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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神记》名词性谓语句的功能及语用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张庆翔 蒋辛瑶

  摘 要:对《搜神记》二十卷本中名词性谓语句进行统计和分析,考察其功能和语用。在功能类型上,《搜神记》名词性谓语句起判断、描写、说明和对答四种作用,其中,判斷是最常见的功能类别。在语用表现上,《搜神记》名词性谓语句涉及到主题与述题、焦点、语气类型和修辞四个方面,主题与述题的对应关系有一对一、一对多和多对一三种;大部分名词性谓语句的焦点属于自然焦点,对比焦点一般出现在多重谓语句中,强调焦点的方式主要是语气词与省略变式句式;语气类型以陈述为主,辅以疑问,未出现祈使与感叹;修辞类型不仅有比喻、比拟和摹状等句内修辞,也有排比和对偶等句间修辞。
  关键词:《搜神记》;名词性谓语句;功能;语用
  一、引言
  东晋干宝所作《搜神记》是魏晋南北朝志怪小说的代表作,在语言上体现了中古时期继承性与过渡性的汉语特色。原书共三十卷,现存有二十卷本、敦煌本、八卷本和一卷本,范宁考察二十卷本为后人缀辑[1](P276),江蓝生对比了不同版本的关系后,认为二十卷本接近干宝原书[2](P332)。 本文语料以马银琴译注的《搜神记》为主[3],并适当参考黄涤明的《搜神记全译》[4],对《搜神记》二十卷本进行专书研究,统计分析全书所出现的名词性谓语句,考察其功能和语用表现。
  名词性谓语句是具有汉语特色的主谓句类型,句子谓语由名词或名词性短语充当。丁声树首次定义了体词谓语句的概念[5](P20),确立了名词性谓语句在汉语句型系统中的地位。陈满华将古代汉语中的体词谓语句分为三个时期:殷商和西周时期,体词谓语句呈增长趋势,可充当多种谓语成分;东周和秦汉时期,体词谓语句成为常见句型,形式上有助词或副词等作为标记;汉魏以后,体词谓语句有所减少,一部分被“是”字句替代[6](P96-100)。在《搜神记》中,对有些名词性谓语句的界定,尚存在一定分歧,如:“埋于城外,已十四日”中的“已十四日”,是充当“埋于城外”的补语,还是名词性谓语?再如:“后世修吾书,董仲舒”一句,究竟是动词性短语“修吾书”充当谓语的主谓倒装句,还是“董仲舒”充当谓语的名词性谓语句?现在的研究多将这两种句子归入名词性谓语句,但这类问题仍需进一步探讨。
  对古代汉语名词性谓语句的研究大致可分为两类,一是专书研究,杨伯峻、何乐士将古汉语名词性谓语句按照作用分为四类[7](P700);孙锡信认为,名词性谓语句主谓之间的语义关系是说明和被说明的关系[8](P298);易花萍从生成机制、结构类型、特点与性质以及历史地位等角度,比较了不同时期的句型特点[9]。二是从句法、语义或语用等角度考察句型的专题研究,周祖亮对先秦汉语名词性谓语句进行了句法、语义和语用分析,确定了八种句法模式类型[10];马方英则论述了不同类型的述谓性语义[11] 。
  二、《搜神记》名词性谓语句的功能类型
  孙锡信认为,名词性谓语句在先秦时期是常见句型,功能上表示说话人对事物的判断,形式上以“也”字煞句;秦汉尤其是魏晋之后,名词性谓语句因过于口语化且结构简单,逐渐被系词句替代,但并未完全消失,形式上可以不借助语气词“也”表示判断[8](P295-297)。关于古代汉语中名词性谓语句与判断句的关系,学界存在不同观点。第一种观点认为二者等同。王笑湘[12](P193)和廖振佑[13](P234)都认为,古代汉语判断句通常不使用“是”,谓语直接由名词性成分充当,名词谓语句即所谓的判断句。第二种观点认为判断句是名词性谓语句的一个子集,名词性谓语句的概念中包含了判断句。如王余亮、邓明把谓语是名词或名词性成分、且谓语对主语表示判断的名词性谓语句定义为判断句,谓语的性质和谓语对主语的关系是确定判断句的两个条件[14]。第三种观点认为名词性谓语句与判断句呈现相互交叉的关系。马方英将名词谓语句中表达判断义的一类句子归为判断句,将判断句中谓语由名词或名词性短语来充当的句子归为名词性谓语句,两者既有重合之处而又各自包含着除此之外的其他范围[11]。杨伯峻、何乐士把具有对主语的性质及情况进行判断作用的名词性谓语句、动词谓语句和形容词谓语句归为广义的判断句,把主语由名词或代词充当、谓语由名词或其短语充任,主谓具有等同关系且两者之间有系词连系的句子称为狭义的判断句[7](P705)。就目前来看,最后一个观点的支持者较多。
