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椅上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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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浙江省新昌县城40公里处的儒岙镇，因了谢灵运、李白、杜甫等文人墨客吟哦过的天姥山而小有名气。天姥山的溪水潺潺地从小镇穿过，景色宜人。在镇西沿街一间简朴的刻印店里，一位坐轮椅的女子正在电脑前，边打字边热情招呼顾客，个子高高的丈夫在一旁帮着复印材料。若不是身下的轮椅，丝毫看不出她与其他女人有何不同。她的确是高位截瘫的残疾人！高位截瘫的人是否只能躺在床上、呆在家里、靠人养活？是什么让她拥有了现在和美的生活？一连串的问号，让我们走近这位坚强的女人王迎春。
　　
　　笑对人生
　　
　　41岁的王迎春，模样清秀朴实，长发轻挽，皮肤白皙，即使回忆惨痛往事仍面带微笑。
　　她生长在普通的山村人家，是家中长女。如其他农村姑娘一样，从小她就格外听话懂事，1981年，她以优异成绩从儒岙镇高中毕业，仅以微弱之差与大学擦肩而过。家中还有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要读书，她放弃了高考复读的机会，回到村里。作为村里不多的女秀才，她被安排到了乡镇企业儒岙镇胶囊厂任总检工作。
　　王迎春21岁以前的日子，过得平静而快乐。1985年春夏之交的一个夜晚，王迎春到5公里外的儒岙镇看电影。快返回村时，雨天路滑，王迎春的自行车晃了一下，人从3米多高的山路上滚落下去。她在新昌县医院昏迷了五昼夜，被诊断为胸椎六至七节骨折移位。
　　
　　亲情使她重生
　　
　　王迎春出事后，医生便善意地提醒王迎春的家人，即使救活，也是一个终日躺在床上的瘫子。但是她的父亲却坚持要救活自己的女儿。
　　王迎春回到儒岙镇，全家人只要听到一丁点儿有关医治截瘫方面的消息，总会想尽办法找上门去。父亲曾陪着王迎春到无锡医治，整整9个月没有换来料想中的喜悦。求医，让原本还算宽裕的王家开始变得贫穷，但全家对王迎春的爱却从未减弱过，摔伤之后的整整一年多时间里，王迎春每天十几次的翻身、清洗全都由父母承担。
　　两个月后，母亲做出一个改变王迎春命运的决定。她坐在王迎春的床边，流着泪说：“迎春呀，我们做父母的，总有一天会老，弟妹们也要有自己的家，到时候谁来养活你呢？你还年轻，父母不可能陪你一辈子。我想让你去学一门手艺，自己养活自己。”
　　母亲打听到镇上有位名叫王国伟的残疾人，在自己创办的印刷厂里安排了好几位残疾人就业。于是，母亲找上门去，请王国伟招收王迎春去工作。王国伟是一位热心肠的人，听了王母的诉说，当天晚上就去了王家，看到王迎春躺在床上，连翻身也需人帮助时，他就实话实说，认为厂里没有合适的岗位给王迎春，但他可以教迎春学刻印章，学成后可以开店养活自己。
　　许是重农轻商思想作怪，在20年前的那个小山村里，一个女人要走出去开店，那是要被人笑话的。所以，王迎春听到王国伟的话马上流下了眼泪，她怕人笑话她经商，更怕别人笑话她残疾。王国伟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说：“那时的王迎春，自卑、胆小，开店怕难为情，好说歹说才答应学习。”
　　由于长期卧床，开始时王迎春一坐起来就头晕、胸闷，大概过了3个月，身体感觉才慢慢好一些，能连续坐上两个小时。她就坐在床沿上，面前是两根可以支撑的双杠，上面搁一块木板，人就伏在板上，一点一点地刻画。王国伟非常守信用，不论刮风下雪，几乎是每天晚上都来教王迎春刻章。功夫不负有心人，3个月后，王迎春就能有模有样地刻一些印章了。
　　
　　10多枚公章刻了两遍
　　
