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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析格雷姆·特纳的电影文化理论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刘偲偲

【摘要】 作为澳大利亚文化研究的代表人物,格雷姆·特纳在文化研究学术史、电影理论及文化政策研究领域都取得了显著成绩。《电影作为社会实践》是格雷姆·特纳论电影文化的经典之作,集中呈现了他从文化研究视域观照电影艺术的思考和创见。格雷姆·特纳将电影看作一种社会实践、文化再现与观看实践,从电影产业、电影史、电影语言、电影叙事、电影观众、意识形态批评等多维视角展开综合分析,为新媒介语境中的电影文化研究提供了诸多启发。

【关键词】 格雷姆·特纳;电影研究;文化研究

[中图分类号]J90 [文献标识码]A

作为一种二战后在英国兴起的跨学科思潮,“文化研究”(Cultural Studies)以其鲜明的政治性、当代性、批判性和跨/超学科性受到人文社科学界格外关注。与传统意义上文学研究偏重精英主义的价值取向不同,“文化研究”特别青睐以影视为代表的当代大众文化现象,尝试通过对影视文本的症候式解读,管窥社会思潮的发展状貌。20世纪70年代,“文化研究”从英伦旅行到北美和澳洲,催生了各具特色的美国文化研究、澳大利亚文化研究,等等。格雷姆·特纳(Graeme Turner)(以下简称“特纳”)是澳大利亚文化研究的翘楚人物,在媒介与文化研究领域提出了很多富有独创性的见解,颇具研究价值。目前国内学术界对特纳的研究尚未完全展开,仍有较大的研究空间。

自从电影诞生以来,“电影是什么”一直是电影研究者关心的问题。许多理论家从不同的角度出发,针对这一难题提出了各自的观点。其中较为典型的有以下几种:第一种是“电影作为艺术”,如“电影是一种造型的、固定的艺术,但也是一种节奏化的、音乐化的艺术”[ 1 ] 5 3。第二种是“电影作为语言”,如“电影当然不是一种言语,但是我们可以把它视为一种语言,因为它也要在与我们的语言不同的、但仍然有规则的排列中安排表意元素”[ 2 ] 4 4 7 - 4 4 8。第三种是“电影作为意识形態”,如“可以把电影看成是一种从事替代的精神机器,它与占统治地位的意识形态所规定的模型相辅相成”[3]565。20世纪中后期,随着哲学领域的“后现代转向”以及当代文化理论的兴起,电影研究也突破了既有的电影史论、电影技术和文化工业框架,更大程度上作为反映当代社会历史变迁的文化表征,成为文化研究格外受宠的课题。在某种意义上,“与其说电影是一门艺术或一种语言,不如说电影是一种复杂的社会文化行为,电影的内涵早已溢出了纯粹的艺术或语言概念,而指向了整个社会实践领域”[ 4 ] 7。作为电影文化研究的重要一脉,格雷姆·特纳的电影批评实践值得高度重视。特纳在电影研究领域的主要著作有《电影作为社会实践》(Film as Social Practice)与《电影文化读本》(The Film Cultural Reader),其中前者是特纳的专著,较为集中地反映出他对电影的文化阐释。

一、作为一种社会实践的电影

在传统的电影研究中,占据主流地位的是历史分析和美学分析的观点,前者凸显电影作为“第七艺术”的发展演变过程,后者强调电影是一种艺术,主要考察电影是如何表现声音和光影的。1988年《电影作为社会实践》初版时,特纳就决定打破美学分析的传统,将电影定位成娱乐、叙事和文化活动。特纳有意识地赋予电影研究更为广阔的视野,涵盖电影的生产与消费、乐趣与意义,其对电影的基本定位可以概括为:“电影对于拍摄者和观众都是一种社会实践:从影片的叙事和意义中,我们能够发现我们的文化是如何认识自我的。”[ 5 ] 3

