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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卢卡奇物化思想与马克思的异化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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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要:在研读《资本论》《政治经济学批判》等著作的基础上,青年卢卡奇发展了马克思的异化理论,提出了自己的物化思想。基于对现代资本主义商品结构关系的剖析,卢卡奇猛烈地批判了商品拜物教,指出了商品拜物教下人的主体性的丧失。但卢卡奇的物化思想带有明显的黑格尔逻辑的烙印和韦伯合理化思想的痕迹,这使其与马克思的异化理论有着明显的不同,可以说是经典马克思异化思想的“异端”。尽管如此,在对资本主义社会批判的出发点和落脚点上,卢卡奇与马克思殊途同归。
   关键词:青年卢卡奇;物化;马克思;异化
   中图分类号:B0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1502(2019)03-0074-08
   作为西方马克思主义的奠基人,卢卡奇开启,了对马克思主义的新解读。他的《历史与阶级意识》一书被视为西方马克思主义的“经典”。在这部著作中,卢卡奇是在不知道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的前提下,在研读《资本论》《政治经济学批判》等著作的基础上,提出了自己的物化思想,创造性地发展了马克思的异化理论。本文主要探讨卢卡奇的物化思想的形成和发展及其与经典马克思异化理论的异同。
   一、物化问题的提出
   《历史与阶级意识》是卢卡奇的成名作,物化与物化意识是贯穿该书的核心问题。作为马克思主义理论家,卢卡奇提出物化问题与当时欧洲的无产阶级革命实践密不可分。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期,列宁领导的俄国十月革命取得胜利,建立了第一个无产阶级专政的社会主义国家,这是无产阶级革命史上第一次真正意义的伟大胜利。十月革命的胜利极大鼓舞了世界范围内无产阶级革命者的革命热情,在以列宁为代表的正统马克思主义暴力革命观的指导下,无产阶级革命在不同国家和地区展开,但大多以失败告终。面对新的革命形势,马克思主义理论家们开始反思马克思、恩格斯的暴力革命理论。他们从不同方面解读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力图重新审视马克思主义的理论观点和革命策略。以列宁为代表的正统马克思主义从唯物史观出发,将革命失败的原因归结为经济、政治条件的不成熟以及组织工作的不完善;以伯恩施坦为代表的第二国际修正的马克思主义则直接提出用和平的政治改良运动过渡到社会主义,否定暴力革命;而以卢卡奇、葛兰西等为代表的西方马克思主义则在分析和对比东西方社会结构的基础上,提出意识革命和文化革命的新的革命观,其中物化问题被视为意识革命要解决的重要问题。卢卡奇对马克思主义理论和策略解读的新视角,为马克思主义的发展和无产阶级革命运动的开展提供了新的方向。
   隨着第二次科技革命的深入发展,生产力水平极大提高,资本主义经济迅猛发展,资本主义由自由竞争阶段过渡到垄断阶段。生产和资本的高度集中、生产组织方式的变革以及生产结构的调整使得分工愈发精细化,促使生产和管理的机械化、科技化程度提高。同时,生产力的极大发展也加剧了资本主义社会内在矛盾的尖锐化,财富分配和占有的两极分化使广大工人阶级被剥削和被压迫的境况日益深化,表现为工人失去主体性,沦为机器的附庸。更为严重的是,在生产劳动中,科技的渗透和分工的细化使工人阶级被严重物化,被自己劳动过程及其产品所奴役。为此,卢卡奇提出要批判资本主义商品拜物教,扬弃物化现象,唤醒无产阶级的阶级意识,以实现无产阶级的解放。
