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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行渐远的背影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 丁昌锋

  父亲已过花甲之年,一直企盼我过年回山东老家。去年春节没有回老家,今年无论如何也要回去。
  两年前,父亲患上肺病,至今沉疴难愈。还记得当时我正在上班,突然接到家里电话说父亲生病住院,问我能否赶回家去。当时手头工作正紧,荷包也紧,实在不好开口请假,只好中午跑到附近的邮局,把我当时仅有的不到一万元钱先寄给父亲。我不想说自己有多敬业,但当时的工作压力确实让我无法抽身,房贷的压力又让我囊中羞涩。我清晰记得那时给家里寄钱时,眼泪直在眼窝里打转。在外求学和工作这么多年,多少坎坷和困难都克服了,直到那一刻我才突然体会到一种莫名的愧疚、自责和内心的无助。我一直尊奉孝道是百行之先,但那一刻,我想自己可能是一个不孝的儿子。
  那之后,父亲的病一直没有办法根治,身体时好时坏,经常犯病住院。新年元旦前后,在我的反复劝说下,父亲终于同意来北京大医院做一次彻底检查。当时天很冷,我搀扶着父亲走进协和医院,往返于医院各科室楼层间。父亲不断地咳嗽气喘,一度不得不中途坐下歇息。寒风中,我想象不出父亲那一刻有多痛苦,我只知道自己的心比那一刻的寒风还要冰冷。我强忍住心中的难过,没有让眼泪流出来。
  最后的诊断结果是慢阻肺,目前没有彻底根除的治疗手段,只能是吸入药物来平抑咳喘。这些药物都是进口药,价格昂贵,为了怕父亲回家后不舍得买,我一次性买了几千元的药,让他带回家,以后就定期买了寄回家。
  父亲回家那天,我送他到北京站。经过一个路口时,车很多,我抓住父亲的手,那一刻,我感觉他的手握得很紧。这一刻我才体会到,对于逐渐老迈的父亲来说,身处流光溢彩而又铁壁围墙的大都市,儿子的手是多么的重要。
  时光荏苒,退回到二十多年前,父亲的脊梁曾是儿时我的安全港湾,父亲那双有力的大手也曾是儿时我的力量源泉。曾几何时,累了就去攀父亲的背,冷了就去拽父亲的手,怕了就去牵父亲的衣角。如山的父爱让我一度相信父亲是永远坚强的,不会衰老,没有苦痛。
  1998年的夏天,我考上大学,父亲送我去报到。临走前的最后一个夜晚,父亲陪我在校园里散步,带我走了一遍从宿舍到教室的路,将半年的生活费交给我,很平静地告诉我:你要好好读,以后就靠你自己了。夏日的泉城校园闷热异常,父亲和我挤在一张床上凑合着睡了一宿,我脑子里想着明天,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次日的父子离别,就像很多人的回忆一样,我心里酸酸的,就像一下失去了最有力的后盾和支撑,无依无靠的,不知道今后要怎样开始。父亲上车向我挥手告别,背影渐渐远去的那个情景,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
  如今,父亲的脸上刻满了沧桑,脊梁不再那么坚挺,一双大手也似乎渐渐干涸,更令人担忧的就是疾病开始侵袭他的身体。这几年,每次回家,父亲已经不再例行回顾我们日照丁氏“一门六进士”、丁肇中问鼎诺奖的家族史了,而是开始旁敲侧击的列举左邻右舍四世同堂人丁何其兴旺。一切现实都告诉我:我已过而立之年,父亲老了,我该是这个家里挑大梁的男人了。
  我想起了朱自清先生的《背影》和龙应台女士的《目送》,一种感同身受的戚怀油然而生。后者的话开始萦绕在我耳边: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往而不可追者,年也;去而不可得者,亲也。”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有时间一定要多回家,多陪陪父亲。(作者单位:中国工商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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