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与“恰好”的用法考察和对比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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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 要：本文在一定范围内穷尽性地抽取了包含“正好”和“恰好”的语料，并在此基础上对“正好”和“恰好”两个词的句法特征和语义进行了比较。通过分析认为：“正好”与“恰好”都可以体现出一种时间义，“正好”倾向于表示时间点上的契合，“恰好”更侧重表时间段的契合。
　　关键词：正好 恰好 对比 时点 时段
　　
　　一、绪论
　　
　　“正好”和“恰好”是现代汉语里用法和意义非常接近的两个词，在很多句子里，经常可以互换着使用。如：
　　（1）特姆伯尔掉入水中，正好头朝下掉在了河马的大嘴里。（ZJWZ224）①
　　（2）……我突然想起提包里恰好有一块中国丝巾，……（RMRB0103）②
　　以上两个例句尽管互换后语义稍稍有些不同，但总的来说，基本意思保持不变。在HSK词汇等级大纲中，“正好”被列为乙级词，“恰好”被列为丙级词，尽管如此，留学生在学习这两个词的时候似乎更倾向于把它们等同起来使用。
　　那么这两个词在用法和语义上的差别是否真的小得可以忽略不计？我们在语料中发现了这样的例句：
　　（3）“柯灵回来了。”陈校长还没得空坐下，又返身朝厨房里去，一边说：“正好，让他也吃一碗赤豆粥。” （ZJWZ074）
　　不同于例（1）和例（2），很明显，例（3）中的“正好”根本不能用“恰好”替换。为此，我们查询了相关词典和工具书，其中《现代汉语虚词例释》（北大中文系1955、1957级语言班编，1982）中对这两个词是这样解释的：
　　“正好（副词）：表示两件事情或两种情况的巧合，意思相当于‘恰好’；‘正好’有时可以充当句子的补语、谓语，有时甚至可以独立成句，这时‘正好’是实词，意思相当于‘正合适’。”
　　“恰好（副词）：表示事情发生的巧合，与‘恰恰’相似。①强调巧合，相当于‘正巧’‘偏偏凑巧’的意思。②表示‘正好’的意思。”
　　而《现代汉语八百词》（吕叔湘主编，1999）认为：
　　“正好：①副词，表示某种巧合（多指时间、情况、机会条件等），意思相当于‘恰好、正巧’。②形容词， 表示客观情况与实际需要相符（多指时间、空间、数量等），意思相当于‘正合适’。”
　　“恰好：副词，正好在那一点上（指时间、空间、数量等；有不早不晚、不前不后、不多不少、不……不……的意思）。”
　　其它词典对两者的解释大致相同。我们不难发现，词典、工具书对这两个词进行解释时主要采用了互训的方式，而对这两个词在具体的用法和语义上的区别并未做出具体详尽的说明。
　　为了更好地辨析这两个词，我们选用了《人民日报》（2001全年，共计24,172,156个字）、新浪言情小说（共计22,554,420字）和《作家文摘报》（260期，1993-1997，共计13,084,731字）作为研究语料，从中穷尽性地抽取了所有包含“正好”与“恰好”的句子，共计2063句，其中包含“正好”的句子1723句，包含“恰好”的句子340句。本文试图通过研究这两个词在句法和语义上的差异，以期为留学生更好地掌握这两个词提供一些借鉴和帮助。还要说明的是，我们这里考察的是“正好”作为一个词的用法，暂不考虑“正好”作为短语的情况，即暂不考虑副词“正”+ 形容词“好”的组合。
　　
　　二、“恰好”和“正好”的用法
　　
　　（一）“恰好”和“正好”在句法结构中最主要的用法是作状语，它们既可以修饰动词短语和形容词，也可以修饰句子，即在主语前作状语。如：
　　（4）……而媒介上的有些问题恰好又和作者的假设相吻合，为作者的研究提供了科学客观的依据。（RMRB0107）
　　（5）……正好我也会包饺子，于是我们立即约定于9月6日下午在中国驻长崎总领馆进行一次包饺子的比赛，看谁包的饺子味美好吃。 （RMRB0108）
　　下表说明了这两个词作状语时的情况。
　　
　　从上表数据中我们看到，两个词都可以在主语前后作状语，且在主语后作状语的比例均远远大于其在主语前充当状语的比例。此外，当两者都在主语前作状语时，“恰好”在主语前作状语的比例（22.78%）也远远大于“正好”（2.03%）。这说明，与“正好”相比，“恰好”更多地倾向于修饰整个句子。③
　　
　　（二）“正好”和“恰好”还可以在句中作谓语