   二、物化思想的理论来源
   卢卡奇的物化思想的形成和发展深受马克思商品拜物教理论、西美尔文化批判思想、韦伯的合理化思想的影响,同时也深受黑格尔主客体统一的历史主义辩证方法的影响。可以说,卢卡奇的物化思想是黑格尔历史主义辩证法基础上西美尔、韦伯、马克思理论的结合体。
   马克思对商品拜物教的批判是卢卡奇物化思想的直接理论来源。在《资本论》中,马克思从分析商品形式人手,指出:“商品形式的奥秘不过在于:商品形式在人们面前把人们本身劳动的社会性质反映成劳动产品本身的物的性质,反映成这些物的天然的社会属性,从而把生产者同总劳动的社会关系反映成存在于生产者之外的物与物之间的社会关系。由于这种转换,劳动产品成了商品,成了可感觉而又超感觉的物或社会的物……这只是人们自己的一定的社会关系,但它在人们面前采取了物和物的关系的虚幻形式”。可见,在以私有制为基础的资本主义商品经济下,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被物与物的关系所替代,人们向自己劳动的产品顶礼膜拜,这就是商品拜物教。卢卡奇沿着马克思对商品拜物教的批判发展了他的物化思想。在《物化和无产阶级意识》一文的开头,卢卡奇就阐释了马克思对商品结构的分析,他指出:“商品结构的本质已被多次强调指出过。它的基础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获得物的性质,并从而获得一种’幽灵般的对象性’,这种对象性以其严格的、仿佛十全十美和合理的自律掩盖着它的基本本质、即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所有痕迹。”与此同时,卢卡奇进一步深人刻画了商品拜物教对人们主体性的侵蚀,他指出:“由于这一事实,人自己的活动,人自己的劳动,作为某种客观的东西,某种不依赖于人的东西,某种通过异于人的自律性来控制人的东西,同人相对立。”可见,卢卡奇在对商品拜物教的深刻分析中,一定程度上触及资本主义社会中物化现象的本质,因此,他的物化思想是直接来源于马克思对商品拜物教的批判。
   黑格尔对卢卡奇的影响主要表现在其总体性原则和主客体统一的历史主义辩证法上。黑格尔认为,“绝对精神”是人类历史辩证运动的主体,从“实体即主体”的原则出发,黑格尔指出“绝对精神”是主客体的统一的实体,是处于自我生成和发展过程中的有机联系着的整体,它在不断外化和扬弃外化回归自身的历史进程中,使自身表现为由一个个有限环节走向绝对的整体,进而实现自身主客体具体的、历史的统一。这种体现推动原则和创造原则的否定性是黑格尔历史主义辩证法的精髓。然而,在资本主义商品经济下,资本主义生产的合理化过程使得商品和物的结构及关系处于支配地位,人被片面地固定到物的某一环节上而失去主体性。换句话说,资本主义技术理性和分工的发展使得人的总体性遭到破坏,被迫局限在特定物质生产领域而遭受物化。物化劳动破坏了历史进程的有机总体性,造成了主体和客体、自由和必然等一系列二元对立,使得现实生产过程和社会进程变得支离破碎,加之资产阶级思想家的蒙蔽以及庸俗唯物主义的教条,广大无产阶级丧失了对总体性的认识和渴望,造成了阶级意识的物化。因此,要克服物化现象,实现人的解放,就必须确立总体性原则,使人作为具体的历史的主客统一体而存在。可见,卢卡奇吸收了黑格尔“实体即主体”的思想,将总体性与人的主体性相关联,从人的存在作为统一的主体一客体的角度来界定总体性,将总体理解为同一的主体一客体自我实现的历史过程。总体决定认识客体,也规定认识主体,只有当主体本身是一个总体时,对象的总体才能被设定。在历史进程中,孤立事实只有作为历史统一发展的环节并把它们归结为一个整体,这样的事实才是现实,资本主,义社会也不过是统一历史过程的一个环节。可见,黑格尔的主客体统一的历史主义辩证法贯穿于卢卡奇物化思想的始终,成为其扬弃物化、重建人的具体的总体性存在的动力机制。    作为西美尔的学生,卢卡奇的物化思想也深受西美尔文化批判思想的影响。西美尔发现,在资本主义文化中,人们所创造的客观文化正逐步获得独立性而侵蚀到体现人的内在修为的主观文化中,文化不再体现主体的创造价值,而是朝着偏离主观的方向发展。