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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雕刻的青岩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 杨沐春涓

  600年前的古巷道
  
  这条街,有一种无声的引力将我的视线和身心都吸引了过去。于是,我的手很快就抚摸了那面古老嶙峋的墙。整齐的长方形厚砖,或者层状的深灰色的石板,平砌或者垒成人字形,最顶部很生机地探出绿色植物或者适宜地开出鲜艳的花朵来。时光的尽处和这端,刹那间,对接起来。
  墙壁不是一侧,是对称的两个面;不是一小段儿,长达一百多米;不是没有弯度的直线,是二三米后就看不到后面的情形;最宽处可以两个人手拉手并排行进,最窄处只能勉强一个人闪过……营造出一种神秘莫测和易于联想的氛围。
  这街的故事很遥远。青岩古镇大小4条正街、26条小街巷道中,它像它的名字“背街”一样,不起眼,却是最让人过目难忘的、有情节的街。
  最早在青岩居住的人是十几户苗族。按时间的推算大概是元朝甚至更久远的时候,苗族先民被迫南迁至此地,居住的地方叫“大茨窝”,现在是南门处,定广门城墙内停车场的上面。到了明天启四年,布依旅首领叫班麟贵的人开始在青岩堡(后来才改叫镇)西南面修筑土城,东、南、西、北建了四个门。此后,多次重修。清顺洽十七年,班麟贵的儿子班应寿重建时,古城的修筑除了注重其防御上的军事功能,也考虑起其商贸作用。
  开阔的场坝,建在城中,并以场坝为中心向四面辐射,形成了流传至今的便利交通、商贸运输的物流和出行的通道。明代大旅行家徐霞客在1638年曾经过青岩。在他的《游记》中也不得不留下笔墨赞颂,称青岩古镇是贵阳的“南鄙要塞”,还写下了一段文字描述当时青岩城的样子。无数的骡马载着粮草和辎重从这里通过,不同的历史变迁,浸染了这条巷道上的石板和墙壁,背街,就是这遥远时光的刻痕和见证。
  背街的街口,有一处房子。看上去很普通,和鳞次栉比的古宅比别无二样,也因而有了不被人关注的隐蔽。抗战时期,这所老宅成了保护革命家属的重要隐匿地。
  1939年1月,武汉失守以后,抗日战争进入最艰难的阶段,周恩来的父亲周懋臣老先生、邓颖超的母亲杨振德和李克农的父母、弟侄和夫人赵荣,还有从安徽逃出来的蒋土莲女士等20多人,先后转移到八路军设在贵阳的“贵州交通站”避难。
  这年的2月4日,18架日本飞机飞临贵阳上空,投下120枚炸弹,贵阳城内死伤惨重,损失巨大。交通站处于危境之中,将革命家属们转移到青岩镇,对外的身份是“难民”,实际上就是隐姓埋名,蛰伏在青岩。
  “周老先生就住在这所房子里。”世居当地的老者孙老伯讲。周老先生常穿着蓝布衫,天冷就加件黑马褂,戴顶老人帽。他最喜欢青岩的石牌坊,经常去观赏,和周围的老百姓相处融洽。他和卖水果的张树清很聊得来,街上的刘月轩得了水臌病,周老先生就送了些藏青果和藏香给他治病。大概是两年后,隐居的秘密住所被特务发现盯住了,为安全起见,一个风雨交加的午夜,借着巷道封闭、幽深,不易察觉的便利,周老先生安全转移了。
  霏霏细雨飘落下来,同行的王成有用衣衫护住相机。“这雨来的还真是时候,呵呵”,看他那认真而又不知所措的样子,我忍不住笑。
  雨雾中的古巷更多了一些沉静韵致,与世隔绝了一般,时光隧道的味道更加浓厚,摄影人极偏爱这样的地方,往往不惜谋杀菲林。
  突突突,冒然闯入的声音打碎这凝固般的沉静。一辆摩托车急匆匆,从弯处后面冒出来,这个画面迅速和萦绕脑海的一些痕迹对接起来,终于给开始的疑惑找到答案,咳,这不就是影片《寻枪》中的几个经典画面嘛。偷枪贼在前面失魂落魄地奔跑,姜文扮演的警察骑着摩托车一路狂追,不断扭曲、冲撞、焦急的面孔充斥着画面,还有那因为紧张和慌张而浸满一头的汗水……
  “你才走到这啊,我都要回家了!”骑车人陆海力是特意约好介绍古镇文化的,没想到我这慢步深入的速度,早已过了约定。“辛苦你了,明儿见”。
  抱歉地把他送走,我迫不及待地向街巷深处走去,仿佛回到了明清时代。陈旧的灰暗中,唯有纯白色的衣衫,金黄色的长围巾,抬起的脚步,成了遗留在古街上飘荡跳跃的现代音符。
  
