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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的白竹花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 何亭亭

  江南、水乡、稻田、竹林,那是我的故乡,也是我童年假期的乐园。
  乡村的小阁楼,黛瓦粉墙,在瓦片屋檐下,竹制摇椅中恬静地坐着的,是阿婆。记忆中,她总是穿着浅蓝色宽袖上衣和深灰色束腿裤,手中不停地织着、织着。她织的东西一定是给我的,因为我是阿婆孙辈中最小的一个。我在院子后面的竹园里闲逛,听竹声、闻竹香、挖竹笋……
  阿婆是土生土长的江南女子,温婉得像江南的细雨和风,阿婆这样的人如何管得住顽皮的我?那天早晨,我迫不及待地穿好鞋,正要奔向田间,一回头,看到不远处的竹林里,有一簇簇雪白的花,啊,难道竹子也会开花?诧异间,阿婆的叮嘱从屋后飘来:“阿千哟,小心着哩,莫耍水,会湿了花裙哪。”阿婆一边说着,一边放下针线,扶着门框,脸上的微笑抚平了细密的皱纹。
  “知道了。”我一边答应着,一边蹦蹦跳跳地跑开。衣服脏了、破了何必在意?有阿婆呢!阿婆会把沾了泥点儿的衣服洗得洁净清香,会在划破的衣袖上缝补出朵朵漂亮的小花。
  午后,我变成了大花脸才跑回家,阿婆已经准备好了香香的饭菜。
  父亲说,阿婆年轻的时候十分能干。
  “能干”本是褒义词,可对于阿婆这样的人来说,是苦涩的褒扬。几十年如一日地操劳忙碌,磨粗了手掌,压弯了脊背,别人的一声赞叹“真能干啊”其中包含了多少辛勤劳作和默默付出。这是我后来才明白的道理。
  父亲说:“阿婆现在年纪大了,该享福了,千千一定要让阿婆省心啊。”
  我漫不经心地应着。关于阿婆的年纪,我没什么感觉――在我的记忆中,父亲、母亲、阿婆都一直是这个样子,现在回想起来,这是多么幼稚的想法!
  换上阿婆洗好的衣服,吃着阿婆做好的饭菜,我又想起竹林里的花。
  “阿婆,竹林里开了好多白色的小花!”
  “唉,竹子老啦!”
  大口吃饭的我没注意阿婆的表情,又接着问:
  “那花有名字吗?”
  “就叫白竹花。”
  第二天我采了几朵白竹花带回来,阿婆捧在手里出神地看着,脸上没了笑容。
  “阿千喜欢它?”
  “嗯,喜欢!”
  假期结束了,我返回了天津。
  一年后,白竹花再次出现了,出现在五副手套上,出现在阿婆的葬礼上,那绽放着最后的美丽的小白竹花。
  大哥说,阿婆走之前交代,阿千怕冷,又喜欢手套,我就给她织了几副,她最小,和我在一起的时间最少,给她留个念想吧。
  五颜六色的手套,手腕的收口处绣着淡雅的白竹花。我不记得什么时候说过怕冷,说过喜欢各式各样的手套,但阿婆记住了,在生命的最后几个月,还淡淡地绽放着她的爱!
  手套上的白竹花越来越模糊,直至与阿婆年迈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愿天堂里的阿婆闲适安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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