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人要来家作客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 陈永林

　　吃晚饭时，棉花对八根说：“过几天，有贵人来我们家作客。”八根知道棉花说的贵人指的是她在县城什么局当局长的远房侄子。棉花早跟八根说过这事。八根曾要棉花让那位局长来家作客。棉花说：“人家当那么大的官，事那么多，哪有空?”
　　 八根放下饭碗：说：“他真的要来我们家?”语言里满是兴奋。
　　 “他搭信说要来，说要看看我这个姑姑。”
　　 “家里这么乱这么脏，他来了坐都没地方坐。”
　　 “你长双手是干啥用的?”棉花的话一出口，心揪紧了，她从没敢用这种语气跟八根说过话，往日总是八根指使她。八根没觉察异样，说：“那我这几天就动手干，满缸的粪要挑，猪栏要清，要不你侄子来了，嗅见了臭味，饭都吃不下。还得弄点好东西招待你侄子，鱼肉要买，鸡要杀……”
　　 “不要花销那么大。他就吃一顿饭，弄那么多菜，浪费了。”
　　 八根不同意：“他来是看得起我们，哪能将就?浪费就浪费点。他来我们家，我们脸上有光，村人都会敬重我们。”八根说着从口袋里掏出50元钱，说：“这钱你拿着买菜。”
　　 棉花笑：“你这回咋这样大方?”以往八根的手极紧，棉花若要拿钱买些盐糖酱之类的东西，八根也老大不乐意，非要棉花讨几次他才拿，一脸的痛苦，仿佛有人拿刀割他的肉。
　　 晚上，八根躺在床上，激动得翻来覆去睡不着。棉花说：“睡吧，明天还要挑粪呢。”“好，听你的，我睡。”八根嘴里虽这样说，但仍翻过来翻过去的，床板也跟着吱呀吱呀地响。这弄得棉花都睡不安稳，棉花就骂：“你睡不着，就别睡。”“行，我不睡就是。”八根就起了床，坐到院子里。
　　 八根这么听她的话，让棉花想不到。往日，家里不管啥事都是八根说了算，棉花没插嘴的分。如棉花硬是要插嘴，那八根的巴掌就上了她的脸。
　　 真谢谢在城里当官的远房侄子。
　　 次日天没亮透，八根就起了床。八根拿了担粪桶挑粪。路上，村人同他打招呼：“哟，今天太阳从西边出了?咋这么早挑粪?”往日，太阳不起山，八根不起床。
　　 “我女人那在城里当局长的侄子要来，家里得弄弄。”八根说这话时，一脸得意，眼缝里都是笑，话里也明显透出炫耀的意味，且声音极大，好像问话的人耳朵聋了。
　　 问话的人听了八根这话，脸上的笑没了，灰灰地走自己的路。
　　 走到肉摊前，八根也大声说：“几天后，得给我留点猪肝猪肉，我女人那在城里当局长的侄子要来家作客。”
　　 经八根这一吆喝，全村人都知道了棉花的局长侄子要来八根家作客了。”
　　 一个早晨，满满一缸粪，八根便挑完了。
　　 八根要歇，棉花又指使他刷了墙：“墙上黑不溜秋的，我侄子见了，饭都吃不下。得刷一层石灰水。”八根二话没说就干起来。
　　 这时，村长来了。棉花忙让座，说：“瞧屋里脏不拉叽的。”“不碍事。”村长说着递给八根一支烟，八根有点受宠若惊，忙双手接了。真谢谢女人在城里当局长的侄子。要不，村长咋敬我烟?以前村长话都不愿跟我说，我找话跟村长说，村长也爱理不理的。八根说：“局长过几天要来，你若有啥事要她这个侄子办，尽管跟我说。”“我来也正是为了这事。”村长就说了：“我儿子想调你侄子那个局里去，儿子那个单位工资都发不出。”八根一口应下来：“这事好办，还不是我女人侄子一句话。”可棉花说：“这事并不那么好办，我侄子当局长，找他办事的人多。当然，我如出面硬要他办，我相信他不会不买我这姑姑的账。”村长知道棉花说这话的意思，就说：“你如有啥事要我办，尽管说。”棉花说：“我那块田能不能换一下。”“行，明天就跟你换。”
　　 棉花家分到一块易旱又易涝的田。原本说三年以后再换，可那块田，棉花已种了五年。棉花和八根不知找过村长多少次，村长总找理由往后拖。想不到这回，村长立马应下来。
　　 村长告辞时，八根千恩万谢地把村长送出了门。
　　 八根对棉花说：“还是你行，田的事一下解决了。但不知村长的事，你那侄子肯不肯帮忙?”
　　 “这不关你的事。”棉花拨开话题，说：“你手上还有多少钱?”“你问这干吗?”“求人办事空手能行?如今亲兄弟办事都不能空手。”八根说：“还有二百多块钱。”“你那钱全给我，今后我管家算了。”“你管就你管，我正好轻松些。”八根嘴上虽这样说，但拿钱匣子的钥匙给棉花时，心刀剜一样痛。
　　 这两天，八根被棉花指使得团团转。八根毫无怨言。
　　 但十余天过去了，棉花那局长侄子还没来。
　　 八根问棉花。棉花说：“他忙，抽不出身。”又过了半个月，棉花才对八根说：“我那侄子说事儿太多，实在没时间，说明年一定来。” 八根很失望。
　　烟瘾来了，一摸口袋，空的。八根记起刚找过棉花要钱买烟，可棉花没给，又找棉花要钱，棉花这回给了八根一块钱。棉花见八根找她要钱的可怜巴巴的样，很得意，心里说，要我真有个在城里当局长的侄子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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