作为澳大利亚文化研究的领军人物之一,特纳积极吸收当代文化理论的成果,提倡将电影纳入文化研究的整体视野中加以阐释,认为电视、收音机、体育、喜剧、电影、音乐和时尚等形式和实践可以体现一种社会生活方式和价值体系。电影赋予影像以文化内涵,因此构成文化研究和文本分析的主要对象。

电影作为文化产品和社会实践的观点,不仅本身具有理论价值,而且对文化系统及其运作过程可以形成更深的理解。特纳将电影纳入文化表征中,既关注电影作为实践的重要性,又重视电影作为媒介的特殊性。在特纳看来,电影除了“是一门独立的学科,更是一种独特的社会实践、一组语言和一个产业”[6]49。

特纳指出,现在的电影研究方法来源于各个学科领域,包括语言学、心理学、人类学、文学批评、政治经济学、媒介研究和历史学,呈现出鲜明的跨学科特色,同时包含了许多不同的意识形态指向,如马克思主义、女性主义、后殖民主义、生态主义等等。特纳把电影看作文化中快乐与意义的源泉,这也是他本人从事电影研究的原因。特纳十分重视电影研究中的各种关系,例如:“影像与观者、产业与观众、叙事与文化、形式与意识形态。”[6]49

特纳注意到在当今时代,电影的消费方式是非常多元的,除了去电影院观看电影,电影也可以通过播放胶片、CD、DVD、录像带以及网络下载的方式获得。[ 5 ] 5 7达德利·安德鲁也提出了相似的观点:“那些曾聚集在大银幕下的观者如今可以随意处置电影,或独自或与家人朋友一起,想暂停就暂停,想回放就回放,如果他们乐意的话,还可以重新剪辑。”[7]109在这样一个“家庭影院”时代,以前的电影研究仅仅关注影院放映的单一空间,这种研究态度已经不再符合时代的发展要求。现在的电影研究需要扩大研究对象的范围,将以电视机、网络等为载体放映的电影也纳入考察视野。

作为英国文化研究播撒到澳大利亚之后的主要传承者,特纳曾撰写过一本颇负盛名的《英国文化研究导论》。伯明翰学派文化理论的学习与研究经历,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了特纳的电影文化观,比如说将电影视为一种文化再现与社会实践,与雷蒙德·威廉斯和斯图亚特·霍尔等人关于“文化”的界定有着密切关联。更准确地说,特纳在“文化研究”这一二战之后最具批判性、政治性和实践性的跨学科思潮的影响下,开启了一条注重电影自身定位、研究方法、研究范畴,不同于传统电影研究过分凸显美学分析的新范式,形塑了当代电影文化理论的基本地图。

二、作为一种表意实践的电影

电影生产是电影研究的核心环节,涉及许多技术层面的问题。特纳认为,电影不是一种独立的表意系统。镜头、布光、剪辑、布景和声音等元素被电影有机组合在一起,表达一定的意义。电影的制作离不开各个系统的协调合作,意义的产生有赖于不同要素的充分契合。达德利·安德鲁对电影制作的看法是:“电影理论趋向于依据电影制作不同阶段或不同时刻而区分为三大类别:拍摄、制作、放映。每个阶段都各自与其主要的工具联系在一起:摄影机、剪辑机、放映机。”[ 7 ] 2 1安德鲁把摄影与剪辑看作电影制作的两个阶段,而特纳将电影制作视为一个有机整体,拍摄与剪辑是其中不同的两个表意元素,为电影的表意实践各有贡献。

特纳聚焦于电影的视听语言,探索电影的生产过程,尝试发掘出电影是如何制作完成并传达意义的。在特纳看来,操作摄影机是电影制作中最为复杂的实践。摄影机的位置选择即拍摄角度对电影制作产生的影响最为明显,它已经超越物理空間层面的意义,呈现出强烈的意识形态所指。例如:利用空中的直升机或升降机进行拍摄,电影可以变成一种表演艺术,为观众提供视野上的快感。[6]60电影的制作与意义的生成,与摄影机的具体使用密不可分,不同的拍摄角度会造成不同的视觉效果,传递出相差甚远的意义。

