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聆听陶渊明生命体验的诗文自述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 冷淑敏

  摘 要:陶渊明的诗文融化了其对人生的种种感悟与体验,让读者读来饶有逸趣,感同身受。文章以诗文自述的方式展示陶渊明对“生活乐趣与生命忧思”的独特体验,深化陶渊明的人品与作品是“文学是一种生命体验”这种新识的个案典型,其人文精神能够世代相传。
  关键词:陶渊明;生命体验;诗文自述;生活乐趣;生命忧思
  “文学作为‘实践—精神’地把握世界的方式,它不是一般的历史社会人生的记录,而是对历史社会人生带有生命体验性的记录。任何以敏慧的悟性来读文学的人都会有感受到,文学是一种生命体验,它以诗意的情感,体验着自然生命、文化生命和个体生命。”[1]陶渊明诗文中对于自然生命、对于个体生命,对于文化生命的体验,是深刻而且独到的,既打上深深的时代印记,又有自己独特的人生感悟,他的诗文“无所不在地渗透着崇尚生命体验的文学思维方式,通过借文学来论证自己的本质存在,认证自己作为万物之灵的存在。充分展现了人与文学之间的生命互换和生命互证。”[2]因此,文学创作一旦进入生命体验,即会被作者的灵魂所浸透,而心灵也会给这一切孵化出活生生的生命。当作者进入生命体验的时候,创作就有了“创作生命”,文学也有了“艺术生命”。文章以陶渊明诗文自述的方式,展示其对生活乐趣与生命忧思的独特体验,让我们静默聆听,感受其独到的人文精神。
  生活乐趣篇
  1、饮酒
  我喜欢饮酒,“偶有名酒,无夕不饮,顾影独尽”(《饮酒二十首序》),一尽便醉,特别兴奋,个中滋味真是妙不可言:“悠悠迷所留,酒中有深味”(《饮酒》其十四)。为此我创作了《饮酒》二十首,专写酒后狂言,或有犯忌之辞,也顾不得了。《五柳先生传》也是写我喝酒明志的,人们常说酒醉心明,此话不假。我是越喝头脑越清晰,越饮心志越坚定。所谓“衔觞赋诗,以乐其志”,“不戚戚于贫贱,不汲汲于富贵”(《五柳先生传》)。在《止酒》歌里,我放声高唱:“平生不止酒,止酒情无喜;暮止不安寝,晨止不能起。”所以我认为自己同扬雄、曹植、阮籍等人一样,一生离不开酒,与酒结下了不解之缘,也许因此而创造了中国文学史上的酒文化、酒艺术什么的也未可知。好友颜延之谓予“性乐酒德”,“道不偶物”(颜延之《陶征士诔》),可谓知音矣。
  2、写诗
  我还喜欢写诗,四言、五言不拘,崇尚平淡自然的艺术风格。同时也主张要渗入一点哲趣,出点彩,才算佳作。我自己比较喜欢《饮酒》其五:“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好就好在像后人说的那样“境与意合,情与景融”,庶几顿悟而渐臻忘我佳境。且点到为止,不必道破,让人去回味,去体悟。至于读书,我喜欢广涉博猎地浏览,不愿墨守章句而钻牛角尖。所谓“好读书,不求甚解,每有会意,便欣然忘食。”(《五柳先生传》)注重的是精神上的惬意与感悟。譬如,我读《史记》,便与人不同,叔孙通“制礼进退,与时变化”,史公谓为“汉家儒宗”(《史记·刘敬叔孙通列传》),余则独慕鲁两生不事二姓,“特为贞夫”,“逝然不顾,被褐幽居”(《读史述九章·鲁二儒》)。二子之所为,于我心有戚戚焉。他如“夷齐”、“屈贾”等人类是,余所钦仰焉。此外,我亦留意于纸笔,试为构思创作,“常著文章自娱”(《五柳先生传》)。粗略估算一下,约有一百二十余篇。吾所著文章,虽曰“自娱”,然而“染翰慷慨”、“导达意气”者(《感士不遇赋序》),亦有不得已焉。古人谓树业有“三不朽”,“功”与“德”,余不敢望,垂空文、立虚言,或有可择乎?然余非刻意所为,天籁如是矣。
  3、与农民交往
  除赏菊观鸟,品酒赋诗、读书会意、染翰著文之外,我还喜欢与农民交往。他们朴实真诚,彼此无甚拘束,“相思则披衣,言笑无厌时”(《移居》其二),“相见无杂言,但道桑麻长”(《归园田居》其二)。一派淳朴,十分平易。有时,他们也主动串门:“清晨闻叩门,倒裳往自开。问子为谁欤?田父有好怀。壶浆远见候,疑我与时乖”(《饮酒》其九)。其关切与热情,令我感动,内心温暖。
  生命忧思篇
  1、对迁逝的真切感悟
