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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频发的校园欺凌事件:平静的深潭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 王舒

  ぃぉ(罗马注音为ijime)这个日文词的汉字可以写作“苛”、“虐”,大意是指欺负、欺侮,虐待或者摧残。除本意之外,有时也特指校园内发生的欺负事件。这些事件根据欺负情况的形式和受害程度的轻重等,有可能升级为校园暴力乃至刑事案件。在我看来,任何有意识地针对某个学生的欺侮行为,哪怕仅仅是语言上的侮辱,也应该认为是校园暴力的一种,因为冷暴力使人遭受的精神上的痛苦并不会比身体上的折磨更轻。
  之所以提起这个话题,是因为近期日本国内出现了几起较为严重的校园暴力事件和这些事件导致的诉讼,这些诉讼直指学校和教育部门,继而引发了新一轮的社会关注。
  事实上,校园暴力问题在日本并不是一个新鲜的话题,对于校园欺凌现象的调查始于1985年,最初日本全国曾报告校园欺凌事件达15万之多。文部省在乎成年间两次修改校园欺凌现象的定义。第一次改动以当时的爱知县初中二年级少年自杀事件为契机,原来要求“经过事实认定”改为“从受欺凌的学生的立场判断”。第二次改动则是受当时北海道发生的小学六年级女孩自杀事件的影响,将“发生件数”改为“认知件数”。这两次改动放宽了对于校园欺凌事件的定义,其后对于实施校园暴力的学生也提出了新的处理措施。
  即便如此,根据文部省的调查数据显示,日本依然每年有大量的校园暴力发生,仅2007年文部省获知的件数已经达到了84648件,平均每1000名在校儿童中就有7件,发生过校园暴力的学校占学校总数的40%以上。让人难以释怀的是,这些数字仅仅显示了文部省获知的校园欺凌事件,如同冰山的一角,无法了解水面下隐藏的确切情况。
  冷酷的事实
  在来日本前,我和其他人一样仅在漫画和日剧里见识过校园欺凌,对于里面发生的情节,例如涂画教科书弄坏书包,动辄打骂或用语言侮辱,手机群发关于某学生的伪造色情照片之类的事情,一直都认为是“艺术的夸张”,如有雷同实属巧合。可到日本后才非常震惊地发现,原来所认为的虚拟情节在现实中均有据可循。因为受到长期的欺凌暴力而自杀,或是不堪受辱溃而杀人,一件件都是血淋淋的事实。看看校园欺凌的高发生率,再看看大学里熙熙攘攘的日本学生,有时候我会想他们大学以前是不是曾经有另一张脸孔,无情的加害者,痛苦的受害者,或是勇敢的反抗者,怯懦的旁观者。
  最近引起话题的自杀事件实际上发生在2011年,滋贺县大津市的一个初中二年级的少年,因为不堪忍受数名同级生的长期欺侮,从一幢公寓跳楼身亡。受害学生的父母向当地提起诉讼,状告三名加害学生、监护人和大津市市政府,并提出了7720万左右日元的赔偿请求。在调查过程中人们发现,这个少年不仅多次被同级的几名学生殴打、辱骂,文具被毁坏,还遭遇了被要求吃下死蜜蜂等等令人匪夷所思的欺辱。在针对其同校学生所做的问卷调查中,甚至有学生写道,“他被要求在每天的午休时从台阶上跳下做自杀的练习”。尽管大津市教委对于这一情况做出了“没有证据可以证明”的说明,但这些问卷调查所得到的答案简直让人毛骨悚然。加害学生那种对于他人生命和尊严的漠视,以及以通过对弱者实施暴力来取乐的冷酷,细思恐极。
  让人齿冷的不作为
