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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画天作品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 苏画天

  苏画天,原名刘远航,北京某大学中文系二年级本科生,1991年生于河南,现居新疆。作品见于《诗选刊》、《星星》、《诗江南》等。
  昆虫记
  他在那个缺少风景的季节
  已经很多年了 他已经习惯落叶或是悲伤
  难以抑制一颗石头的变化 在钟塔的不远处
  已经很多年了 走过城市里的橱窗
  看看玻璃瓶和金属丝 看看女人 看看楼顶
  站在楼顶 看不见一座村庄
  他坐在座位的脊背处 走过一条街 和另一条道路
  有些东西 说出来就有一个人哭出来 就有蝴蝶
  撕裂自己
  而另一些事情 正在发生 在结束
  的时候 舞会里的人们从故事里走出来
  是时候了 他不得不对一个女人说出自己的内心
  埋藏着的另一个女人 他不得不拒绝收听第三个
  女人的
  电话 和她的丈夫的责问 多年以前 在这个迟
  疑的词组
  被一个陌生人匆忙写下之后 他看见一个男人从
  另一个
  瘦小的男孩的身体里长出来 从另一个恐惧的眼
  睛里 长出
  坚硬的毛发 穿衣服的时间实在太长 来不及脱
  下手指和肋骨
  反目成仇的故事实在太多 来不及听
  啤酒还没有来 只有辣椒可以取暖 可以品尝
  久违的眼里的雨水 他已经很久没有哭了
  即使伤口定时撕裂自己 他已经很久没有发现这
  个秘密
  从下午开始 他坐在忘记了名字的小餐馆里
  在夜里不睡 姐姐的电话很久没有来了
  父亲的庄稼还未成熟 母亲还没有睡
  他坐在忘记了名字的小餐馆里 在夜里不睡
  不远的地方 那个男人狂笑不止 在厕所里 女
  人狂笑不止
  他坐在忘记了名字的小餐馆里 一遍一遍
  重复着 上眼皮的小动作
  广告和监视器 幸福的歌或者悲伤的 微笑的服
  务员或者渴睡的 都在夜里不睡
  此刻 大街上空无一人
  洪水幸福流淌 不会有悲伤的人忽然打扰
  此刻 叶子和银杏树欣然作别
  他看见不远的地方 两个乞丐盖紧了被子
  致阿姊
  姐姐,我第三次固执地将陌生女孩误认,在拥挤的街道
  我又一次在别人的眼睛里与你相遇。
  姐姐,那一场相遇留下的记忆在我体内酿成新酒
  可是,对于过去,你却什么也不肯说。你站在我身边
  长久地静默。稻子熟了,而你也该走了。
  姐姐,我们就这样突然成了孤儿,不得不失去房子
  背对我们的稻田。我喝了太多的酒,但我不能过度 地悲伤
  我长久地靠着你的肩,不说一句话。在去往车站的车里
  我不敢看外面的风景,每一棵相识的柳树,都有可
  能将我灼伤。
  姐姐,离别的那天外面下着雨。我将在北京开始新 的生活
  而你独自去往南方。不知是在哪里,你注视着我,
  喊我的名字
  而我喑哑。对于未来,我什么也不肯说。就让未圆 的月亮去说
  让江水冲刷的石头去说。只是我将依旧固执地等。
  姐姐,南方,南方,我永远难以写下这个不可预测
  的词语
  难以抵达那个不肯说出的地方。
  姐姐,北方是一场孤独的暴风雨。
  乡村杂记
  坐在枯朽的桃花树下 看着镜子里细数
  花瓣的女人 不要忘记 那个在车里等待
  雨水的男子 不要回头看 那个夜里死去
  的母亲 自行车突然跌倒在路旁 城市工地
  的多年合同和基督徒 远在他乡 田地里
