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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应该是这个世界的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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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积水空明浸太虚,轻舟闲泛进徐徐。”这是清康熙皇帝留在洪泽湖的诗句。当年他听着“龟蛇降”“报吾皇”之类的恭维,轻舟闲泛,心境自然是高蹈和轻松的。可是我在2006年第11期《中华诗词》读到的另一首写洪泽湖的作品,却没有感受到这种闲情和逸致,反而感受到了更多的沉重和忧思。这就是刘家魁的《满庭芳・洪泽湖冬旱》。
  洪泽湖是我国第四大淡水湖。水生资源丰富,湖内有鱼类近百种,这里出产的螃蟹更是远近驰名。当地人民“终岁生涯业捕鱼”,他们对于洪泽湖的深厚情感,不只在于自然和人文风貌的魅力,更在于这里是他们苦度生涯的依靠和保障。不过洪泽湖是一个浅水型湖泊。湖水主要来源于自然降水和河流来水,因此受天气和环境的影响很大。倘若赶上冬旱,会给当地渔民的生活带来非常大的困扰。在这样一个大背景和大题材之下,诗人刘家魁选取的却是一个老渔夫的家居和心理这样一个小角度和小细节。词的上片是一幅“白描画”,下片是一段“意识流”,脉络上非常清晰,结构上非常完整。它似乎摒弃了当代诗词的各种花哨的语言技术。而直接逼近诗的重心和生活的内核,让朴素而又有力的词句随着原生态的生活细节徐徐展现在读者面前――
  词一开头,先交待“斜柳拴船,横篙挂网,木桨闲靠茅檐”,尤其是这里的一个“闲”字,从侧面举重若轻地点出了冬旱湖枯的特定场景。而“一只黄毛老狗。面前卧。默默相看”与下片“空锅冷铺,人狗相对眠”互相呼应,妙在本来是写寂寞孤独,却不直言。而是借用李白与敬亭山“相看两不厌”的表现手法,以人狗的相依来作悲怆的反衬。当然,下片中“忧烦,当此际,惟期免税,莫再添捐!”更是凉心动魄。因为其中的潜台词是税尚未免,捐似还可能再添。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天灾难免,人祸当除,不知那些高居庙堂者,是否能听到这悲惨凄厉的底层呼唤?是否能感受烈这苦涩辛酸的生命呐喊?
  记得刘家魁先生曾用新诗的形式发表过不少叙事诗。这首《满庭芳》,其实也可看成是一首浓缩的微型叙事诗,其中有情节,有起承转合。有典型环境和典型人物……不过从笔者有限的阅读习惯上来说,词这种形式用来抒情达意的时候多,用来叙事的时候较少。尤其是具体到“满庭芳”这个词牌,其“声韵组织、平仄安排以及对偶关系,就很清楚地看出它是适宜于表达柔情的。”(龙榆生语)而具体到刘先生这里所选择的这个特定题材。不大适宜用“满庭芳”这个词牌,似乎用曲或诗的形式可能更贴切些。‘(当然,这只是个人看法,作者也可能试图通过这首《满庭芳・洪泽湖冬旱》,在词的当代化方面进行一些新的艺术探索和美学开拓。)
  当我这样斟酌的时候,心上忽然记起几句新诗:“我们的记忆是张网,网住的是鱼虾,漏掉的是大海。”如果没记错,这几句诗也出自刘家魁先生的手笔。当代诗坛上经常有人网住了“鱼虾”――在表面的声韵、词调、字句上精雕细刻反复推敲。但是却漏掉了“大海”――沸腾的生活和前进的时代,他们的作品中能看见美轮美奂的佳词妙句,却往往看不见生活的色彩,听不到时代的脚步。与此相反,刘家魁的这首词片断来看,似乎并不显得多么高妙,甚至还会觉得少许的单薄和粗砺……然而,当所有的一切作为一个整体来看,一种独特的心灵力量与艺术魅力便扑面而来。诗人以自己诗性的生命光芒,展现给我们一片思想的大海和情感的波涛。
  刘家魁在一篇文章中引用过法国诗人雨果的一句话:“我是良心”。是的,诗人首先应该是这个世界的良心。一首诗的光芒。来自诗人心灵深处的光芒和热量。这是诗的根本,诗人的根本。而刘家魁这首《满庭芳・洪泽湖冬旱》,恰恰让我感受到了这种灵魂深处的闪电。
  愿这闪电穿透茫茫夜空,能够带来更多的共鸣和共振的滚滚惊雷。 闲话诗的作用阱一则,
  刘章
  某报发表了一篇文章,把时下一些写旧体诗词的人很是挖苦了一通。我读了颇不以为然。我想这是把诗看得太神圣。把诗的作用看得太高了的缘故。
  肯定地说,诗是有作用的,如果没有,人们写诗干什么?诗的喜怒哀乐,感发于心,对写诗的人是一种宣泄,对读诗的人是感染,怎么没用?在中国历史上,因一首诗、甚至一句诗,写诗的人被贬官、判刑、杀头的大有人在。那是因为统治者把诗的坏作用看得太大了,对诗太怕了。可是又有谁拿出例证,有人用一首诗推翻过一个政权呢?没有。又有哪首诗使一个国家转危为安或脱贫致富了呢?恐怕也没有。诗人们呢。大可不必把自己的诗看得太重要。所以,我一想起郑板桥老人说:“板桥诗刻止于此矣。死后如有托名翻版,将平日无聊应酬之作改窜滥入,吾必为厉鬼以击其脑”,就觉得好笑。老夫子把诗看得太重了。
  我常想,像李白的《静夜思》、孟浩然的《春晓》,千秋不衰,万家传诵,那当然好。冯玉祥的“老冯镇徐州,大树绿油油。谁砍我的树,我砍谁的头”,一读就记住,也不错。在我看来,有些诗与一个笑话并无什么两样,哪怕有一个人为之一笑,精神一振,就有一定价值。如同画儿,吴冠中的价值几百万元当然珍贵,街头上那些10元一张的布画儿,也有存在的必要。说到价值不大的诗,只以自家的为例,免惹风波。
  1957年读承德高中的时候,与葛钧同学去武烈河边玩儿。他捉了两条小鱼崽儿。采一丝笮草,放进墨水瓶里,并说:“你写首诗。”我提笔写了七言四行。不料过了二十多年,他在电话里念道:“墨瓶白水二寸深,一丝浮萍两条心,若待此鱼宴宾客,活活饿煞养鱼人。”电话里,他笑,我也笑,很是快活,似回到同学少年。我有好友,蒙名伯音乌力吉,汉名白鹤龄。他的诗集《野鹤吟》出版不久,他便退休了。在他满六十岁生日的时候,千里迢迢,我不能送花儿、送酒,便写了个条幅寄去,诗云:“诗成野鹤吟,归卧白云深,自有竹松韵,原无花甲心。”诗并不工,他们全家都很高兴。有一回他来信,对某事看不公,信里叹道:“唉,管不了啦,我已‘归卧白云深’了呀……”所以,我写诗很随便,朋友有疾,寄诗代药;朋友生日,寄诗代花;但求一目欢颜,从无流传之想。
  在我看来,旧体诗词大难不死,重新振兴,到处平平仄仄,证明它生命顽强,是和平的景象,是提高民族素质的途径,要送春风,不要泼冷水。同是国粹,学写诗词比打麻将有益身心。大诗人们也不必耻笑。大狗叫,小狗也得叫;画眉唱,山老鸦也唱。
  
