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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城市语境的文学书写与批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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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要:《尘埃》是残雪的一篇具有象征意味的作品,在城市的语境下,通过象征与写实的手法的运用,凝练了“尘埃”的文学意象,构建了复杂的叙事艺术,展开自我的精神思索,形成独特的审美内涵,文本还表达出对历史、文化多个层面的批判。
  关键词:残雪 城市 叙事 批判
  2015年6月的《上海文学》杂志刊发了著名作家残雪的短篇小说《尘埃》。这是一篇从文本形式、创作内容到思想指向多个层面都具有先锋性的作品。著名学者邓晓芒先生认为这是一部象征意味很浓的散文小说,含混着两种体裁的特点,并且指出这是“一篇贯穿着强烈自有意志和个人独立意识的平民宣言”。“尘埃”则是一个与中国传统相对抗、背离的文学意象,通过文学意象“尘埃”的凝练,达到了深度的哲学思考,使作品具备了先锋的意味。
  具体到文本之中,这种先锋意味体现在两个方面:一个是文本的叙事,作者和“尘埃”构成文本不同层面的叙事者,形成了不同层面的叙事脉络,凝练了意味丰富的叙事内涵;二是基于不同的叙事脉络,作者也表达出多重的精神探索与文化批判。而以上两个方面的特点则都是基于文本创作的语境——城市。城市空间的演变与城市文化的衍生是“尘埃”这个文学意象得以凝练的基础。笔者分析本篇作品,也将基于此语境,对文本的叙事内涵、精神探索和文化历史批判予以分析。
  一、“城市”的文化语境
  作为一个具有象征意味的文本,这篇小说讲述的是关于“尘埃”的故事,而故事的语境则是城市。在这个语境下,城市不仅生成了“尘埃”,而且“尘埃”也影响着城市。城市与“尘埃”的互构互动关系,不仅是写实的,而且也具有象征意味,这种象征意味拓展了文本的美学内涵。
  从写实的角度来看,城市是“尘埃”诞生地,因为“城市才是尘埃的居所,我们从不离开这座城市”。“尘埃”之所以在城市能够生成,也是经历了从巨大的岩石到细小的“尘埃”的演化过程,这个过程从社会与历史的角度来看,则是一个人类逐渐征服自然的文明发展过程。这个文明积累的过程创造了城市,同时也产生了“尘埃”,“尘埃”与城市的发展相随相生。“尘埃”不仅产生于城市,同时也对城市产生着不可预测的反作用:“我们有时密集有时稀薄,有时凝成粗颗粒,有时又化为齑粉,完全没有规律可循。”甚至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集体在黑风中抽搐,有一部分凝成鞭子摔打着树叶,还有一大批变成蘑菇云升上了天空。”
  从象征的角度来看,“尘埃”又具有一种主体性,凌乱无序和飘荡失落的特点彰显其无根的命运特点,梦幻、非理性的色彩彰显其主观意味。在这个混合体裁的作品中,作者通过“尘埃”的意象塑造,实现了多重的指涉,既有作者自身通过“尘埃”形象的自我精神表达,同时也具有针对历史、政治、社会等多个层面的文化批判性。
  在城市语境下的写实与象征的双重写作追求,构建了文本复杂的叙事形式,凝练了复杂的叙事艺术,形成丰富的美学内涵。
  二、复杂的叙事艺术
  文本复杂的叙事艺术内涵主要表现在双重的叙事人以及叙事视角:显性的叙事人及视角、隐性的叙事人及视角。
  显性的叙事人是被赋予象征意味的“尘埃”,以其自身的经历讲述了具有梦幻、非理性和超现实色彩的故事,包括在飞机上的体验、菜市场上的冲突、舞台剧场上和路灯下的场景等等,写出了非常细腻的经验,包括紧张、怪异、冷酷、暴戾的场景以及神秘、诡异、阴森的氛围,抵达了生活的真实、人心的黑暗、生存的冷酷,对人的生存状态做了深度的展现。
  隐性叙事人则是书写文本的作者,则是以更高的视角审视后现代城市语境里人的生存。“尘埃”意象的选择仅仅是其文学表达的载体,而真正的目的是在于一种艺术呈现,这既是将一切真实呈现为艺术,文本就是作者洞察与思考的艺术外化,同时又是艺术地呈现一切的真实,因为现实的一切总是一地鸡毛式地存在于不同的个人、时间、空间的角角落落,而作者的使命就是艺术地把这一切展现出来。这种文学创作方式是基于其自身的经历与文艺观等方面因素。
  三、作者的精神思索
  残雪曾经说:“我的所有小说都是精神自传,所有的评论都是自我精神分析。”关于“尘埃”生存状态的书写实际上写出了作者作为精神主体自身的生存状态与生命向度。