  杨伯峻、何乐士按照功用将古代汉语名词性谓语句分为四类:判断句、描写句、说明句和对答句[7](P700),《搜神记》中的名词性谓语句也具有这四种表义功能。下面,我们就对这四种表义功能分别进行举例说明。
  (一)表示判断
  在《搜神记》中,表示狭义判断的名词性谓语句的主语多由名词或代词充任,谓语由名词或名词性短语充任,能进行肯定判断和否定判断。例如:
  (1)此是君家之蚕室,我即此地之神。(4-89,第四卷第89则,下同)
  (2)卢充者,范阳人。(16-397)
  (3)风伯,雨师,星也。(4-71)
  (4)妖怪者,盖精气之依物者也。(6-102)
  例(1)和例(2)中的主语指人,名词性谓语对主语的身份或籍贯作肯定判断;例(3)和例(4)中的主语指物,名词性谓语对主语的类别或属性作肯定判断。
  在名词性谓语句中,否定词“非”主要表示否定判断,此外,它也能表达否定描写。对“非”的词性,学界历来有不同看法。一种观点是把“非”当作与系词“是”相对的否定系词,另一种观点则是将“非”定位为否定副词。王力认为,上古汉语的“不”用来否定形容词谓语或动词谓语,“非”则对名词谓语加以否定,“不”和“非”在不同的谓语中起相同的作用,两者词性相同,均为副词[15](P192)。例如:
  (5)我非人也,乃荧惑星也,将有以告尔。(8-235)
  (6)超当其梦也,精爽感悟,嘉其美异,非常人之容。(1-31)   例(5)中的“非”表示否定判断,例(6)中的“非”表达否定描写。
  (二)表示描写
  在表示描写的名词性谓语句中,名词性谓语对主語的性质、状态、特征以及数量等进行描写。例如:
  (7)舜,龙颜大口,手握褒。(8-227)
  (8)至三更竟,忽有一人长丈余,高冠,黄衣,升堂呼曰:“细腰!”(18-414)
  (9)夜时,有正黑者四五尺,稍高,走至柱屋,因覆伯夷。(18-427)
  (10)屋忽然而坏,压死者三十余人,唯农夫妻获免。(11-286)
  例(7)和例(8)由多个名词或名词性短语并列作谓语,分别对主语的容貌、形体和服饰进行描写;例(9)和例(10)则由数(量)名短语充当谓语,描写主语的身高与数量。
  (三)表示说明
  在表示说明的名词性谓语句中,谓语对主语的内容、原因或来源等进行说明。例如:
  (11)所得三卷方:一卷脉经,一卷汤方,一卷丸方。
  (4-76)
  (12)后世修吾书,董仲舒。(3-49)
  (13)此名为患,忧气之所生也。(11-270)
  (14)此古练纕之布,诸侯所以服天子也。(7-213)
  (15)法由斩祀杀灵蛇,非己之咎先人瑕。(3-63)
  在例(11)~例(15)中,谓语分别对主语的内容、施事、承前省略的主语来源、用途及承前省略主语的原因进行了说明。
  (四)表示对答
  在表示对答的名词性谓语句中,由于语境不同,其表现形式也有一定差异。例如:
  (16)复问:“寝者为谁?”曰:“魏公舒。”(9-242)
  (17)孔子教授堂下床首有悬瓮,意召孔诉问:“此何瓮也?”对曰:“夫子瓮也。”(3-49)
  (18)对曰:“天星。主祭祀者,斋戒不洁,则女人见。”(4-72)
  从上述例句可以看出,有时答句针对所问作答,仅由名词性谓语组成,没有多余成分,如例(16)。有时问句也是名词性谓语句,如例(17)中的“此何瓮也?”有时语段中也可能不出现问句,如例(18)直接进行回答。
