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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真实中虚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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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   要:有的教师把《台阶》当作散文来教,其实编者在课文注释和课后阅读提示中都交代了这篇文章的体裁是小说。有效的阅读教学,应基于符合文体特征的文本解读。解读《台阶》,应从其“真实感”中抽身而出,并从中发现其“虚构性”。
   关键词:小说;散文;《台阶》;文本解读
  李森祥写的短篇小说《台阶》,被选入统编教材七年级下册第三单元。该单元其他三篇文章分别是《阿长与〈山海经〉》《老王》和《卖油翁》,都是以写人为主的散文。因此,有的教师在教学中也把《台阶》当作了散文。我们在作者写的《站在父亲的肩膀上——〈台阶〉创作谈》一文中可以了解到,李森祥写的并不是他现实中的父亲,而是“心目中的父亲”,是“塑造出”的“虚构”的父亲。
  《欧美文学学术语词典》一书对小说的定义是“用散文体写成的虚构故事”。因此,“散文性”本就是小说的基本特性之一。编者在课文注释和课后阅读提示中都交代了这篇文章的体裁,但在教学时还是有教师潜意识里把它当成散文。原因或许在于文章本身文体特征的不明显,加上文本用了第一人称的叙述视角。
  小说《台阶》真实地描写了“我的父辈”这一代人的人生追求,表达了农民希望通过改善地位而获得尊重这一切实的愿望,其人物形象和生存状态都来源于真实的生活。《台阶》让读者更多感受到的是日常生活的本色形态,直观、真实。小说结尾写道:“好久之后,父亲又像问自己又像是问我:‘这人怎么了?’怎么了呢,父亲老了。”读到这里,我们仿佛听见那一声苍老的叹息。正如作者所说:“在中国乡村,一个父亲的使命就那么多,或造一间屋,或为子女成家立业,然后他就迅速地衰老,并且再也不被人关注,我只是为他们的最终命运而惋惜,这几乎是中国大地上乡村农民最为真实的人生结局。”
  《台阶》中强烈的“真实性”,跟其所属的小说类型有关。我们知道,新时期小说呈现多元化格局,从20世纪80年代中期到90年代,先后出现了先锋小说、新写实小说、新生代小说和另类小说等非现实主义小说。从李森祥的生年和文章发表的时间来看,《台阶》属于新写实小说。在张永清的《真实的碎片——90年代小说真实观透视》和杨彬的《新时期小说的“真实观”嬗变》等文章中,作者都提到,新现实小说的真实观与20世纪80年代传统现实主义小说的“真实”不同,“对新写实而言,它意味着对个人切身经历的如实描述,是一种本色的真实,具有亲力性、不事雕琢等特征”,“还原日常生活的原汁原味、本色本相。在新写实看来,真正的真实是对生活进行描述而非编造”。因此,读者在阅读这些小说时,容易产生“完全真实”的错觉。教师教学《台阶》时自然也会陷入一种小说教学散文化的误区,而有效的阅读教学,应基于符合文体特征的文本解读。
  《西方文体学词典》认为:“如果说,各种文学作品大多要创造出一个世界来,不论这个世界与现实世界在内容或形式上多么接近,那么,虚构性可以看作是文学作品的一个重要特征。”《王朔、新写实与晚生代》一文中说:“但真实的笔法恰是虚构的基础,它透过虚构洞察人情世故,给出生活的本真状态,从而达到表达的多重意义。”那么,我们就试着从《台阶》的“真实感”中抽身而出,并从中发现其“虚构性”。
  一、多重视角
  小说除了以第一人称为叙事视角,还有第三人称的“全知视角”。小说故事的时间从“我”小时候一直到父亲“老了”,在如此大的时间跨度中,“我”的眼光始终跟随着父亲。这双眼睛虽一直陪着父亲,却几乎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主人公完成人生使命。
  二、情节夸张
  细读小说,不难理解整个故事情节的虚构和夸张。造一座高台阶的房子,成为父亲生活的全部目标和内容。小说重点放在叙述父亲用大半辈子时间为造房子作准备,目的是为了表现父亲身上超乎寻常的耐性和韧劲,以及那种类乎殉道者的精神。
  三、角色缺席
  “我”,是父亲的儿子。但细心的读者会发现,在作者叙述的父亲这“大半辈子”的生活中,“儿子”这一角色几乎是“缺席”的。课文中写“我”与父亲“交集”的文字不多,父亲与“我”的直接对话也用“又像是对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又像问自己又像是问我”等来表述。也就是说,在父亲的艰难生存中和实现理想的过程中,“我”基本上是一个看戏的角色。在父亲造房子和台阶的过程中,我们看到“兒子”这个角色明显不到位。这是因为小说的重点是塑造父亲的形象,而非表达父子间的感情。
  四、细节描写
  “作品的生命在于细节”,同样,我们可以根据作家对细节的处理来判断一个文本的体裁。
  在《台阶》中,细节描写表现为作者对生活琐事不厌其烦地着力描述,以及想象、联想的运用。如作者写父亲洗脚:“要了个板刷刷拉刷拉地刷”是一个略显夸张的戏剧性画面;又由“脚的本色”联想到“泥土的颜色”;而洗了一次干净的脚后,“却觉得这脚轻飘飘的没着落,踏在最硬实的青石板上也像踩在棉花上似的”,这是用第一人称对他人心理活动的揣度和想象。
  小说对“造房子”的过程仅用了几句话交代,而对父亲造台阶踏黄泥的细节却不吝笔墨。文中写道:
  那时已经是深秋,露水很大,雾也很大,父亲浮在雾里。父亲头发上像是飘了一层细雨,每一根细发都艰难地挑着一颗乃至数颗小水珠,随着父亲踏黄泥的节奏一起一伏。晃破了便滚到额头上,额头上一会儿就滚满了黄豆大的露珠。
  等泥水匠和两个助工来的时候,父亲已经把满满一凼黄泥踏好。那黄泥加了石灰和豆浆,颜色似玉米面,红中透着白,上面冒着几个水泡,被早晨的阳光照着,亮亮的,红得很耀眼。
  这个细节描写很有诗意,画面感强,并且运用了隐喻的写法。如“每一根细发都艰难地挑着”这个句子,“艰难”隐含了踏黄泥这个活和父亲人生的“艰苦”,但作者却把它诗化了。还有黄泥的描写,暗示父亲的愿望快要实现的愉悦心情,隐喻愿景的美好。
  “踏黄泥”细节与小说结尾中的细节构成了鲜明的对比:
  偶尔出去一趟,回来时,一副若有所失的模样。
  他那颗很倔的头颅埋在膝盖里半晌都没动,那极短的发,似刚收割过的庄稼茬,高低不齐,灰白而失去了生机。
  父亲在理想实现后却是“一副若有所失的模样”,父亲“旺盛的精力”和“脸上的笑容”都不见了,代之的是精神的萎靡和老态。人物这种一喜一悲的巨大心理落差,往往是小说的文字产生张力和最具震撼力的地方。
  作家池莉说过:“我以为我的作品是在写当代一种不屈不挠的活。”《台阶》一文的作者着力书写的正是“我的父辈们”的生活理想,关注他们的生存和生命本身,展现他们“活”的过程中的艰辛,揭示他们卑微的外表下不屈不挠的高贵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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