  岁月匆匆,“倏如流电”(《饮酒》其三),转眼“白发被两鬓,肌肤不复实”(《责子》),恰似“蔓草不复荣,园木空自凋”(《己酉岁九月九日》)。我也想过,人干嘛要衰老,瞧那木槿花,“晨耀其华,夕已丧之”(《荣木》),朝开夕谢,令人伤感,生命竟然如此短暂!“人生若寄,憔悴有时”(《荣木》),“人生似幻化,终当归空无”(《归园田居》其四)。每念及此,便不由自主想起好友刘遗民“山泽久见招”(《和刘柴桑》)之事,心情异常复杂。远师许酒笃意,虎溪破戒真情,犹在目前。虽曰“直为亲旧故,未忍言索居”(《和刘柴桑》),然内心深处未尝不“踌躇”(《和刘柴桑》),多次萌发皈依佛门之念。这些年来,几位亲人相继过世,更使我“情恻恻以摧心,泪愍愍而盈眼”(《祭从弟敬远文》),“感惟崩号,兴言泣血”(《祭程氏妹文》),难以节哀,莫止冥思,自然而然陡添西方净土之想。看来生老病老,人莫能免而人莫不思,而俗之常情,皆恋生惧死,不论“贵贱贤愚,莫不营营以惜生”(《形影神?序》),余亦有言:“从古皆有没,念之中心焦”(《己酉岁九月九日》)。
  2、对死亡的超然觉醒
  定思冥想过后,我似乎得到了超脱。“死”在我看来已不是那么可怕了,就像“辞逆旅之馆”(《自祭文》),离开旅馆回家一般,自然而正常。——人总不能老呆在旅馆呀!“有生必有死”(《挽歌诗》其一),“自古圣贤,谁能独免?”(《告子俨等疏》)实在应该想开一点。其实,“死”也可以说是暂时“出门”,说不定有朝一日还会“归来”,只是没那么快,所谓“一朝出门去,归来良未央。”(《挽歌诗》其二)这并非我方内人妄言慧事,乃自道直觉而已。佛教三生业报轮回之说,在我潜意识里,感觉真是那么一回事。佛陀不诳语,只要发愿向善,人的未来生命是可以期待的。想到这里,我心里很充实,很坦然。于是我写了《自祭文》、《挽歌诗》和《形影神》等,平静地牵着“死”的手,调侃着对它说:“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应尽便须尽,无复独多虑。”(《形影神·神释》)——咱们走吧!
  最近两月,“风气萧索”,“草木黄落”(《自祭文》),我感到身体“渐就衰损”(《告子俨等疏》),原有“脚疾”(萧统《陶渊明传》),又添“痁疾”(颜延之《陶征士诔》),浑身作冷发抖。虽“每以药石见救,自恐大分将有限也”(《告子俨等疏》)。偶尔停药,竟然白日做恶梦,出现幻觉,仿佛自己已经死了:“欲语口无音,欲视眼无光”(《挽歌诗》其二),“娇儿索父啼,良友抚我哭”(《挽歌诗》其一)。他们悲恸欲绝,哭得那么伤心。不知怎么,我自己倒坦然了,无所谓了。也许是“归来”观念在内心深处扎了根,也许是我这个花甲老人已经超越了自身生死,悟破了人生真谛。——“识运知命,畴能罔眷;余今斯化,可以无恨。”(《自祭文》)然而,话虽如此,情犹未了。余俗缘未泯,临终还是放心不下:自念平生“性刚才拙,与物多忤”,以致身无长物,家无余财,使吾儿佚佟等“幼而饥寒”,且“每役柴水之劳,何时可免?念之在心,若何可言!”(《告子俨等疏》)……
  诗歌是生命活动的韵律,是生命的态度,生命体验的心灵史。作家的创作经验、态度、审美取向,永远是对现实生命的体验与历史生命的观照。作者的主体意识有“基本心态”流露在作品内,在体验作品的主体意识时,要体验作家的生命灵魂,即作家的胸襟、意志、修养、人格,要感受作家的心灵及感情。陶渊明的真切与朴实,深刻与睿智,细腻与豁达,令读者震撼和感动。品读他的诗文时,我们能体会到他们生命活动的韵律及态度,仿佛观阅了一部生命体验的心灵史。情,可言,又不可言,可尽情,又不可尽意,有言不尽的情愫。诗人对生命的体验,有着无尽的感受。“大诗人(陶潜)先在生活中把自己的人格涵养成一首完美的诗,充实而有光辉,写下来的诗是人格的焕发。陶渊明是这个原则的一个典型底例证。正和他的诗一样,他的人格最平淡也最深厚。”[3]陶渊明的人格魅力与人文精神,世代相传。
  参考文献
  [1]杨义.重绘中国文学地图[J].文学遗产,2003,(5) :17-18 .
  [2]杨义.重绘中国文学地图[J].文学遗产,2003,(5) :17-18 .
  [3]北京大学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北京大学中文系文学史教研室编.陶渊明研究资料汇编[M],中华书局,1962:3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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