  挫折年代发明饮食文化
  
  晨光中的青岩依然睡意朦胧。走出住宿的门洞,走进古镇街巷的深处,一边走一边卖呆儿,寻觅哪里有我可以果腹的可口早餐。正在无所寄托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条长长的、南北纵横1.2公里的石板街。那古街两侧,挤挤插插地站满了一个挨一个的店铺。
  青岩人很有创意,从店铺装饰的门脸上就能看出智慧。有家苗店门楣上端悬了一副芦笙,顿觉画龙点睛;来去酒吧的木板门是双开的两扇,左写“来”,右写“去”,极有创意;有名堂是家茶馆和饭庄,游人多半被墙边处一溜儿高挂的鸟笼子改装的吊灯吸引去。
  我东张西望着,不知如何是好,店铺的东西五花八门,食摊上的糕粑稀饭、鸡辣角、状元蹄竞相生辉,猛一扎入,有些晕头转向,不知道从哪家饭馆、哪个食物开口。撞见一个短发女子,她说:好吃的东西不少,你要是匆匆而过就什么也品尝不到。这是镇上第二个人这么诚恳地跟我说挽留的话,盯着那双明亮清澈的大眼睛我频频点头称是,心里却还在嘀咕:真的?假的?
  女子转身而去,我也变换一种方式了解身边的古镇。踩着随地势起伏的石板道,我不时地对着摊床上陈列出的地方美味饱含垂涎之意,只是到了拐口处的一口大锅后,才点了一份豆腐果吃,因为里面有几张桌子,坐下来,倒杯水(不是咖啡馆,没有我急需的咖啡),一小口一小口地品,最惬意的是可以边吃边有个理由望向档口的街道,行走的各色人等在眼前逐一放大……这样的感觉,其实和在客栈、酒吧的视角一样,旁观比起身在其中,也许更加容易、清澈、明晰。
  豆腐果全称叫“恋爱豆腐果”,奇特吧,请来帮忙随行拍照的王成有坐在对面问。“这只是我们青岩人自己独创发明的食品中的一个。”奇特之名总是缘自一则奇特之闻,不过众说纷纭。较流行的一种说法是:抗日战争时期,日本鬼子不断派飞机到内地轰炸,地处西南的贵阳,经常遭受袭击,为了躲避空难,人们不在自家起火,感到肚饿肠饥时,便到附近的小吃店里进食。
  当时彭家桥有户张姓人家,他家以制作烤豆腐果闻名远近乡里,因为经济实惠,人们纷纷前往。光顾的次数多了,一些青年便在这里悄悄地谈上了恋爱,有的还真的成了美满“眷属”。特定环境中行销烤豆腐果,无形中成了牵线塔桥的“媒人”,在它前面冠以“恋爱”的雅号,正是对这个美味永志不忘的纪念。此说难以据实查考,我倒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
  还听到一个更现实的版本。青岩特殊的制法,使得豆腐果两面发黄,内部膨胀,吃的时候,用一竹片当腰划开,填进特别配成的作料,趁热吃下,顿觉舌辣齿咸,满口喷香。人们无论男女老幼,都喜食它,它花钱不多(五六毛钱便可以买上一块),它别有风味,越吃越爱吃,让人越爱越割舍不下。后来,我去了贵阳的大街小巷,到处都有这种小吃出售,比较一下,不知是先人为主,还是正宗地道,总觉得还是青岩古镇的诱惑力大。
  谁跟我一提起贵阳,就勾起我对青岩古镇的向往。我会不由自主地提到那里的每一处记忆,一座山、一个故居、一个庙宇、一片瓦、一道名吃、一个酒吧、一个饭庄、一片稀有的油杉林……热情而不盲从,古镇深厚的文化历史气息滋养了这方水土和人,它们交融在一起,留住脚步,也会让心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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