  作为加害方的个别学生的行为令人愤怒,受害者身边袖手旁观的老师更让人齿冷。学生们由于同伴压力(peer pressure)或害怕被校园欺凌所波及而保持缄默或许还能理解,但职责在身的教师却没有理由不去阻止校园欺凌乃至校园暴力的发生。在上述调查问卷中,有14名学生先后提到学校的正规老师对于欺凌现象早已知情,但却没有很好地应对,反而“看见了假装没看见”,“和他们(欺负人的学生)一起笑了起来”,也有学生提到“老师虽然知道但好像很怕他们”。作为在校园欺凌事件中最接近真相、最应该保护学生的老师如果都不作为,那么可以想见作为受害者的学生究竟会有多无助。
  大津市的女市长越直美在记者见面会时流下了眼泪,表示这是一个令人十分痛心的消息。越市长出席过发生校园欺凌事件学校的毕业典礼,也曾提起自己在学生时代两度遭遇校园欺凌并考虑过自杀。越市长还表示,在这起事件中,学校和教委的调查不够充分,应该更早开始调查,对自杀学生的父母公开地表达了歉意,希望能够和解。
  然而越市长治下的大津市市教委显然与她的想法不同,主持自杀事件调查的市教育长泽村氏始终表示,欺凌事件和少年的自杀行为间的因果关系不明确,摆出的是继续诉讼的姿态。除了教育部门,滋贺县警察署的处理也在这次的事件中造成了一定消极的影响。自杀少年的父亲曾经三次向警察署的相关部门咨询,表示想要提出关于孩子的受害报告,但每一次警察方面的意见都是被害者已经去世、调查将非常困难等等。
  以暴制暴,一种悲哀的轮回
  这位初中二年级年仅13岁的少年在纵身一跃时究竟在想着什么,人们已无从得知,但指向加害者、漠视者、和管理者的愤怒,却如同关西地区夏目的骄阳,迅速升温。根据产经新闻等多家媒体的报道,目前,一名大学生闯入大津市政府,用锤子袭击了前文提到的教育长泽村,导致他头部骨折。该名学生在接收警方调查时表示,他觉得教育长对于校园欺凌问题进行了隐瞒,无法原谅。在此袭击事件之后,大津市政府接到了日本全国各地的电话和信件等,来信来电的日本民众大多表示,之前的袭击事件大快人心,直言“打得好”。来信来电中还有不少恐吓电话,内容诸如要在市政府安装炸弹,或是要让相关责任人和家人都付出代价,有一个恐吓电话直言,“现在要开始对你们的欺凌”。大津市政府一时间风声鹤唳,警戒指数迅速提升,警卫人数大幅增加,工作人员个个提心吊胆。
  我并不认为袭击教育长是对自杀少年的慰藉,任何理由的暴力,其本质终究还是暴力。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只停留于惩戒而非解决问题之道。如果调查最终证明了少年是因为遭遇了校园暴力而选择自杀来获得解脱,那么通过愤怒民众的恐吓电话等暴力威胁才迫使相关人员更重视这个问题的过程,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的轮回。最近大津市政府终于有所行动,应自杀少年家人的多次提议,对于该自杀事件成立了新的外部调查组(与市政府市教委的内部调查组相对),请到了日本现在非常有名教育评论家尾木直树和两位对校园欺凌问题十分了解的学者和律师共同参与到调查之中,以期获得更加公正的调查结果。
  对校园暴力现象应加以足够重视
  校园欺凌和校园暴力如同平静的深潭,踏入之后若无救援即是灭顶之灾。在中国,这一现象也早已作为社会问题进入公众的视野。青少年犯罪的增加,着实令不少学生感到恐惧,家长感到忧心。过去我们能够单纯看待的同学问的口角、争执和打闹,也许隐藏着某些受欺负学生的噩梦根源。而同学问人际关系的紧张,也有可能伴随着冷暴力的“升温”。
  从社会新闻中不断出现的耸动标题里,人们所感受到的不仅仅是对于校园暴力事件的惊心,还应该有尽快对这一问题进行研究并着手解决的紧迫感。面对邻国日本竖起的这面镜子,我们或许可以常鉴常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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