西美尔在《货币哲学》一书中指出,随着分工和交换的不断发展,资本主义社会货币体系不断成熟,“在生产方面通常被充分强调的是,产品是以牺牲生产者的发展为代价完成的。从事单面化劳动的结果是身体——心理能力和技能的提高,这对整体的个人而言毫无价值,甚至经常使其成长受到阻碍”;在交往方面,“货币经济迫使我们在日常事务处理中必须不断地进行数学计算。许多人的生活中充斥着这种对质的价值进行评估、盘算、算计,并把它们简化成量的价值行为”。可见,资本主义生产和交换方式深刻作用于人们的日常交往,造成了人与人之间、人与生活客体之间的疏离。西美尔在文化批判过程中虽然没有使用“物化”一词,但实际上已经比较深人地触及普遍存在的物化现象,这对卢卡奇思考资本主义世界的物化问题产生了启蒙作用。
   如果说西美尔在文化批判中领悟到的物化现象对卢卡奇物化思想带来启蒙作用,那么,韦伯的合理化思想则构成了其物化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韦伯肯定了资本主义条件下生活的各个领域的合理化过程,“人们可以通过计算掌握一切”“技术和计算”发挥着“理智化”的功效用。韦伯将人的合理性行为区分为形式合理性和实质合理性,前者是一种客观的合理性,体现为手段和程序的可计算性,即工具合理性;后者是一种主观的合理性,体现为主体的目的和后果,即价值合理性。他指出,资本主义社会的合理性表现为形式合理性的扩张和实质合理性的缩减,并称这是一种“祛魅”的过程。可见,在“合理化”问题上,韦伯在根本上终究持价值中立的立场,而对主体价值的合理性有所忽视,不过他对资本主义形式合理化过程的肯定中也包含着对现代性的担忧。卢卡奇吸收了韦伯合理化思想,指出正是资本主义经济生产领域、官僚政治领域的形式合理性和可计算性,造成了人的物化,人的主体性的丧失。这样,卢卡奇就从人的存在的主体性价值的角度批判并超越了韦伯的观点,形成了自己的物化思想。
   总之,在马克思商品拜物教思想的直接影响下,通过吸收西美尔文化批判思想和韋伯合理化思想,以黑格尔的主客体统一的历史主义辩证法为方法论,卢卡奇创立了自己的物化理论。
   三、物化的特点以及克服物化的途径
   卢卡奇指出,商品拜物教问题是现代资本主义的一个特有问题。“现代资本主义”的一大重要特征就是商品的生产和交换成为社会的普遍现象,商品形式已经渗透到社会生活的所有方面,造成了物化的普遍化。因此,只有认清物化的内涵和特点,克服物化对人的奴役,才能实现无产阶级的解放。
   (一)物化概念的内涵
   在资本主义社会,随着商品生产和交换的普遍化,物化成为社会的普遍力量和支配原则。物的关系逐渐掩盖人与人的关系,成为统治人的力量,使人发生物化。对此,卢卡奇指出:“商品只有成为整个社会存在的普遍范畴时,才能按其没有被歪曲的本质被理解。只有在这一联系中,由于商品关系而产生的物化才对社会的客观发展和人对社会的态度具有决定性的意义。”这样,商品原本作为人的劳动产品,现在却作为独立于人的客体通过其自律性反过来支配人,人则沦为物的奴隶而被物化。
   卢卡奇进而从主观和客观两个方面分析了物化现象:“在客观方面是产生出一个由现成的物以及物与物之间关系构成的世界,它的规律虽然逐渐被人们所认识,但是即使在这种情况下还是作为无法制服的、由自身发生作用的力量同人们相对立。因此,虽然个人能为自已的利益而利用对这种规律的认识,但他也不可能通过自己的活动改变现实过程本身。在主观方面,在商品经济充分发展的地方,人的活动同人本身相对立地被客体化,变成一种商品,这种商品服从社会的自然规律的异于人的客观性,它正如变为商品的任何消费品一样,必然不依赖于人而进行自己的运动”。在这里,卢卡奇看到了物化对人的主体性的制约,看到了人的活动本身与人相对立,活动的产品与人相对立,人与人之间相对立,整个社会被物所支配。在这一点上,卢卡奇的物化思想和马克思的异化思想极为接近。
   (二)物化的具体表现形式
   面对当时科技力量在全社会的渗透,卢卡奇敏锐地察觉到物化现象在社会各个领域的蔓延与技术理性的发展密切相关。在这里,卢卡奇的物化思想吸纳融入了韦伯的合理化思想的成分。