　　虽然学会了刻章，但王迎春却始终鼓不起开店养活自己的勇气。1987年，王迎春原先厂里的厂长金彰红来看望她，看到她能自己坐起来，精神状态也非常好，就答应让她回去担任厂里电话总机的工作，与其他员工同工同酬，月工资95元，直到1995年10月企业改制裁员。王迎春到现在为止，还清楚地记得当时金彰红厂长再三挽留她的话：“只要我当一天厂长，就不会让你下岗。”这句话更让她坚定了回家的念头，王迎春不想拖累厂里，不想让同事继续照顾她。
　　下岗后的王迎春，只好重拾开店的念头。但开店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容易，她在儒岙镇每月花350元租了间只有几平方米的沿街房，边刻章边卖那种几块钱一双的鞋，生意非常惨淡，每月利润还不足百元，日子过得比以前差了许多。
　　厂里的同事却没忘记这位善解人意的姑娘。一位同事来到她店里，说厂里要她刻10多枚公章，这是她生平接到的第一笔大宗生意，所以特别珍惜，没过两天就全部刻好了。但是，由于没学过公章的排版处理，10多枚公章拿回厂里后根本没法用，全部报废了。第二天，同事找到她，让她再找王国伟请教如何刻公章，把这笔生意又交给她做。于是，这10多枚公章，王迎春刻了两遍，同事也付了两次的钱。
　　家人和朋友的支持、鼓励，让王迎春度过了创业时期的艰难。
　　
　　爱情不期而至
　　
　　王迎春的丈夫王国欢，长得高高大大，长相也十分端庄、温厚，不由使旁人产生一连串的疑惑，他完全可以娶一位健全人为妻，但他却为何要娶一位行动不便、常年与轮椅相伴的残疾人？当我们向他提出这个问题时，今年44岁的这个大男人，竟脸红起来，羞涩地一个劲摇头，连说：“说不来，说不来。”就像大多数山里男人一样，王国欢传统、拘谨，不善于向旁人表述“爱”这个字眼，但从我们走进店铺，他忙着倒茶，并特意从外面买来荔枝来看，他又是一个非常细心、会照顾人的男人。
　　从我们与王迎春交谈中得知，王国欢比她年长两岁，在同一个村。初中毕业后，王国欢当了兵，直到1983年退伍回乡，与几个朋友相继合伙办了塑料厂等企业，但由于不熟悉市场销售，企业均以亏损破产告终。郁闷中的王国欢，无处倾诉，常常与村里其他的年轻人结伴到王迎春家去。王迎春性格活泼开朗，朋友众多，自摔伤后，原先追求她的男友渐渐疏远了她。也许是同病相怜，也许是从小彼此间的熟悉和理解，国欢和迎春决定走到一起。为了表示诚意，王国欢还特意请了一位朋友作为媒人，郑重地到王迎春家提亲。提亲遭到了家人的反对，尤其是迎春的家人，他们认为王国欢是一时冲动糊涂。怕王迎春吃亏，迎春的妹妹直率地对姐姐说，你们两个是不会长久的。
　　没有山盟海誓，没有豪言壮语，王迎春认定王国欢是一位值得信任、心地善良，可以托附终身的人，王国欢也认为这个世界上只有王迎春才是真正能理解、支持他的人。人说，婚姻如鞋，只有自己的脚趾头知道合不合适。常人眼里不般配的一对，却和和美美地走过了17个春秋，如今，他们16岁的儿子已经长成一个大小伙子，在镇上读初二，学习用功，听话懂事。平常，王国欢帮人摆摊和做装卸工，空闲时，则帮着妻子在店里打理生意，从他们夫妻俩默契的目光中，可以看出他们正过着平静而幸福的生活。
　　
　　她赢得了尊敬
　　
　　比起资产逾千万的其他截瘫残疾人，王迎春谈不上事业的辉煌和成功，但她像野火烧不尽，春风催又生的小草，坚定地走过严冬，迎来春天。
　　2004年10月，当年一起在儒岙中学读书的高中同学举行了同学会，特意为王迎春准备了一束鲜花，老师和同学都以她为骄傲，评她为班上最令人尊敬的同学。去年，王迎春被新昌县评为县自强模范。
　　在这间前店后家、不到30平方米的房间里，我们看到墙的两边整整齐齐地摆放着的5000多册供借阅的书籍，工作用的复印机、电脑和刻字机一尘不染。几年来，王迎春烧饭做菜，电脑打字、上网，活得自尊、自信。她想通过自己普通的经历，告诉其他截瘫残疾人一个道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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