  三、《搜神记》名词性谓语句的语用分析
  句法的语义分析是对句子进行静态、孤立和抽象的描写,语用分析是在信息结构的基础上,对语境中句子的动态和变化情况进行阐述。范晓认为,语用研究是对句子进行语用分析,着重研究言语使用者在交际中如何通过语用手段和途径,组织语言成分表达特定的语用信息[16](P286)。根据句子在文中的语用信息,我们从言语表达的主题与述题、焦点、语气类型和修辞功能四个方面,对《搜神记》名词性谓语句展开语用研究。
  (一)主题与述题
  在进行言语交际时,构成线性句子序列的词语顺序与其在交际中所体现的语用信息功能密切相关。从语用平面角度来看,句子可以划分为主题和述题两个部分,主题是句子诉说的话题或对象,一般位于述题之前,代表已知信息;述题是对主题的判断、描写或说明,一般在主题之后,代表未知信息。主题、述题与主语、谓语是分属于语用和句法平面的两组概念,两者在形式上有一定的联系。在《搜神记》中,典型名词性谓语句的主题由名词、代词、名词性偏正短语、联合短语、“者”字短语、动词性短语或句子构成,述题由名词、数词、名词性偏正短语、名词性联合短语、数量名短语、“所”字短语或者“者”字短语等构成。例如:
  (19)宁封子,黄帝时人也。(1-4)
  (20)贵人乘船,挺力十余,皆整顿。(5-95)
  (21)妖怪者,盖精气之依物者也。(6-102)
  (22)我,天之织女也。(1-28)
  (23)曰:“汝复谁耶?”(18-438)
  (24)山阳范巨卿,所谓死友也。(11-299)
  (25)木石之怪夔、魍魉,水中之怪龙、罔象。
  (12-301)
  (26)风伯,雨师,星也。(4-71)
  (27)败者,疲弊之象也。(7-205)
  (28)时受服者,皆三百岁。(1-5)
  (29)屋宇邃密,非龙所处。(7-183)
  (30)人生兽,兽生人,气之乱者也。(12-300)
  在《搜神记》中,名词性谓语句的主题可以是名词,如例(19)、例(20)和例(21)中的“宁封子”“挺力”与“妖怪”;可以是代词,如例(22)、例(23)中的人称代词“我”与“汝”;可以是名词性偏正短语,如例(24)、例(25)中的“山阳范巨卿”“木石之怪”及“水中之怪”;可以是联合短语,如例(26)中的“风伯,雨师”;可以是“者”字结构短语,如例(27)、例(28)中的“败者”与“时受服者”;可以是动词性短语,如例(29)中的主谓短语“屋宇邃密”;也可以是句子,如例(30)中的“人生兽,兽生人”。
  名词性谓语句的述题或是名词,如例(26)中的“星”;或是数词,如例(20)中的“十余”;或是名词性偏正短语,如例(19)、例(22)和例(27)中的“黄帝时人”“天之织女”与“疲惫之象”;或是名词性联合短语,如例(25)中的“夔、魍魉”和“龙、罔象”;或是数(量)名短语,如例(28)中的“三百岁”;或是“所”字结构短语,如例(24)、例(29)中的“所谓死友”与“所处”;或是“者”字结构短语,如例(21)、例(30)中的“精气之依物者”与“气之乱者”。
  在大多数情况下,名词性谓语句的主题与主语相同,述题与谓语相同,但是《搜神记》名词性谓语句中也存在不相一致的情况。例如:
  (31)初作屐者,妇人圆头,男子方头。(7-187)
  在例(31)中,两句名词性谓语句的主语分别是“妇人”与“男子”,谓语分别是“圆头”与“方头”。不过,此句主题不是名词性谓语句的主语,而是“初作屐者”,句子的述题是“妇人圆头,男子方头”。   除了构成成分外,主题和述题对应的数量关系也值得关注。《搜神记》名词性谓语句主题与述题的数量关系表现为“一对一”“一对多”和“多对一”,其中,“一对一”关系的主题句最为常见。“一对一”关系是指句子只有一个主题和一个述题;“一对多”关系是指一个“主题+述题”结构中,一个主题对应多个述题;“多对一”关系是指一个主述结构中,多个主题对应一个述题。例如:
  (32)我,梁伯夏后。(6-160)
  (33)夫陵者,高大之象也;雀者,爵也。(6-163)