　　1.“正好”作谓语的例句。如：
　　（6）……压碎的芝麻粒还得粗细正好，太粗费嚼，太细也就没嚼头了。（ZJWZ062）
　　我们在语料中一共发现了25个类似的句子。“正好”在这些句子中主要表示数量、时间、空间、比例、大小等刚好合适，不多不少或不大不小。
　　2.在语料中，“恰好”作谓语的句子非常少，只有两句。如：
　　（7）……感觉我们的骨骼像两个打磨恰好的金属零件，合在一起天衣无缝。（新浪・言情，老了《动物学》200608B）
　　3.“正好”还可以做补语。例如：
　　（8）……它姗姗来迟，却又到得正好。（新浪・言情，尾葵《因为你不是西门子》200601B）
　　我们在语料中共发现了30个例句，占总例句数的1.74%，且这30个例句中的绝大多数“正好”都是作动词“来”的补语。
　　从以上数据中我们看到，“正好”作状语的频率最高，作补语和谓语的频率虽然不高，却也占据一定比例。我们知道，副词最主要的语法功能是作状语，而双音节形容词一般则需要在后面加“地”以后再修饰中心语，而我们在语料中并未发现“正好”后加“地”的用例，所以我们认为，“正好”应该同时兼有副词、形容词的词性，只不过在句中作状语时是副词，作补语和谓语时则是充当形容词。“恰好”除了有两个特例是充当谓语之外，其余全都是作状语，所以定性为副词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4.“正好”还可以在句中单独使用，即能单说，单独成句。如：
　　（9）“正好，那就暂时先不和他说吧。……”（新浪言情，刘学文《双开行动》200701B）
　　（10）有人望着雪地上的孟超，说：“呆不上两天，太阳一晒，就化成了水。”孟超咯咯地笑着说：“正好，正好。”（ZJWZ093）
　　我们在语料中一共发现了33例“正好”独用的句子，占总例句数的1.92%。却没有发现包含“恰好”的例句。
　　《现代汉语虚词例释》（北大中文系1955、1957级语言班编，1982）对此是这样解释的：“‘正好’在作谓语以及独立成句时是实词”。然而，陆俭明（1982）却认为现代汉语中有一些副词也可以单独使用。他在《现代汉语副词独用刍议》中一共列举了65个能独用的常用副词，其中“正好”也包括在内。我们赞同陆俭明的说法，因为“正好”作形容词时主要是表示“正合适”的意思，而我们在例（9）和例（10）中发现用“正合适”来解释“正好”独用时的情况显然并不恰当。事实上，汉语中副词单独使用的情况并不少见，“正好”单独使用时应该属于现代汉语中少数副词的特殊用法。
　　
　　三、“正好”和“恰好”的语义差别
　　
　　词典在对“正好”和“恰好”进行释义时，尤其当两个词都作副词解释时，基本采用了互训的方式。的确，大量语料证明，这两个词的语义非常接近，在句中经常可以互换着使用，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两个词在使用中就可以完全等同起来。下面，从语义和语用的角度对这两个词进行一些探究，从而寻找两者的差异。
　　张谊生（2000）认为，“正好”“恰好”都属于评注性副词（F）。评注性副词的基本功用是对主题或述题进行主观评注。张谊生把F表示的情态大致分为十个方面，认为“正好”和“恰好”表示的是强调以及某些现象或情况的契合，这些情况包括时间、数量、大小、比例等等。通过仔细考察两个词在具体语境中所体现的语义，我们发现，有相当一部分句子表示的是一种时间上的契合。如：
　　（11）而此刻，恰好是半夜，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新浪・言情，海男《嫌疑人》200605B）
　　（12）一次，天下着小雨，临近三色灯的瞬间，正好绿变黄，……（RMRB0103）
　　在338句“恰好”作状语的句子中，有94句表示时间上的契合，占27.8%，而在1627句“正好”作状语的句子中，也有498句表示时间的契合，占30.6%。相比之下，语义上表示其他情况契合的句子虽然也不少，但如果具体到数量、大小、比例等分类时，其百分比非常小。所以，我们尝试从时间契合的角度，来寻找两者在语义上的细微差别。
　　
　　（一）对时间词或时间短语的共现分析
　　在真实的文本语料中，我们看到“恰好”和“正好”经常与表示时间的词或短语同时出现，如：
　　（13）看着这情形，我一时有点发愣，恰好这时，一个工作人员走进来嘴里叫着林总林总的，拿一大撂文件让她签…… （新浪・言情，晓航《一起去水城》200612B）
　　（14）在南湖，当我走出红船时，正好一队一队的红领巾走上来，……（RMRB0107）
