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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话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 夏玉君

  爷爷的父亲我未曾见过,他喝不喝酒我无从知晓,反正爷爷喜欢喝酒,他喝的是馋酒。
  早些年家里生活困难,去合作社买瓶红烧肉罐头包顿饺子,就像过年似的。每每这时爷爷就磨蹭着不上桌,好像有什么事未做完,奶奶看透了爷爷的心思:“老东西,怎不上桌,又在想那猫尿(酒)吧?这时爷爷就像得到恩准,虾着腰在墙脚寻出半瓶酒来,乐呵呵地凑到桌前,倒上一杯,美美地呷上一口,当注意到奶奶在嗔视他时,便振振有词:“饺子酒,饺子酒,吃饺子不喝酒,等于白喂狗呀。”说得我们差点乐出声来。几口酒下肚,爷爷的脸就笑成了一朵菊花。
  我没有考究,也考究不出人们在哪朝哪代发明酒这东西的,但医学也不得不承认,酒饮到适度,有强身健体之功效。我爷爷馋了一辈子酒,到八十多岁才无疾而终。
  林场人口少,就那么屁股大的地场。到了寒冬季节,窗外刮着“大烟炮”,几个老伙计坐在通热的火炕上闲聊。等女人把炒好的菜端上炕桌时,老哥几个就要喝上几盅,不然就像缺了点什么。他们边喝边聊,聊着,聊着,就又聊回他们刚来林区时战天斗地的岁月。他们在这大山中经受了大半辈子“革命”的历练,林场周围的深山里哪儿有沟,哪里有坎儿,他们都一清二楚,这无尽的大山里已留下了他们生命的足迹。至于别的,他们也聊不出什么新鲜话题。
   “我那个时候真叫风光,我一个人开着小火车,能拉三十多节车的木头,像一条长长的巨龙,那时你们几个还都是打枝桠的小工呢。”老周自豪地说道。
  老赵急了:“打枝桠怎的了,你别牛B,当年我开油锯,你不知道那是烧油的,还往油锯里塞树枝呢。”大家乐的前仰后合,把盅里的酒一饮而尽。
  城里人也喝酒,但要较林场高雅得多。城里的饭店酒楼那才叫排场、阔气,酒席间推杯换盏,觥觞交错,平素委琐的人一下子豪爽起来;木讷的人神奇般地伶牙俐齿起来。嘴巴灵光的人在吐着言不由衷的词语,哪怕是以前有些过节的人,也会称兄道弟,搂脖抱腰,一派“瑜亮同时君与我,几时煮酒论英雄”的温馨氛围。
  我刚来城里工作时还滴酒不沾,可身为一个公务员,也少不了凑个场子。这位说:“酒是沟通的媒介,不喝就是看不起大家。”于是我喝了头一杯。那位说:“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我半推半就地喝了第二杯。久而久之,我的身体里就淀积了“好酒”的因子,一见到酒就内抗乏力,酒饮入身体,就侵入了我的灵魂。及至微醺状态,便忘却了烦恼,忘却了忧愁,被阉割得奄奄一息的自尊心竟返过阳来,声嘶力竭地臧否人物,谠论人生,骨子里那些潜在的劣性又开始彰显出来。酒醉回家,东摇西晃,妻子刚想唠叨两句,我便口出秽言:“你懂个屁,酒是爹,菜是娘,喝死总比枪毙强。”妻子不再理我:“喝吧,喝死才好呢!人家把你卖了,你还帮人家数钱呢!”
  如今人们又给酒赋予了新的内涵,浴楼、酒肆成了现代文明的标志。“如今男儿知多少,却道高官即是仙。”如果哪天一不经意和某个令人咂舌的仙人混到一起喝酒,虽然在席间奴才相十足,可出了门逢人便讲:“昨晚又跟某某喝酒了,他和我干了好几杯,把我喝得一塌糊涂。”某某仙人自然就成了他吹牛与炫耀的资本。看来还真不能小觑这酒的功用,与谁喝酒,在什么场所喝酒,因什么目的喝酒,酒都担当着不同的角色。难怪有人说:在官场上,酒是继美色之后的第二大“杀手”。自古以来人们就把酒和“色”、“财”划到一个家族里来:“财如下山猛虎,酒如穿肠毒药,色如刮骨钢刀”。怎么了得,这香醇的酒原来是穿肠的毒药呀。酒们在私下里偷偷哭泣。
  掰开揉碎了说,酒绝对是好东西。
  友人相聚,喝酒是盛事;月下独酌是雅事;与美女饮酒则是韵事,怎能说酒不是好东西呢。古时多少文人墨客都与酒有缘。李白自称是酒中仙,一生以酒为侣,其死因也被传说是因为酒醉后水中捞月而溺死,真是死得风雅。宋朝的辛弃疾说:“要想诗句好,须是酒杯深。”他在《西江月・遗兴》中写到:“昨夜松边醉倒,问松我醉如何,只疑松动欲来扶,以手推松曰:去。”
  真是醉得可爱。
  去年夏天回林场看望母亲,晚上,小时的玩伴二柱邀我去他家喝两盅,我没有推辞,一起长大的伙伴是来不得虚假的。太阳已经卡山儿,整个院子都被晚霞染得通红,坐在二柱家房前的山丁子树下,微风习习,凉爽惬意。一盘切开的冒着油珠的咸鸭蛋,外加一盆用腊肉炖的油豆角,我俩大快朵颐,大口喝着林场产的小烧酒,实在是一种享受。我和二柱席地而坐,无客套之矫情,无作势之虚张,我们敞开心扉,回忆儿时旧事。几盅甘饴入口,我俩那蜷曲着的记忆被酒力勾引着张氤开来,就像一转身回到了那年少的岁月,嬉戏与打闹,梦想与憧憬一股脑地萦绕起来。说者侃侃,听者唯唯,二柱举杯,我饮而尽之,此时此刻,我的心灵不再荒凉,我早已把虚荣与不快抛到山的那一边去了。
  的确,酒能使人变得豪放、聪明,可以使人变得豁达、高尚;酒也能使人变得暴戾、愚蠢,也可以使人变得卑鄙、下流;它可以使我们的生活愈加丰富多彩,也可以使我们周遭变得乌烟瘴气,利欲熏心。唉,酒这玩意呀。
  朱敦儒曾语:“免被花迷,不为酒困。”我自从与酒为伍,便一发而不可收,自己虽没有以酒为“套”的高深,却觅到了酒后微醺的超逸,虽未被花迷,但为酒困了。我要在这曼妙的超逸中,抛开名利,牵回曾经澄静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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