  (34)豕,北方畜,胡狄象。(7-212)
  (35)挽歌者,丧家之乐,执绋者相和之声也。
  (16-377)
  (36)人生有死,此必然之事。(5-98)
  (37)山崩地陷,此天地之痈疽也。(6-103)
  例(32)、例(33)均为“一对一”关系,例(32)是由一个“主题+述题”结构组成,例(33)是由“夫陵者,高大之象也”和“雀者,爵也”两个“主题+述题”结构组成。例(34)、例(35)均为“一对多”关系,它们分別只有一个主题“豕”与“挽歌”,却有两个述题相互并列,同时对一个主题进行说明。例(36)和例(37)均为“多对一”关系,它们各有两个主题和一个述题。例(36)中的主题是“人生有死”和代词“此”,“此”指示“人生有死”;例(37)中的主题是“山崩地陷”和代词“此”,“此”指示“山崩地陷”。两个主题是等同关系。
  (二)焦点
  在语义学中,焦点是指句子所表达的信息中需要着重说明的或是说话人特地强调的部分,它是句子的信息核心。说话人对句中已知信息与未知信息的态度不一致,说话人强调说明希望听话人注意的那部分信息即为焦点,为焦点部分所作的铺垫信息称为背景或预设。袁毓林认为,用焦点凸显信息是世界上不同语言的共性,从信息包装的角度看,说话人通常把上文已经交代过的已知信息用话题来包装,把比较重要的新传信息用焦点来包装[17]。王建华、李秀明根据背景和焦点的位置关系,采用[±突出]和[±对比]两对特征来刻划焦点的功能,将焦点分为两类,具有[+突出]和[-对比]特征的是自然焦点,具有[+突出]和[+对比]特征的是对比焦点[18] 。
  自然焦点也称为常规焦点、中性焦点或非对比焦点,它是在没有对比的中性语境中,句子所具有的语音或语义上相对凸显的成分。在汉语中,自然焦点遵循“尾焦原则”,孤立句中越是靠近句末的信息,内容越新,越容易成为句子焦点。《搜神记》名词性谓语句中的名词性谓语一般就是自然焦点。例如:
  (38)赤将子轝者,黄帝时人也。(1-3)
  (39)休显见生于陈东之中,盖四海同心之瑞。
  (7-215)
  在例(38)、例(39)中,句尾的“黄帝时人”与“四海同心之瑞”都是自然焦点,凸显句子的主要信息。
  对比焦点是说话人出于对比目的而着意强调的信息成分,其对比项即为背景或预设,在背景映衬下凸显出焦点信息。在《搜神记》名词性谓语句中,通常是在多重谓语句出现对比焦点。例如:
  (40)法由斩祀杀灵蛇,非己之咎先人瑕。(3-63)
  (41)我非人也,乃荧惑星也,将有以告尔。(8-235)
  在例(40)中,“己之咎”和“先人瑕”为对比项,肯定一方而否定另一方,其中,“先人瑕”为对比焦点,“己之咎”则是背景。在例(41)中,“人”与“荧惑星”为对比项,其中,“荧惑星”为对比焦点,“人”则是背景。
  在现代汉语中,一般通过重音、语气或句式等手段强调焦点。《搜神记》名词性谓语句则主要是通过语气词或变式句式两种手段来强调焦点。句末语气词“也、者也、焉、耳”等,除了有加强语气的作用外,还可以用来凸显焦点。例如:
  (42)松者,简松也。(1-5)
  (43)夫毡,胡之所产者也,而天下以为絔头,带身,裤口。(7-190)
  (44)若二子者,吾生友耳。(11-299)
  在例(42)、例(43)和例(44)中,句子焦点“简松”“胡之所产”与“吾生友”后的语气词“也”“者也”和“耳”均起到了加强语气、凸显焦点的作用。
  焦点还能通过变式句式来强调,范晓将变式句定义为不常见的、比较特殊的、突破常式句的句子,常见的有倒装变式句与省略变式句[19](P317)。《搜神记》名词性谓语句的变式句式只有省略主语的省略变式句,例如:
  (45)殆赵王伦篡乱之应也。(6-121)
  (46)充曰:“此何府也?”答曰:“少府府也。”
  (16-397)
  例(45)中的主语需要根据上下文意的理解来推断,此处省略的主语不是句子表达的重点,“赵王伦篡乱之应”则是句子的焦点。例(46)属于对答句,“少府府”是问句的答案,也是句子的焦点。
