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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中国做科研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 米格尔

  我是个欧洲人,我们欧洲人从孩提时代就会听一些故事,关于探索发现的故事。其中有很多罗马人的故事,比如恺撒大帝是怎么带领军队发现“新世界”的――也就是那时的法国,他征服了法国。这些故事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激情、探索。我孩提时代,我爷爷就会在晚上给我讲这些故事。他拿出书给我读这些不同的故事,希望能哄我睡着。结果我却睡不着,这些故事太精彩了,我听了还要听。这些故事让我意识到,等我长大了,我想成为一个探索者,我想做些有挑战的事情,我要挑战自我。我记得大概六岁的时候,一个比我年长五十多岁的老人问了我一个问题:你长大了想做什么,我记得当时我问他,这个世界上最难做的工作是什么?我清楚地记得那位长者告诉我说,造太空飞船,去宇宙中探索新的太空,发现新的行星、恒星,这是世界上最难做的事儿。我说我想做这个,我想成为这样的人。
  后来我长成了个少年,也忘了这事儿。很多青少年都有类似经历,对吧?我忘了自己的梦想。我上完了中学,要上大学了,我该选什么专业呢?最后我选了医学。我离开家乡去了西班牙北部,那儿的一个小城市里有个非常好的大学,以生命科学闻名,在那儿我学习如何做医生。这所大学有两个特点,一是竞争激烈,我周围的人都很优秀,这很让人激动,不是吗?身边都是优秀的人会让你更多地思考。二是我有了更多时间对自己、对人生进行思考。这时我的梦想又回来了,我很快想起我当年想做个生命科学的探索者,我觉得自己的选择是对的。因为22世纪会是太空的世纪,但本世纪是人体的世纪。我其实是幸运的,我能在本世纪做一些改变世界的事情,那就是生命科学。
  我念完大学,又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因为我成为了医学工作者,但是医学工作者是不能做生命科学基础研究的,至少在西班牙不能做,不同国家有一些不同的规定。我可以有优越的工作和生活,赚的钱不少,人人都尊敬我,但是做不了自己喜欢的事。所以我决定放弃医学,转而攻读生物化学和分子生物学的博士学位。毕业后我决定去英国,我去了伦敦Patrick Maxwell教授的实验室,我过得很开心。但有一天,英国文化教育协会给我打电话了,他们说需要我去中国做个讲座。我回答,我不去,我太忙了,对去中国一点兴趣也没有。为什么呢?因为我对中国一无所知,所以我不觉得去中国有什么意思。但他们说你非去不可,最后我还是去了中国。去了后挺喜欢中国,非常喜欢,尤其是这三点:中国的人民、中国的文化以及中国的潜力,我看到中国巨大的潜力。在中国待了四五天后,我回到了英格兰,我说或许我们应该想个办法,让我能更频繁地去中国跟他们合作,结果他们跟我说不行。一开始是他们这帮人跟我说你应该去中国做个讲座,现在他们又告诉我说不行,不能去中国。这对我是个启示,也许我该换个地方。如果你此时不做,那你这辈子都做不了。
  2007年除夕夜,我到了中国,开始了一段新生活,一段让人激动的生活。你们看得出我的中文只是马马虎虎,我最先学会的汉语词汇是“什么”,因为我一说话,别人就会问说什么,“什么”,我说的他们一句也听不懂。第二个词是“老外”,因为我一直听到人家说我的时候用到同一个词,而这个词又不是我的名字,所以这个词肯定是说我是个外国人啥的。第三个词是“打包”,第四个是“哦”。你们知道“哦”在中文里是什么意思吗?“哦”这个词很复杂的。我们之前有个司机每天早上来接我们,每次来接我,他都会跟我说中文,全是中文,我一句也听不懂。最后我终于明白了,他说的意思是,米格尔,我早上会给你打电话,如果你要坐车呢,你就说“哦”,如果你不去呢,你就说“哦哦”。所以我后来就会用“哦”和“哦哦”表示我去还是不去。我刚来到中国时就是这样,但事实上我总是说“哦”。我总是会去工作,我工作非常努力,通常从早上8点到晚上10点半,每一个工作日,每一个周末。那三年的每一天,我们申请经费、准备材料,我成了“973”首席科学家。有的工作没做成,有的做成了,我们发表了一些很好的文章。总体来说,我和我的团队、院里的同事们做了一些很棒的事情。
  我们工作还是很努力的,比如现在,我们在实验室里买了床,这床挺软的,两周前有一次,我就不得不睡在实验室。我们现在有两张床,我们决定还要再买几张,我甚至跟他们开玩笑说,如果实验室里有寝室我就幸福了。在中国做研究是很让人振奋的,做科研也是难以想象的艰难,因为大部分时候,你都只是在努力工作、遭受挫折。只有极偶尔的时候,也许某一天你获得了某个特别令人激动的成果,你才会思考,去解读它的意义。我觉得你应该做别人没做过的事情,对吧。所以请拿出勇气和耐心,试着向所有人学习,你的同事、你的老师。最重要的是,永不放弃。
  在西班牙的时候,我是医生、免疫学家。后来我又在英格兰研究所读癌症生物学博士。我第一次接触干细胞就是在中国,我来中国之前对干细胞一无所知。来到中国之后,我是慢慢地适应这一全新的领域,我们在某些方面有了进展,我们想知道当细胞生病时它们会发生什么。因为人们对疾病有一种简单的看法,你们在座很多人可能也是这么想的,就是认为如果你的大脑、肝脏或心脏出了问题,那么这些器官的细胞就会病变,它们一个接一个死去,死了一个又一个,直到你整个器官中全是病变细胞,其中有一半都死掉了或者马上就要死去。事实上,疾病比你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我们相信,疾病正在以某种方式改变着细胞的身份,因为我们的身体是由很多细胞组成的,这些细胞之间会对话,形成一种平衡。一旦这些病变细胞跟其他细胞对话的方式变了,变得更复杂,就会让其他细胞听不懂或者获得错误的信息,那它们的行为也会出现错误。因此就会出现崩溃式的后果,就像多米诺效应一样,当所有部位都出现问题,你就会生病,也许你会束手无策。这就是我们研究的东西。我们用干细胞做这些研究,尤其是诱导性多能干细胞,正如刚刚我们青年代表解释的那样。有了这些多能干细胞,我们又可以产生神经元细胞和其他各种细胞类型,然后以二维或三维的方式把它们结合起来做很多事情。我们想建立复杂疾病模型分子医学,这让我又回到了最初的路,我可以把很多医学概念,很多关于人体的知识应用到我的细胞研究上。举个例子,我们现在有一个研究帕金森症的大项目。我觉得我们所做出的相关重大发现也是很振奋人心的。所以,我们是否能在每个研究方向上取得成功呢?我们有很优秀的团队,我们勇敢年轻,当然年龄上会有些微差异,但是我们有决心,我们很勤奋,那我们会成功吗?事实上,这并不重要。
  我们有机会去追逐梦想,梦想做一些事情,有机会去做别人都没做过的事情,这真的让人振奋。我不知道我们会不会成功,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们会非常卖力地去尝试,我们也永远不会放弃。
  (中国973项目首位非华裔首席科学家米格尔・埃斯特班在《开讲啦》的演讲)
  (编辑/杨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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