　　在94句与时间有关的包含“恰好”一词的句子中，一共有71个例句出现了表时间的词或短语，如“这时、此刻、当……时”等等。其中，有23句表示的是短时或瞬时的时间，占总例句的24.5%，有48句表现的是某一个时间段，占总例句的51.1%。而在498句包含“正好”的表时间的例句中，有279句出现时间词、时间短语的共现，其中有130句表短时或瞬时的时间，占总例句的26.1%，有146句表示某一个时间段，占总例句的29.3%。
　　由以上分析可知，“恰好”句中有75.5%是通过时间词的共现来表示一种时间上的契合，而其中表示时间段意义的比例为51.1%，也远远超过表示瞬时意义的24.5%。这说明，“恰好”一词显然更倾向于表示某一时间段的契合。然而，我们也发现，“正好”句中通过时间词共现来表现时间义的比例并不算很高，只有56.0%。此外，表不同时间意义的例句在总例句数中的比例一个是26.1%，一个是29.3%，差别也很小，似乎也不能很好地说明问题。所以，我们有必要对剩下的没有时间形式标志但仍然表时间意义的句子进行分析。
　　
　　（二）对体现时间意义的动词或动词短语的分析
　　我们已经知道，在498句“正好”表时间契合的句子中，除了279句有时间词共现外，还有219句在形式上没有任何时间标志。虽然如此，这些句子仍然在意义上显示出时间性，因为句中所修饰的动词和动词短语能体现出这种时间意义上的区别。在这219个用例中有不少动词或动词短语表达的是这样一种短时或瞬时义。如：
　　（15）她百般挣扎，并找到机会从车上跳了下来，正好遇到戴老师。（ZJWZ223）
　　（16）严明忽然高高举起盗版书，“啪”的一下，正好砸到小商贩脸上。（新浪・言情，庸人《中国丁克》200507B）
　　类似的动词短语还有“撞见、瞥见、砸在、跳到、遇上、碰上”等等。在219个句子中，共有205句动词或短语能体现这种瞬时义的用例，占93.6%，只有14个例句中的动词短语体现的是时段义，仅占6.4%。因此可以说，“正好”更倾向于表示一种短时或瞬时义的契合。
　　我们在语料中对这两个词分别进行了统计，在94句涉及时间义的“恰好”的句子中，有42句表示在某一特定时间点上的契合，占44.7% ；52句表示某一个时间段上的契合，占55.3%。而在498句包含“正好”的涉及时间义的句子中，有335句表示时间点上的契合，占67.2% ，只有157句表示时间段上的契合，占31.5%。对此，我们认为，在两者均作状语的情况下，“正好”更倾向于表示时间点上的契合，而“恰好”则倾向于表示时间段上的契合。下表说明了两个词在表不同时间意义的分布情况：
　　
　　
　　四、结语
　　“正好”与“恰好”在现代汉语中的差别非常细微，由于常常可以换用而经常被人忽略。本文参照了大量语料并试着从句法、语义的角度找寻两者的微小差异，经过研究发现两者的区别表现如下：
　　在句法上，“恰好”只能作副词，虽然偶尔可以作谓语和补语，但主要还是在句中充当状语。而“正好”除了作副词外，还可以作形容词，在句中可分别充当状语、补语、谓语；这两个词在作状语时都可以分别出现在主语的前后，其中“恰好”在句前作状语的比例稍大于“正好”；“正好”作副词时还可以单独使用，这是“恰好”所不具备的。在语义上，“恰好”和“正好”都倾向于强调时间上的契合，“正好”更多地体现出一种时间点上的契合，而“恰好”则倾向于表现时间段上的契合。
　　
　　注 释：
　　①（ZJWZ224）代表《作家文摘报》总第224期，“ZJWZ”表示《作家文摘报》，“224”表示总期数。以下同上。
　　②（RMRB0103）代表《人民日报》总第103期，“RMRB”表示《人民日报》，“0103”表示总期数。
　　③语料中还出现一例“恰好”加“地”作状语的句子。即：“几分性感，几分优雅，几分羞涩，被造人的女娲打碎，恰好地揉捏在一起，给人一种如浴海风、秀丽清爽的感觉。（新浪言情，海诚《学车记》200601B）”这里暂不做分析。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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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帅 任海波 上海师范大学对外汉语学院 200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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