  (三)语气
  1句子语气反映了说话人对句子内容的主观态度,句子在语用上的不同表达功能能够通过语气来实现。根据语气划分的句子类型即句类,汉语句类可分为陈述句、疑问句、祈使句和感叹句四种,《搜神记》名词性谓语句只出现在陈述句和疑问句中。
  1.陈述句
  陈述句表达肯定或否定陈述,语气较为舒缓,不带有强烈的感情色彩。例如:
  (47)汉董永,千乘人。(1-28)
  (48)舜,龙颜大口,手握褒。(8-227)
  (49)所得三卷方:一卷脉经,一卷汤方,一卷丸方。
  (4-76)
  (50)是世祖之应耳。(6-133)
  (51)刑罚妄加,群阴不附,则阳气胜之罚,又冤气之应也。(7-216)
  例(47)、例(48)和例(49)皆未使用语气词;例(50)、例(51)使用了句末语气助词“耳、也”。   否定陈述通过在主谓之间加否定副词“非”来实现,“非”主要表示否定判断,此外还可以表达对叙述和描写的否定。例如:
  (52)此非人类,当以禽兽,从母不从父也。(6-131)
  (53)法由斩祀杀灵蛇,非己之咎先人瑕。(3-63)
  (54)超当其梦也,精爽感悟,嘉其美异,非常人之容。(1-31)
  (55)此天赐我,非卿妇也。(15-360)
  例(52)、例(53)是说明事情原因,例(54)则是描写神女的容貌。否定陈述句句末也可以使用语气助词“也”,如例(55)所示,但这种情况比较少见,全书仅出现4次。
  2.疑问句
  表示疑问的名词性谓语句包括特指、选择和是非三类问句。特指问句是用疑问代词或者疑问代词短语指明疑点所在、希望针对疑问作出回答的句子,语序与陈述句一致。例如:
  (56)宽窥二翁形状非人,令卒持杖戟将入问:“汝等何精?”(19-442)
  (57)诸儿莫之识也,皆问曰:“尔谁家小儿,今日忽来?”(8-235)
  (58)昔求還里社,当为门户作福,而孙息死亡至尽,何也?(4-74)
  (59)曰:“汝复谁耶?”(16-393)
  (60)车上所载何物?(16-384)
  例(56)、例(57)中的名词性谓语分别由疑问代词“何、谁”构成的偏正短语充当。例(58)、例(59)则分别由疑问代词 “何”“谁”单独作谓语,句末加上疑问语气词“也”与“耶”。例(60)中的“何物”是一个复合疑问代词,王秀芳认为,“何物”是由“何”+“物”组合凝固构成的形式,是魏晋时期一个重要的表物疑问代词[20]。
  选择问句提供两个或两个以上的选择项进行询问,全书仅出现1例,如下:
  (61)主人妻夜产,俄而闻车马之声,相问曰:“男也?女也?”曰:“男。”(9-242)
  例(61)中的“男也?女也?”为分项选择问句,将两种情况分别列出,通过询问,选择其中一项,疑问语气词“也”处于分句句末,表示选择。
  是非问名词性谓语句在提出问题后,要求对“是”与“非”进行回答。其结构基本与陈述句相同,通过上升语调和句末疑问语气词加强疑问表述。例如:
  (62)此所谓木石之怪夔魍魉者乎?(18-417)
  (63)鬼言:“卿太重,将非鬼也?”(16-393)
  例(62)与例(63)中的“将非鬼也?”均为是非问名词性谓语句,两句中的句末语气词“乎、也”起到了加强疑问的作用。
  值得一说的是,《搜神记》名词性谓语句中未见祈使句和感叹句用例。祈使句表达请求、命令、劝说或禁止等语气,句子一般由主谓短语、动词或动词性短语构成,有些形容词和形容词短语也能构成祈使句。名词性谓语句之所以不出现在祈使句中,应与句子谓语成分的特点有关,祈使句谓语一般不能由名词性成分充当。祈使句不仅在古代汉语名词性谓语句中十分罕见,在现代汉语名词性谓语中也很少出现。陈满华认为,出现在祈使句中的体词谓语句是一种例外情况[6](P94)。感叹句主要表达主观情感,古代汉语名词性谓语句中不乏有抒发强烈感情的感叹句。杨伯峻、何乐士总结了感叹句的三种形式标志:句末语气词、句首感叹词与句中表程度副词,感叹句通常具备一项以上的标志,感叹词和语气词的运用尤为普遍[7](P898)。《搜神记》中表感叹的语气词有6个,仅出现9次,感叹句有23例,在总体基数较少的情况下,在名词性谓语句中出现感叹句的概率自然较低。