在电影的视觉呈现上,特纳重点强调了布光、场面调度、剪辑的重要功能。电影布光的方法主要有现实主义和表现主义两种,会产生不同的意义。如表现主义式布光可以烘托人物情绪,强化人物性格。场面调度是电影画面中一切东西的简称。电影制作者可以利用场面调度传递许多信息,如借助场面调度的细节在电影中塑造某种社会文化空间。剪辑在电影制作中的地位是不可忽略的。剪辑的技术和手法有助于电影制作者赋予影片一定的意义。

在电影的制作中,特纳也非常关注声音的表意功能。电影中的声音,除了为电影叙事中的动作所做的配音,也有专门的电影配乐。[6]66-67电影的真实感由于声音的加入得到增强。观众的文化体验能够通过电影的配乐得到激发。在特纳看来,声音对于观众的电影体验具有重要的意义,声音在电影的叙事中发挥着积极的作用。

特纳认为,特效在电影的视听语言中有着独特的位置。电影中的特效一般有两种功能。第一种是模拟自然界中实际存在的某种东西的外观,或者再现制片人不容易到达的场所。第二种是把特效本身视为目的。[ 5 ] 8 7特效创造出银幕上的奇观,从而为观众带来视听上的强烈震撼,观众从中获得独特的观影体验。

特纳的观点是:“电影是许多表意系统的复合体,其意义也是这些系统相互结合的产物。这种结合可以通过系统之间的互补或相互竞争得以实现。没有一个系统能够独自承担一部影片的所有效果。”[5]86特纳考察过的摄影机、布光、声音、场面调度、剪辑、特效等系统都拥有自己独有的惯例,即它们再现事物的方式。从这个层面上看,电影的制作伴随着意义的产生,电影是一种表意实践。电影的生产处于一定的社会文化背景中,是一种十分复杂的过程。电影除了为观众提供乐趣外,其中的每个画面都携带某种意义,具有阐释的可能。

电影生产是艺术生产的一种。马克思对“艺术生产”作出过具体的阐释:“一是艺术生产是对世界的特殊掌握方式;二是艺术生产的本质是自由的;三是艺术生产的功能是间接的;四是艺术生产具有审美价值取向。”[8]159-164电影生产既能体现出艺术生产的一般共性,自身的个性也极为突出。特纳将电影生产放在社会文化背景中进行考察,认为电影并非独立存在的,电影意义的产生与解读都应该与具体的社会现实相结合。

三、作为一种观看实践的电影

“电影的观看”也是特纳电影文化理论的有机组成部分。受众分析是大众文化研究的维度之一,观众与电影之间的关系是电影研究无法回避的问题,特纳同样重视考察观影体验。从观看的角度上讲,可以把看电影当作一种“事件”。[ 5 ] 1 4 4“外出”行为本身便构成了观影活动密不可分的一部分。大多数情况下,看电影是群体娱乐活动的一项内容。通过观看电影,人们会暂时远离现实的压力。

观影体验在特纳看来具有特殊性。电影开始放映,观众身处黑暗之中,与银幕的光亮形成反差,既位于人群之中,又与他人呈现出相对分离的状态。虽然在观看写实的影像,但是电影与现实并不完全一致。观众坐在各自的座位上,沉浸在电影的叙事中,对眼前放映的声音和影像充满消费的渴望。

观看电影可以给观众带来明显的代入感,观众对电影叙述的故事可能会产生一定程度的共鸣。值得注意的是,电影作为一种媒介,“只是对真实的一种再现,而不是对客观现实的毫不改动的呈现”[9]17。电影能够最大限度地复制现实世界的体验,然后再加以强化,达到比现实更加真实的效果,因此对观众形成了强大的吸引力。