  的锄头仍低着头 吞吃杂草 所以三个媳妇
  哭出声来 那被腐蚀的锁孔 被鞋子踩进
  泥土 然而钥匙流出水来 在那口古井里 那个
  古老的蛇的牙齿 紧咬着长了牙虫的传说 不要
  到水边去 有人突然跌落水中 有流星撞击
  灯光和眼睛 和房屋里的哭声 儿子的儿子骑着
  泥土做成的牛马 在结了果子的树上 采摘琉璃
  在多年前 父亲死去的夜晚 同样 只有锄头 然而
  他们都老了 儿子还来不及长大 头发已经白了
  夜里雪花埋葬古老的村庄 他们在另一个地方 等待
  有一天回到家里 在生满皱纹的时候 看着太阳
  升起来 他要盖高高的房子 跨过门栏 想起父亲
  和母亲 他最后一次流下泪来 他看着忙碌
  的媳妇 就想起多年前 破旧的镜子 和木头里
  抽搐的
  老照片 就想起多年前 饭后的小河 他看着红红的
  新娘 在寂静的晚上 揭下那块残忍的盖头
  夜雨记
  外面突然就下起雨来 仿佛一阵痉挛
  突然就下起了海 拍打城市和游弋的星星
  跳动的白色蚁群 溅出大片的百合花
  从大街上冲进巨型建筑 溅出碎花雨伞
  碎花的雨水 拍打这个不回家的人
  傍晚六点 淋湿这个在远方的儿子
  昏黄的灯光都老了 看不清楚他的样子
  西红柿和窗子里的阳光都放坏了 无人收拾
  黑色巨鸟叼着飘零的岛屿冲进他杂乱的梦境
  一生中最美好的是母亲的故事 以及爱过的女人
  可是外面突然就下起雨来 巨大的声音撞击着
  窗户 撞击他单薄的皮肤 而莲花是如此柔和
  足以让雨水从嘴唇里 从眼睛里流出来 一只受伤的
  蝴蝶 被子也受到了惊吓 他找不到安坐的地方
  雨水漫过房屋 走在大街上 不必担心遇见任何人
  寂静的蘑菇花园 素食野兽吞咽未开的花朵
  走在北京南路 湿润的灰烬 或者南京北路 废弃的
  塑料花 他走在狭窄的城市里 被一条路挤进另
  一条路
  被一个故事挤进另一个故事 他必须不停喝酒
  才能得到
  无数的空瓶子 他必须打碎镜子 才能打碎自己
  送葬队
  他们吹奏欢喜的唢呐
  抬着我的爷爷,欢喜地吃鱼
  他们说着生前的事情,随手烧掉使用过的锄头
  鱼骨在盘子里游来游去
  盲孩子捂着嘴巴,从口袋中
  掏出口哨,在吹唢呐的人手中追逐鸽子的叫声
  他们走过山岗
  在太阳落山时和父亲一起
  抬棺入土。爷爷面容安详,念及往事,沉默无语
  而奶奶流着口水
  神志不清,熬制多年的树叶
  女人们哭着说起昨天的蛇,说起疤痕,也说起我
  送葬队吹奏着夜晚
  在拥挤的路上,告别众兄弟
  玉米地凶狠地摇晃,他们的脸上布满凄厉的蝴蝶
  钉倔强的木头
  在烛焰的手里他们吼着嗓子
  吼着院子里枯坐的老井,如同丢落老井的丧节木
  村庄:一个女人的死亡
  树枝抖动了下午六点钟
  爪印和禽鸣被杂乱丢弃在地上
  那时候 太阳就要落山了
  男人摘下炙热的西红柿
  于是院子里安静下来
  树枝抖动了街道上的炊烟
  如同老妇的白发 吹向房屋背面
  抖落的骨制梳子 生满皱纹
  于是人们把那两座坟丘叫做女人
  树枝抖动了月亮的斑驳
  月亮下柳树叶子皱起涟漪
  那时候 槐花快要熟透了
  星星洒落一地
  此刻村庄所有的梦里
  月亮照耀七十二口古井
  七十二朵莲花 生满皱纹
  于是人们把那两座坟丘叫做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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