  (四)修辞
  在《搜神记》中,有些名词性谓语句还运用修辞手段来加强语言表达效果,使句子生动鲜明、准确凝练,富有表现力。除去极个别的用例外,《搜神记》总共使用了比喻、比拟、夸张、摹状、排比、婉曲、对偶七种修辞手法。例如:
  (64)山崩地陷,此天地之痈疽也。(6-103)
  (65)我非人也,乃荧惑星也,将有以告尔。(8-235)
  (66)鼠盗窃小虫,夜出昼匿。(6-134)
  (67)时受服者,皆三百岁。(1-5)
  (68)牛马龙蛇鸟兽之形,白黑各如其色,羽毛头目足翅皆备,非但彷佛,像之尤纯。(6-161)
  例(64)属于暗喻,主语“此”指代“山崩地陷”这件事情,本体与喻体“天地之痈疽”之间没有喻词,将自然灾害比喻成天地的毒疮。例(65)、例(66)使用了拟人修辞手法,从例(65)的句意可知叙事者“我”不是人,但能与人对话;例(66)将人的动作行为“盗窃”移就于动物“鼠”身上。例(67)、例(68)使用了夸张修辞手法,其中,例(67)为数量上的夸张,服用松子的人都活了三百岁,表示其神效;例(68)则是状貌的夸张,极言草妖变化的形态奇异。
  排比是将一组字数相当、结构相似及意义相关的短语或句子逐一排列的修辞手法。使用排比修辞,可增强语势,富有节奏感。例如:
  (69)夫妻非化育之气,鼻非胎孕之所,享道非下物之具。(12-300)
  (70)今曰猎得一兽,非龙非螭,非熊非罴。(8-229)
  对偶是用字数相同、结构相似的语句来表现相似、相关或者相对的意思。例如:
  (71)犬兵革失众之占,豕北方匈奴之象。(6-122)
  (72)木石之怪夔、魍魉,水中之怪龙、罔象。
  (12-301)
  (73)昔高宗之鼎,非雉所雊;太戊之阶,非桑所生。
  (3-53)
  例(71)、例(72)是上下两句对偶,即单句对偶;例(78)属于双句对偶。
  摹状是直接摹写事物的形状或声音的修辞方式。例如:
  (74)时有一物,大如水牛,灰色,卑脚,脚类象,胸前尾上皆白,大力而迟钝,来到城下。   (75)其三年后,苑中有牛生子,一足三尾,生而即死。(7-219)
  例(74)、例(75)皆为对事物外形特征的刻画。
  婉曲是一种用同本义相似或相关的话委婉、曲折地表达思想、情感的修辞方式。例如:
  (76)然则卿国士也,如何可令死。(5-98)
  (77)大家,即崔氏亲姨母也,遣儿视之,果如其婢言。(16-397)
  (78)周亡,赤气起,火耀兴,玄丘制命,帝卯金。
  (8-231)
  在例(76)中,主语“卿”为尊称,属于礼貌用语;在例(77)中,主语“大家”是六朝时奴婢对主人的尊称;在例(78)中,“帝卯金”中的“卯金”为汉高祖刘邦之姓,属于避讳语言。
  四、结语
  对断代的专书进行研究,有益于建立系统的汉语语法体系。江蓝生认为,专书研究是断代研究的基础,断代研究又是汉语史研究的基础[2](P320)。何乐士指出,在了解不同时代汉语的特点,总结汉语发展的内部规律,增强结论的科学性方面,专书语言的穷尽性研究起着重要作用[21]。程湘清也把确定断代、选好专书当作汉语史断代专书研究的首要工作[22]。
  魏晋南北朝是汉语发展历史上的重要时期。柳士镇认为,这个阶段是汉语语法从上古转入近代的枢纽,反映了新旧语法形式的更迭,奠定了现代汉语的基础[23]。《搜神记》作为魏晋南北朝志怪小说的代表,“考先志于载籍,收遗逸于当时”[24](P1433),语言真实自然,较少仿用古语,展现了魏晋时期的词汇和语法等方面的语言特点,符合断代专书研究语料的条件,是研究中古汉语的重要语料。《搜神记》中的名词性谓语句体现了这一时期的继承性与过渡性特点,对它进行专题研究,能够对中古早期的名词性谓语句有较为全面清晰的了解。