  残雪是一位性格敏感的人,外表看来文弱平静,却有一股向内心和灵魂深处进发的力量,残雪与所面对的世界是有一种格格不入的状态,甚至她自己也能随时感受到外在世界对她的干涉与入侵,文学成为守卫自我、探索自我的途径。她自己曾说:“讲到我的创作方式,这简单极了,它就是我的生活方式。我从小体小孱弱,神经又过于容易达到兴奋的极致……我在创作时隋绪是高度集中的;我不怕外部的骚扰,全没有事先理性的思索,单凭一股蛮劲奋力奔突,所以我的作品是非理性的……”比如“尘埃”在飞机机翅上飞行的体验,就是一种“超越经验”的艺术想象。在想象中,生命的力量直抵一种孤独、枯燥和充满矛盾的体验。
  残雪在精神探索和文本实验过程中远离现实生活的表层,在搏斗中脱离肉体和感官的束缚,追逐无限的孤独和先锋,不断靠近灵魂的神秘性,从而实现一种艺术的自由。这种艺术自由其实也包含着一种批判的力量。
  四、文化与历史批判
  作者的精神与艺术思索中的批判,具有强烈的厚重感,它基于现实的语境。在这篇小说中,作者书写与批判的语境是城市,在城市语境里的“尘埃”是一个具有象征意味的文学意象,这种象征性又指向多个维度。比如,尘埃既可以象征弱势的群體,也可以象征逐渐式微的传统文化等。
  首先,“尘埃”象征城市(经济社会)中的弱势群体,他们没有话语权与尊严,是一个无根者的群体,他们难以左右自己的命运,处于一种漂泊不定的状态。“尘埃”是无根者,是从坚硬的岩石到微笑的“尘埃”,这又象征着一种文化在历史现代性转型过程中的失落,具有根性的中国传统文化在现代性构建过程中遭受外来文化冲击,遭受极权政治、商业经济和消费文化的冲击,命运扑朔迷离。文化的衰落也影响着群体的命运,在历史曲折转型过程中,既有受益者,更有失落者,失落者无法在经济、地理、文化上找到适合其生存生活的坐标,成为“尘埃”一样的漂泊者:无法确定的命运归宿,充满悖论的认知与体验,怀抱悲壮和渺茫的希望与期待,聚集着不确定性的负面能量。   从城市发展的角度来看,作为人类文明发展集聚和人类文化传承传播的载体与容器,城市在现代社会中也越来出现发展的弊病,具体表现为城市的数量、人口与规模都无限制地扩大,城市权力在这样的逻辑中无限制地集中,这种过程实际上是一个不断强化控制的过程,使城市的人口被奴役为“统一的、相同的、完全标准化的、被塑造成大城市式样的、习惯于消费控制者和调节者提供的那些商品的动物”,人的个体性、能动性日渐萎缩甚至消失,在政治、经济、文化和生态等方面也呈现分裂、恶化等情况。这也是当下中国城市的普遍情况,发展逻辑标准化、规模化依然是主导型的评价指标,经济依然是决定一切的根本力量。城市在物质化的不断扩大化中具有自动调节功能的有机性不断弱化甚至消失,而具有等级固化、关系冷漠和暴戾等特性的无机化特征则不断强化。城市里的弱势群体随处漂泊,没有根基,体验着城市现代性逻辑下的政治、经济、文化乃至生态上的压制。命若浮沉成为相当一部分群体的生活生命体验,其原有生活所依托的文化也被现代性的文化所压制和吞噬,因此给他们带来的体验不仅是肉体上的,而且是精神上的抽空。
  在本小说中描述“尘埃”对主体自我扑朔迷离、充满悖论式的认知就是城市极化发展空间下弱势人群的一种写照。比如在文本中曾写到,“尘埃”的先辈们是很有威严与定力的岩石,而现在的漂浮的“尘埃”,从岩石到“尘埃”,则是一种威严的丧失和定力的弱化,是一种自我认知的嗳昧不清:“我们没法深究祖先的事,反正我们现在就是这样生活了,可能我们在退化,也可能我们在进化。”但这正是“尘埃”的命运的变化,“我们有时密集有时稀薄,有时凝成粗颗粒,有时又化为齑粉,完全没有规律可循”。然而正是这种变化,使得“城市才是‘尘埃’的居所,我们从不离开这座城市”与“不可能设想出没有‘尘埃’的城市”的同时并存,这种变化则使“尘埃”与城市之间的交织共生,而这一切则是某个时间阶段的历史生成,这个历史生成则是指向技术革新以来的现代社会与后现代社会的急剧变化。这个历史生成决定了“尘埃”漂浮不定、聚散无形、认知暧昧的弱势主体特征,才使它在飘荡中呼喊与诉求。因此,从象征意义来说,作者也是对城市化语境下的诸多层面的一种批判,这种批判不仅指向共时性的空间当下,也指向历时性的历史过去,因为两极化的生存景观和萎靡不振的文化图景是时空交错下的历史力量运行的结果。
  五、结语
  作者的以象征的手段通过文本书写叩问历史,关怀现实,却并非绝望、悲观和陷入虚无主义,“尘埃”虽然在当下语境中有着扑朔迷离的命运走向,然而依然有着“我们是花”这样的主体性诉求与美学构建,这种诉求不是脱离现实的乌托邦式的幻想,而是一种个体经验范畴和主体力量的追求与期盼,可以说是一种新型的人文愿景。殘雪是一个具有普世性追求的作家,自己努力超越具体的地理和文化边界而写作,超越具体的现实表层写作,追求一种精神深度,在孤独远行中构建着富有诗性的美学图景。在这种图景中,她的人文诉求包含在多层结构与多重语意之中,自我精神主体的美学张扬和深度的历史批判融合在这样一个诗性文本之中,形成一种圆融的文学风貌与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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