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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家的境界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 徐耀

  在西方语言习惯中,科学是与人文相对应的比肩之学,而在中文语言习惯中,科学乃分科之学,二者内涵有所差别。
  按照与人文相对的解释,科学家研究的是与人际关系无关的自然世界。若只研究自然世界,不对人类社会产生影响,则科学完全与人文无关,若要利用研究所获知识改造自然世界,就会对人类社会产生影响,此时科学以及派生出来的技术就与人文相关。
  按照分科之学解释,凡是按照分科方法进行的研究和得到的学问都是科学,因此才会有“社会科学、人文科学”之类的说法。现如今,分科方法已经被广泛应用于各种学问,伴随着大量专门家的产生,学问之间的沟壑越来越深,通才几不可得。
  这两种解释最终殊途同归。科学家的研究不以人的组织――社会为对象,这样就会造成科学家的思想可能偏离社会整体发展规律,出现不符合伦理及道德的科学研究及科学家。至此,一个重要问题被提出来,科学家究竟应该有何思想境界,科学家是应该自觉符合人类伦理,还是去改造人类伦理?这个问题恐怕是哲学衰落的现实世界中,知识分子们都应该思考的大问题。
  科学家首先是人,做人就会有一定的境界,做人的同时也要做事,做事也会有一定的境界。做人的境界要通过做具体事来提升,而做事的方式是做人境界的直接反应,二者不可分离。
  卡耐基从人对社会的贡献分析,人的境界由低到高分为“知识境界,智慧境界,觉悟境界”。冯友兰从人的行为目的分析,人的境界由低到高分为“自然境界,功利境界,道德境界,天地境界”。后者看法包括了前者看法。
  自然境界下,人的行为要么出于个人爱好,要么出于从众心理,为其所不得已为之,不去多想目的。功利境界下,人做任何事情都经过计算和估量,目的是名和利。道德境界下,人除了自我利益之外,会更多考虑到社会上其他人的利益,其行为目的是维护大多数。天地境界下,人的行为已经不是重点,思想的影响深远而广阔,参于天地之间,亘古而弥远。按照如此划分,自然境界和功利境界是普通人,道德境界是贤人,天地境界为圣人。
  科学工作有一定特殊性。很少有人做科学研究最初就是为了崇高的道德目标,多数是出于好奇心,此时应该属于自然境界。当研究成果有应用价值时,科学家的境界出现分化,为了个人利益去利用这些成果的,趋向于功利境界,不追求个人利益而继续探索并利于社会的,趋向于道德境界。如果科学家最终超越道德和功利,转化为思想家,创立类似于哲学的理论,则可能达到天地境界。天地境界的科学家少之又少,要有,也在公元前有过,比如古希腊的一些哲学科学家,先秦中国的墨子。
  从起源来看,科学家的前身属于巫师和工匠,巫师是古代国家重要的角色,比如,历法和天文都是他们的职业范围,后来巫师逐渐转变为宫廷科学家,而工匠则成为民间科学家。现代社会高度商品化,科学家要么是中产阶级的一部分(如发达国家),要么是无产阶级的一部分(如我国),作为专职搞科学研究的一类人,他们基本上在自然境界和功利境界转悠,不会出现天地境界的科学家,有道德境界的科学家也算凤毛麟角。
  固然,从哲学的角度看,人的境界有如此这般之分,但人类社会不断发展变化,如今社会过度强调物质享受,以物质占有量为衡量个人价值的最重要标准,因此人的境界不可能太高。科学家亦然。科学家出于纯粹的好奇和功利目的而进行的研究有可能脱离社会伦理,比如核弹、干细胞研究、转基因生物、克隆生物,此时科学家往往陷入矛盾,不知科学究竟是善还是恶,如果他明白做人应该有较高的境界就不会困惑。比如,一个有道德境界的科学家一定不会发展甲醇汽油技术,也一定不会非法推广转基因农作物,一定不会将一些似是而非的无用概念推销给政府以获得经费。
  那么,科学家在实际工作生活中究竟应该如何做事呢?那就是“极高明而道中庸”。何谓“极高明”?是指科学家的思想要极高明,自己对所做工作有清楚的认识,知道所做是否符合人类伦理、社会道德规范,知道研究的结果有害、有益、抑或未知,知道一个伟大的科学家是为人类造福的人。何谓“道中庸”,就是“取道中庸之法”,在日常行为中,行事恰如其分,不说过头的话,不做过头的事,不做对他人有害的事情,同时使自身欲望得到适度满足。
  科学家囿于自身所钻研事物之狭窄,往往只有知识的深度,而缺乏思想的广度。有些人性格偏执、钻牛角尖,他们执着地认为自己所做之事正确,这是科学对人造成的最大弊端影响。科学家一定要对科学有个合乎逻辑的态度,科学只是认识世界的一种方法,即人类整体知识数量大增时产生的分科之学,科学不具有任何先验的至高无上的道德属性,绝无科学至上的理由。科学家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人,不会因为从事科学研究就所言皆为真理,因此科学家的行为应该和大众一样符合伦理和道德规范,在此基础上,科学家应该向哲学家学习,以其头脑之睿智、逻辑思维之优势,追求尽量高的人生境界。
  人生的境界不是固定不变的。比如,一个科学家创造了一种理论或技术,本是出于自身好奇,但技术可以产生经济价值,或者原理可以带来名誉地位,如果此后科学家为了名利去推动他的发现,则其人生境界由自然境界转变为功利境界。再进一步,如果这位科学家放弃自己的专利收入,让他的发现惠及社会大众,他就进入了道德境界,我觉得袁隆平就属于这种境界。当然也有人从道德境界下降到功利境界,比如有的科学家在国家资助下获得成果,以前都是免费用于社会,如今自己办公司挣社会的钱去了,这就从道德境界下降到了功利境界,因为国家资助下获得的成果理应用于社会。
  既然人生的境界不是一成不变,那么如何获得并保持较高境界呢?就是“致知”和“用敬”,这是宋明理学家的建议,一种修养功夫。程伊川说:“涵养需用敬,进学在致知”。“致知”就是对世界和人生的了解,只有不断获得新的了解,世界和人生对于他才有新的意义,人生境界才能不断进步。“用敬”就是多注意,经常检点自己的言行,减少让境界向下的念头,增加境界向上的念头。对于科学家而言,“致知”是每日必需的功课,但“用敬”则困难一些,人都有惰性,亦有贪念,这些都不利于常驻道德境界,要常常从大脑里剔除之。
  科学家本是高智商群体,理应多些道德境界之人,但由于现实的制约和分科研究的弊端,人们往往忽略了人生境界这个问题。非但如此,很多人甚至排斥哲学理念,实乃大不智,其中又有一种情况,排斥所有来源于中国古代的哲学理念。从百年屈辱到如今国家大发展,从康有为著《新学伪经考》到鲁迅的“去汉字化”,到文化大革命,再到如今的斜眼向西看,一切都是中国文化的错,对中国传统文化可谓极尽贬低。在科学家群体中有不少人偏执地批评传统文化,固然我们不能掩盖传统文化的问题,但科学家应该自视一下精神世界,自己的人生境界又有几何?科学家现实中的困惑与烦恼都可以从古典哲学中找到答案,因为中国哲学的本质是关注人与人的关系,最终目标是审美,而人生的最高境界也就是最深刻的美。
  人终究要死的,但人也可以不死,境界高者其灵魂的产物――著作、作品和思想可以不死。我们应该追求什么?言者无意,听者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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