   首先,在经济生产领域,卢卡奇看到,一方面,劳动过程从手工业到大机器工业的发展,科技力量的渗透使分工和管理越来越科学,合理化程度不断增加;另一方面,“工人的特性即人的个体的特性越来越被消除”2154。这样一来,劳动过程因分:工的细化而变得支离破碎,作为劳动主体的人也同自己的劳动产品相分离,工人们被束缚在固定的操作环节而变得机械化、原子化,一切生产都服从于合理计算的基础——社会必要劳动时间,依据可计算性来加以调节的合理化原则就以缩短商品生产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为宗旨。与此同时,合理化原则的实现又要求精密的分工,精密的分工必然又进一步造成生产客体和主体的分裂。正如卢卡奇指出的:“随着劳动过程越来越合理化和机械化,工人的活动越来越多地失去自己的主动性,变成一种直观的态度,从而越来越失去意志。”泰罗制的实行甚至将合理的机械化推行到工人的“灵魂”里,造成工人同自己人格相分离。
   其次,在政治生活领域,同样充斥着可计算的合理化原则下的物化现象。为了促进资本主义生产的合理化,“资本主义的发展就创造了一种同它的需要相适应的、在结构上适合于它的结构的法律、一种相应的国家等等”。卢卡奇还援引韦伯的话指出,现代企业的生存建立在计算的基础上,为了实现生存就需要一套法律机构和管理系统,它们的职能至少在原则上能够根据固定的一般规则被合理地计算出来。表面合理的国家制度同以表面合理的技术为基础的现代企业形式并肩而行。政治体制的合理化和计算化无非是为了控制社会各个阶层,保障资本主义社会良好运转,以更好地维护资产阶级利益。    最后,在意识形态领域,卢卡奇看到,由于在经济生产领域和政治领域物化的渗透,工人的思想意识逐渐被物化所占据。分工和合理化使得工人丧失了主体性和创造性,变成了一个个孤立的、被动的、机械的原子,完全沉浸在物化世界中。因此,卢卡奇得出结论,在资本主义世界,物化现象已广泛出现在劳动者的劳动过程和生活方式中,物化已经普遍根植于他们的思想结构里,他们开始自觉或者不自觉地认同这种现象,这种现象形成了人们对客观世界的反应,进而成为了一种意识——物化意识。
   (三)物化的克服
   卢卡奇将物化现象看作是商品经济条件下特有的现象,正是商品生产的机械化和合理化原则造成了物化和物化意识的产生。因此,要克服和扬弃物化和物化意识,就必须首先唤醒无产阶级的阶级意识。无产阶级的阶级意识表现为无产阶级能自觉到自身具体的总体性,即自觉地意识到到自己是历史进程中主体与客体的统一。卢卡奇指出,作为物化的彻底牺牲者,无产阶级同样是扬弃物化的根本力量。因为无产阶级的阶级地位决定了他们只有认识整个社会,才能认识自身的阶级地位。只有唤醒无产阶级自身的阶级意识,才能使他们达到对社会总体的认识,才能真正成为历史的统一的主体——客体,才能突破物化结构。无产阶级要达到对总体性的自觉,关键在于要“扬弃物化所造成的人的存在的分裂和社会历史进程的支离破碎,不再单纯作为被动的客体,而成为积极主动的主体,在实践中促使主客体辩证统一,促使以人的存在为核心的总体性在理论和实践上的生成,使社会历史进程不再作为’无主体的’、’自律的’自然历史过程,而作为主体与客体相互作用和辩证统一的自觉进程。”
   综上所述,卢卡奇的物化思想体系主要涵盖了物化概念、物化表现形式与物化的克服等内容。他将物化看作资本主义社会的主要弊端,看作阻碍无产阶级阶级意识的主要力量,并试图寻求到无产阶级克服物化的途径,为无产阶级形成阶级意识、实现自身解放提供思想武器。
   四、物化思想与异化理论的异同
   卢卡奇的物化思想与马克思的劳动异化思想有着紧密的联系,但又不完全一致,以下将对这两位理论家的思想进行比较分析。
   (一)物化思想与异化理论的相似点
   从卢卡奇物化思想的产生和发展来看,其与马克思的早期异化思想有诸多相似之处,以下两点尤为明显。
   首先,理论的出发点和归宿的相似性。同为马克思主义者,马克思和卢卡奇都批判资本主義制度,都为扬弃异化、实现工人阶级乃至全人类的解放而开展理论创新和革命运动,他们在基本理论原则和方向上的一致性是无可争议的。
