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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花瓷(节选)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 楚楚

  青花瓷里自然属瓶类最经典。梅瓶提气于胸,是体态圆润的少妇。柳叶瓶纤柔沉静,是尚且待字闺中的少女。玉壶春瓶雍容富态,肚腹微显,似风韵犹存的徐娘。直颈瓶纹饰大多淡雅清扬,秀拙相蕴,恰恰是纯粹的文人气质,自是吃墨看茶听香读画、餐花卧琴吟月担风的墨色。我从不用它们插花插梅,它们自己已是一个完整的宇宙,不需要任何繁琐的帮衬;恢弘大气的盖罐、坛罐是老者的宽厚从容,已然世事洞明,一派尘埃落定、乾坤朗朗,落笔处正是“空山无人,水流花开”的平和之境;尊的器型是中庸的,介于罐和瓶之间,那是人到中年,坚致沉实;花觞一袭青衫修长儒雅,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是也;至于精巧玲珑的小盏,还是青葱少年,着色活泼顽皮,憨态可掬;高足碗、高足杯胎骨轻薄、釉汁纯净,颇得世外高人的幽玄之趣,清逸孤高;盘和碗的风格要入世许多,质朴而有亲和力,柴米油盐引车卖浆者;青花瓷中的另类是壶,无论扁壶、执壶都清瘦灵动、轻功了得的样子,不知江湖别号西门吹雪还是独孤求败;粉彩器皿,是薄云小雨天气,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是粉妆优伶幕后台前,水袖掩面的羞涩,对镜画眉的妩媚……
  还有一些什么,我是说不出的,只有古代那双铺釉雕花画梅拂尘的手知道。反正“典雅”“古朴”“莹润”“脱俗”“静谧”,青花瓷不会使喜欢这些词语的人失望。无论把它们搁在哪里,都是叫人眼前一亮的喜悦。
  许多个午后,惬意地挨着青花瓷靛青色的衣襟坐下,想象自己也胎纯釉净、肤如细瓷。焚香小坐,静心品瓷,我将它们中的某一个举到眼前,沉得坠手。逆着阳光细细地凝视,看着看着就痴痴地走神。青花瓷与生俱来抑郁的气质、内敛的眼神,每转动一次,光线就有新的折射,那闪闪烁烁的光一眼不能望尽,这样媚惑又这样推拒。有月亮的夜晚,它们会显得丰腴一些,无月则消瘦而骨感得像个幽灵。月光照在瓷器上,好怕它们笑颜老去,它的体香回泛在空气中有着说不尽的蛊惑,使我迟迟舍不得去睡,怕它们像宫女趁着夜色溜出宫去,或者白骨精似的化成一股烟逃走。午夜梦回,披衣而起,担心它们和黑夜一起消失了,剩给我一个大白天,遂蹑手蹑脚溜到书房,虚一条门缝,偷窥它们是否和人有着一样的梦呓和鼾声。清晨醒来,一想到隔壁的它们,以往遥遥眺望的“古代”,离我这么近,心中就窃喜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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