  偷牛的因果
  
  年轻的时候。听本家二嫂李玉环讲过一个农民偷牛的故事,因故事缘诗起,以诗结,一直牢记不忘。走了半生人生路,经的多了。想的也多了,咀嚼起这故事来,颇有感焉。
  从前某穷农夫偏娶了一位才女为妻。端阳将近,过节的东西一无所有。女子拿蒲叶在饭盒里拨水而歌:
  
  自怜薄命嫁贫夫。明日端阳一事无。
  莫教佳节空过去,也将清水洗菖蒲。
  
  农夫闻歌很觉愧对妻子,是夕瞒着妻子去邻村偷牛,终因不是惯偷,经验不足,被当场抓获扭送县衙。县令当晚升堂审案,问农夫偷牛动机,农夫据实相告。县令惊堂木一拍喝到:“明明是强词夺理,自撰诗文假托妻作,以图减轻罪责?”农夫连连叩头哀求道:“青天大老爷在上,小人自幼家贫,不能读书,从不会作诗,不信可问邻里……”县令一想,何不传讯犯人妻子,当场以试真伪。女子在家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被传到公堂。县官问道:“大胆女子,是你作诗教唆丈夫偷牛么?”女子辩道:“启禀大老爷,小女子曾作诗叹命。却不曾教唆丈夫偷牛。”县令说:“你若就你丈夫偷牛一事当场作出一首合乎情理的诗来,本官便判你丈夫无罪。”那女子望了望天空,朗吟道:
  
  迢迢银汉向东流,难洗今夕满面羞。
  可叹妾身非织女,郎君何必夜牵牛。
  
  县令听罢。惊叹不止,判道:“好个聪明女子,果然出口成章,题切词丽,本官判你丈夫无罪,牛发归原主,赏你夫妻五十两纹银。回去好好度日吧。”
  这个故事使我思之有三:其一。作诗的主观动机与读诗的客观效果并不一定一致,好诗也许可以促使人犯法,好诗也可以使犯法者免刑。其二,这个故事若是真的,应该发生在大唐。而决非元代。因为元代中国诗歌是衰败期,而唐代诗歌非常普及,上至天子,下至黎庶。无不知诗作诗。这个故事又不发生在唐以前,唐以前诗不讲平仄,这两首诗则大体合律。其三,这位县令也是懂诗词、知声律的,假如碰上位胸无点墨的大老爷,分不出诗好诗坏,别说赏五十两纹银,恐怕还要打五十大板呢。幸哉,贫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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