  总之,《搜神记》名词性谓语句根据功用可分为判断句、描写句、说明句和对答句四类,在语用上主要涉及主题与述题、焦点、语气类型和修辞功能四个方面。需要指出的是,功能和语用仅为名词性谓语句的部分研究范畴,《搜神记》名词性谓语句的研究应在对数据进行全面比较分析的基础上,对先秦汉语、近代汉语和现代汉语等不同时期的语言特点实施共时和历时平面的对比论证,建立系统模型,以探求名词性谓语句的演进过程和发展特点。这也是我们今后研究工作的重心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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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he Functions and Pragmatic of Nominal Predicate Sentence in SouShenJi(《搜神记》)
  Zhang Qingxiang,Jiang Xinyao
  (College of Liberal Arts, Shanghai University, Shanghai 200444, China)
  Abstract:The thesis makes a statistical analysis of noun predicate sentences in 20 volumes of SouShenJi(《搜神记》), and investigates the functions and pragmatics. The noun predicate sentences in SouShenJi(《搜神记》) have four functions of judging, describing, explaining and answering, among which Judgment is the most common functional category. Pragmatics involves four aspects: theme and topic, focus, mood type and rhetoric. There are one-to-one, one-to-many and many-to-one relationships between themes and topics. The focus of most noun predicate sentences belongs to the natural focus, while the focus of contrast usually appears in multiple predicate sentences. The main ways of emphasizing focus are modal particles and ellipsis sentences. The main mood type is statement, followed by question. There are no imperatives and exclamations in mood types. Rhetoric types include not only intra-sentence rhetoric such as metaphor, analogy and description, but also inter-sentence rhetoric such as parallelism and duality.
  Key words:SouShenJi(《搜神記》);nominal predicate sentence;functions;pragmat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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