   其次,理论具体分析方式的相似性。卢卡奇的物化思想直接来源于《资本论》中马克思对商品拜物教的分析,而马克思对异化思想的论述集中体现在其早年的著作《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卢卡奇将物化概念的内涵从主观和客观两个方面展开论述和分析,这同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对异化劳动四个方面的分析极为接近。马克思具体分析了异化劳动的四种表现:工人同自己的劳动产品相异化;工人同劳动活动本身相异化;工人同自己的类本质相异化;人同人的关系相异化。前两个方面马克思称之为“物的异化”,即工人创造的创造能力越强,创造的劳动产品越多,劳动产品就越作为异己力量统治他,他就越贫穷。这与卢卡奇表述的物化的客观方面,即工人的劳动及劳动产品作为独立于人的东西以其自律性来控制人,与人相对立异曲同工。后两个方面马克思称之为人的“自我异化”,即构成人的本质规定的自由自觉的对象化劳动变为外在的强制的、异己的折磨人的谋生活动。这与卢卡奇表述的物化的主观方面,即一个人的活动成了与自身疏远的东西,变为依附社会自然规律的自身之外的客观商品不谋而合。
   (二)物化思想与异化理论的不同点
   首先,理论来源和建构的差异。通过前面的论述可知,卢卡奇的物化思想受到马克思、西美尔、韦伯、黑格尔思想的影响,其中马克思的拜物教思想是其直接理论来源。卢卡奇通过分析经济领域的拜物教现象,进而推出经济领域的物化现象,由经济领域的物化现象进而发现了整个资本主义社会的全面物化。此后,他又以哲学的思辨方式分析研究物化现象产生的原因和扬弃物化的途径。这是一种从社会现象分析到哲学分析的自下而上的理论建构方式。马克思的异化理论则源于对黑格尔精神异化理论和费尔巴哈人的类本质异化理论的扬弃。马克思从黑格尔的主奴辩证法中得出了“劳动是人本质”的命题,并在费尔巴哈人本主义的影响下,将劳动的主体用体现类本质的人取代精神实体。同时,马克思进一步用这一哲学观点来分析资本主义生产中的劳动异化现象,将异化从哲学领域延伸至经济领域,这是一种自上而下的理论建构方式。
   其次,理论论证视角的差异。物化理论和异化理论尽管都是批判资本主义社会的,但卢卡奇和马克思在论证视角上不同。卢卡奇从资本主义普遍的商品形式出发,指出物化是资本主义商品经济形式所固有的必然现象。随着科技的发展,生产的机械化、合理化程度的提高,以追逐利润为目的的商品生产必然会造成社会的物化和物化意识的产生。物与物之间的关系代替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人的劳动被物化,人生存在异己的物的社会当中,劳动产品反过来压迫人,导致了人对劳动产品的崇拜。马克思则从人类物质生产的历史出发,从根本上阐释了异化劳动产生的根源。正是由于生产力的发展,分工和私有制的出现,才导致了劳动的异化。异化现象是生产力获得一定发展而又未充分发展的产物。在资本主义社会,劳动产品作为劳动者本质和力量的体现,在私有制的中介下变为异已的力量而与劳动者自身相对立。因此,马克思指明了分工和私有制与工人异化劳动的关系,提出在生产力高度发展基础上消灭社会分工和私有制,是扬弃异化劳动的根本途径,这比卢卡奇更为深刻。
   再次,异化或物化概念内涵的差异。卢卡奇将物化和物化意识看作是社会历史现象,而非自然现象,但他没有将物化和异化做细致的区分。他将物化了的社会称为“第二自然”,这一“第二自然”同通常意义下的自然一样。面对这些自然规律,人们在它们面前无能为力,只能直观而失去主动性。马克思则从唯物史观出发,对物化和异化做出了区分。他指出物化比异化外延更广,可分为对象化的物化和异化的物化。人类改造自然的劳动是贯穿人类历史发展始终的,人类历史就是一部生产劳动史。劳动对象化是人为了获取生活资料而进行的改造自然的活动,劳动产品归劳动者所有,这是人与对象的直接关系,是一切历史阶段劳动都具有的特点。劳动异化则是特定历史阶段(资本主义社会)的劳动作为异已的力量同劳动者相对立,而“人成为自己对象的奴隶”,二者有根本的不同。由此可见,马克思对物化和异化的理解和区分更加准确。    最后,扬弃异化方式的差异。由于卢卡奇和马克思论证物化的视角不同,因而他们最终得出的扬弃异化的方式也就不同。