观众对电影的理解问题也引起了特纳的研究兴趣。在他看来,观众想要理解电影,一定要同时注意文本与“文本之外”的因素。电影的意义并不是独立产生的,而是由制作者与观众共同决定的。特纳的观点是:“观众会发现任何一部影片的文本都具有多重的意义,且不是‘固定’不变的。”[5]161

特纳认为在电影研究中,目前更常探讨的是“各种可能的意义”,而不是“单一的意义”。[5]162意义成为观众从电影中解读出的结果,并非电影文本自身含有的。观众可以主动参与到电影意义的生产中,而不只是被动地解释电影文本的意义。不过在具体实践中,大多数观众在观看电影时会感到他们的解读受到了限制。电影中某些常见的惯例,似乎是为了把观众可能出现的多种反应引导为一种同质化的观点。从电影理论角度出发,观众对一部影片的解读具有无限的可能性;而从观看电影的实践上看,虽然观众的解读会呈现差异,但是依然会被限定在一个相对有限的范围之内。

关于观众的解读立场,特纳比较赞同斯图亚特·霍尔提出的“偏好式解读”“协商式解读”和“对抗式解读”。这三种立场是霍尔在“编码/解码”理论中概括的三种解码方式,表明了观众在面对文本时可以选择不同的姿态。在观看电影时,不同的观众对同一影片会解读出多种意义。

特纳站在观众的角度,考虑到电影的消费,把电影当作一种观看实践。他既考察了“看电影”这一事件本身,又注意到观众在阐释电影意义时的多种立场,高度重视观众与电影的密切关联。观众对于电影研究的意义与读者对于文学研究的意义相似,是必须关注的重要一环。

结 语

电影自问世至今,有相当多的电影理论家从各个角度对“电影是什么”作出界定。无论是“电影作为艺术”“电影作为语言”,还是“电影作为技术”“电影作为意识形态”,每种观点都有一定的合理性,与电影不同的发展阶段息息相关。“电影作为社会实践”是一种相对新颖的理论观点,特纳在他的专著《电影作为社会实践》中进行了较为详细的论述。《电影作为社会实践》经过了四次修订,前后过去了将近二十年。特纳根据电影的不断发展与电影研究的持续推进,修正和补充了这本著作。特纳在《电影作为社会实践》一书中将电影作为一种社会实践、表意实践与观看实践进行考察,并未局限在对电影的美学分析。他重点关注镜头、布光、声音、剪辑、特效等因素在电影生产中发挥的作用,也对观众在电影消费中扮演的角色提出了自己的看法。特纳作为英国文化研究传播到澳大利亚之后澳大利亚文化研究的领军人物之一,從事过文化研究学术史研究。因此,他的电影文化理论尝试将英国文化研究的范式移用到电影研究。特纳的电影文化理论的意义在于:一方面拓展和延伸了当代电影研究的学术空间,另一方面丰富了文化研究的个案实践,探索出以电影为主要对象的大众文化研究范式。

参考文献:

[1]卡努杜.电影不是戏剧[M].施金,译//李恒基,杨远婴.外国电影理论文选.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6.

[2]克里斯丁·麦茨.电影符号学的若干问题[M].崔君衍,译//李恒基,杨远婴.外国电影理论文选.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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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孙燕.作为一种文化实践:后现代理论语境中的电影观念[J].电影文学,2012(21).

[5]格雷姆·特纳.电影作为社会实践[M].高红岩,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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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达德利·安德鲁.电影是什么![M].高瑾,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19.

[8]姚文放.两种“艺术生产”:马克思“艺术生产”理论新探[J].中国社会科学,2020(6).

[9]王奕斌.去往电影院的路——评《电影作为社会实践》[J].中国图书评论,2010(5).

◆ 基金项目:中宣部文化名家暨“四个一批”人才自主资助课题(中宣办发[2020]4号)。

作者简介:宋骐远,新疆大学中国语言文学学院文艺学专业2019级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比较文学与跨文化研究;邹赞,新疆大学中国语言文学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与文化批评、比较文学与跨文化研究。

[责任编辑:万书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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