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名画（组诗）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 许俊德

　　穿衣的马哈
　　（西班牙・戈雅）
　　想不起出生那刻穿没穿衣服
　　躺在席梦思床上
　　金发已飘落世界
　　柔嫩的衣褶
　　美丽了十八岁的曲线
　　滋润那晚月亮的
　　是进口的香水
　　马哈 你以唯一的姿势
　　永恒时间
　　让我掉进那个遥远的季节
　　一步步
　　逼近青春的距离
　　如你不敢脱掉十八岁的装饰
　　这个世界
　　注定在茧壳里挣扎
　　那个玫瑰的清晨
　　爱琴海歌声如梦
　　你等待的那一刻没有来
　　几百年后 我仍在等待
　　教皇英诺森十世
　　（西班牙・委拉斯贵兹）
　　偶然坐上那把木椅子
　　就定型了一生的姿势
　　一生的睡眠都很安稳
　　椅子放在大理石的办公室
　　办公室挂着你有名的肖像
　　坐椅子的姿势很威武
　　喜欢喝名牌茶抽名牌烟
　　喜欢看当天的各种铅印报纸
　　喜欢对别人说
　　要经常祷告
　　主是父母
　　六十岁生日那天
　　照镜子
　　突然发现自己很陌生
　　不陌生的是那幅肖像
　　那晚 第一次睡得很难受
　　醒来就摸左手上的宝石戒指
　　想不起是谁送的
　　唯一想起的
　　是那把木椅子
　　晚 祷
　　（法国・米勒）
　　缝好开裆裤已经七岁
　　七岁的路很长
　　七岁的钟声响在梦里
　　奶奶睡在梦里
　　奶奶听了一辈子钟声
　　一辈子没见过钟
　　我听到钟声已经二十七岁
　　才知道钟在声音之外
　　声音在风之外
　　才知道二十七年的路很短
　　才知道
　　我祷告的日子
　　是荒草疯长的季节
　　侏儒赛巴斯蒂安
　　（西班牙・委拉斯贵兹）
　　短腿的赛巴斯蒂安
　　蹲在一个小小的火车站
　　他流着鼻涕
　　小胡子颤动着一首自编的歌
　　已经三十年
　　想不起父母的容颜
　　想不起自己的籍贯
　　也不知今夕是何年
　　他拖无底的鞋
　　不停地唱着
　　我的名字叫赛巴斯蒂安
　　扁脑袋的赛巴斯蒂安
　　给等车人唱歌
　　消磨时间三十年
　　三十年后才想起
　　该到火车上要点钱
　　火车上的乘客
　　想不起有个矮个子
　　叫赛巴斯蒂安
　　那个站
　　火车老晚点
　　打石工
　　（法国库・贝尔）
　　我就在你身后
　　穿你二十岁脱下的衣服和鞋
　　以你的影子为路
　　正午的阳光告诉我
　　世界很明亮
　　风在树林里欣赏你的姿势
　　偷偷舔去你的脚印
　　我在后面踩上新的
　　风不知道
　　五十年你没回头
　　没机会对着阳光看自己
　　你的眼里长满白色的石头
　　你累了 就躺在石头里看天
　　我累了 躺在你的脚窝里看你
　　大铁锤不会睡
　　我看见它像小树一样生长
　　听见它剥蚀太阳的声音
　　许多路人回眸
　　试手 痛叫那天的正午
　　憩在锤头 很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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