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是孩子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 潘云贵

　　春天到来的时候，隐约间又看到母亲来到房间，她迅速拉开窗帘时架子发出摩擦后的短促声响，感觉时间的齿轮又好像加快了碾转的速度。我揉着惺忪的睡眼，母亲正在收拾昨晚我一个人躺在房间里看电影时吃剩下的花生和爆米花的碎屑，看到我醒了，她便朝我絮叨起来，“都这么大了，还像个孩子，不按时睡觉，专吃这些零食，以后怎么办……”
　　毋庸置疑，母亲是爱我的。在她眼里，无论自己长到多大，她都依然爱我。因为我是她的孩子，是她用骨头和血液分割出来送给世界的一部分。
　　“你怎么还像个孩子?”
　　一个简短的问句，是责备，是担忧，是关爱，或是羡慕，猜测不出。
　　时间从岸上出发，拖着陈旧的船板，在大海中央放下一枚锈色的锚。我在十八岁以后的年纪里举目四望。发现这世界也在打量我，要说出什么，却始终说不出什么。
　　无聊时，经常翻看手机通信里滚动的友人名片，内心有一瞬间的冲动，想按下绿色的电话图标键，但却迟疑地把手僵持在半空，内心胆小得如同要被人揭穿掉什么。我的声音从小学五年级到现在始终没发生多大改变，偶尔接到友人从远方打来的电话，心中异常胆怯：“真的是你吗?声音好萌呢!”“嗯，一直是这样的。”“你究竟几岁，真的是二十吗?”“是的。”心底浮现出来的数字很快就烧光了所有紧紧遮掩的树梢，这是时间放出的最大一场火。
　　是不是有一天，那些陪伴我们一生的数字，又会变成一把锋利的刀刃，没有任何表情地切开我们努力用童稚的容颜和声音伪装出的鲜红果实?
　　这个世界充满了秘密，也充满了一双双剥开秘密的巨大手掌。
　　不知什么时候起，我们都已经开始尝试着逃避，和习惯逃避，用孩子的面容神情来对抗疯狂前行的时代和愈发残忍的时间。开始对着世界卖萌，以为那是单纯，用幼稚的谎话欺骗众人，以为会被原谅，时常跟镜子里的自己傻笑。以为自己依旧年少，穿着印有史努比或者超级玛丽的小衫，以为能和虚伪成熟中的另外一个自己划清界限。
　　哆来A梦的时光机终究没有在这个世纪被发明出来，长大成人是地球运转中不能更改的律条。花朵激烈萌发的季节终究会老去，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一条道路会一直存在。
　　在《挪威的森林》里。直子曾对渡边说：“希望你能记住我，记住我曾这样存在过。”
　　在越来越看不清楚未来纹路的世事里，一切都走得太快。一切都成熟得太早，苍凉是我们的宿命。而我们的身体里却还居住着一个孩子，他会告诉你，你曾这样存在过，也曾那样萌过。
　　在十八岁以后的年纪里，抬头仰望树梢间偶尔露出的一隅晴空，阳光扑打在你圆嘟着嘴的脸颊上，你托着腮帮装可爱，幻想太空船、外星人、夏天的柚子茶、骑扫帚的哈利波特和永远会被喜羊羊打败的灰太狼。
　　我们可以假装像个孩子。却早已不再是孩子。
　　编辑　袁恒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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