卢卡奇从物化造成的主客体的分立、主体总体性的丧失出发,图通过唤醒无产阶级意识,实现无产阶级主客体的有机统一,进而通过无产阶级的实践活动实现自身解放。这一物化扬弃的方式不可避免地带有唯心主义色彩,似乎阶级意识的觉醒在扬弃物化的过程中更具决定作用。马克思从生产力的发展和社会分工这一异化产生的根源出发,深刻分析了异化现象的历史过渡性和暂时性,更强调扬弃异化的客观历史进程。马克思指出,资本主义是私有制发展的顶峰,资本主义私有制下社会分工的不断发展在一定历史时期内会促进生产力的快速发展,当生产力极大发展的时候,就为异化现象的消失准备了物质条件。无产阶级的阶级意识当然是无产阶级革命的重要思想条件,但这种阶级意识只有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充分发展的基础上才能形成并成熟起来。通过无产阶级的斗争,消灭私有制、实现共产主义就成为异化消失的社会条件。可见,不论分析异化的产生还是异化的扬弃,马克思始终都坚定地站在唯物主义的科学立场上。
   总之,通过对卢卡奇物化思想和马克思异化思想的比较,我们可以看到卢卡奇思维的敏捷之处。尽管其物化思想有这样或那样的瑕疵,但我们不能否定它在马克思主义发展和传播中的重要作用。作为西方马克思主义的奠基人,由其开创的解读马克思主义的人本主义思潮在西方马克思主义学界产生了深远影响,尤其是后来的法兰克福学派,他们在卢卡奇物化理论的基础上进一步对社会展开技术理性批判和大众文化批判。客观地说,卢卡奇生活的时代同马克思生活的时代相比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无产阶级革命的形势发生了变化,卢卡奇能将马克思的异化理论独立发展到这样的程度已经实属难能可贵了。随着理论研究的不断深人,特别是在读到了《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之后,卢卡奇逐步修善了自己的物化理论。
   在当下我国经济社会的发展过程中,市场化改革在不断推进我国经济与社会的全面进步的同时,也不可避免的产生异化现象。因此,卢卡奇和马克思的异化(物化)思想在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过程中仍然有指导意义。市场经济可以促进资源的有效配置与合理利用,因而是高效率
   的经济形态。但市场主体本身对经济利益的追求以及对商品交换的依赖,也易于出现人与人的交往关系被物化的现象,也会出现商品拜物教或金钱拜物教的现象。现实中一度出现的“唯经济指标至上”或“唯GDP”倾向,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一种的异化或物化的现象,使人们在追求社会发展和个人财富的过程中失去主体性,偏离社会的全面发展和人的自由发展的正确方向。鉴于此,党和国家提出“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理念,着重强调作为经济社会发展之目的、动力的主体是人民,广大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需要、对自身全面自由发展的要求成为经济社会發展的根本目的。立足于人民至上的价值理念,党中央提出了“五位一体”总体布局和“四个全面”战略布局,旨在促进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的全面、和谐发展。可以说,在新时代,卢卡奇和马克思的异化(物化)思想能够为我们积极地扬弃物化现象,促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事业的健康发展提供理论指导,为最终推动社会的全面发展和人的自由发展提供重要的思想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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