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 访客   登录/注册

Translanguaging的意义及其翻译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马书红

摘要:translanguaging是国外多语言教育研究的一个新兴领域,近年在国内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在这一理论的译介过程中,学者们各有侧重,由此产生了不同的译名。本文通过考察它的缘起,并与双语教学、语码转换、翻译等概念进行对比,明确其内涵。在此基础上,建议把该词译名统一为“超语言技能”。

关键词:translanguaging;多语言;翻译

中图分类号:H159文献标识码:ADOI:10.3969/j.issn.1673-8578.2020.06.012

Abstract: As a new field in western multilingual education research, translanguaging is gaining more and more attention in China and yet generates various understanding and translations from different scholars. To clarify its connotation, this paper first traces the origin of this word, then compares it with relevant terms such as bilingual education, code-switching and translation, and finally proposes an appropriate translation of the term translanguaging.

Keywords:translanguaging; multilingualism; translation

引言

2019年年初,甲骨文表情包在网上流传。设计者把高冷的甲骨文转化成动物形象,配上“吃兔兔”“神马”等时尚用语,让它跨越时空,走入现代生活。这种借助多种符号资源生成意义的方式是“translanguaging”的显著特点。与传统的口语和书面语言不同,translanguaging是一种多语言、多模态、多感官的意义建构方式。在语言使用过程中,使用者会突破多种界限,比如现有语言之间的界限,语言、副语言和非语言交际手段之间的界限,以及语言和认知能力之间的界限等。

translanguaging的提出者是威尔士教育家Cen Williams。随着语言教育及二语习得领域的发展,这一理论开始在国内兴起,但译名却不尽相同。高育松将其译为“超用语”;戴曼纯、潘巍巍则译为“跨语言使用能力”。除此之外,还出现了“语言穿梭”“语言转换”“双语学习”“跨语实践”等不同译名,均出自语言学和教育学专业人员[13,15]。理论传播,术语先行。在研究、推广、应用等方面,都有必要追溯translanguaging的起源,探索它的发展历程,在学科内涵和本质特征基础上,为它确定一个译名。

一translanguaging的起源和发展

translanguaging源于威尔士语“trawsieithu”。在英语中,先后被译为translinguifying和translanguaging。这一术语的产生与英国19世纪的单语主义密切相关。1870年,英国在威尔士地区颁布《初等教育法》,要求所有学校一律用英语授课。同时,当局禁止学生在校内说威尔士语,违者胸前要挂上写有“WN” (Welsh Not)的木牌①。在语言高压政策下,威尔士语使用者逐年减少,并趋于老龄化。濒危的威尔士语遭受英语压迫,造成了语言冲突。为维护本族语,威尔士人从教育入手,积极开展双语教学。20世纪末,威尔士语被确立为威尔士地区官方语言。《威尔士语言法》的实施标志着威尔士语的复兴,也为translanguaging的出现创造了条件。

translanguaging最早面向的是学校教育,主要表现为双语课堂中有意转换语言输入和输出模式。在García和Baker等人的努力下,它才逐渐走出课堂,进入日常语言实践研究。García认为translanguaging是双语使用者建构意义、组织经验、获取知识并理解世界的一种能力。通过对双语社区的观察,她把这一概念拓展到更为复杂、更为真实的日常语境中[4]。Creese和Blackledge从民族学和生态学角度,研究translanguaging对多语言使用者的影响,关注非主流语言社区、文化和语言保持与社区关系等,进一步扩大了研究范围[3]。华裔学者李嵬采用独创的“矩分析法 (moment analysis)” ②,从身份认同和语言社会化视角来研究translanguaging,重点分析特殊时刻下个人的瞬间选择与言语行为,包括行为触发因素、他人反应等行为引发后果等[10]。伴随命题意义和应用范围的不断发展,Lewis等认为未来translanguaging研究将集中在:(1)课堂情境下的教学模式研究;(2)社会语言实践下的多语言情境研究;(3)神经科学下多语切换时脑部活动的调制研究三个方面[8]。

二translanguaging的内涵

文献研究显示准确性和可读性是术语翻译的关键。译名要表达出概念的学科内涵和本质属性。为实现这一目标,可从术语构成和系统性两方面加以考察。

分析術语构成可从词素入手,后者是术语理据性和能产性的基础。在探讨术语特性时,冯志伟指出,“术语的学术含义不应违反术语结构表现出的理据”,强调“望文生义”,即从词素意义可推断出整个词的意义。能产性要求“术语中的能产成分具有较强的构词能力”,以构成或派生相关新术语。系统性指利用术语指称之间的相似性,彰显术语概念间的相关性[14]。从术语本身考虑其译名具有一定局限。把单个术语置于概念系统中,通过与系统内其他术语的比较,可以发现术语及其表征概念系统的“逻辑相关性”,体现译名本质。为明确translanguaging的内涵,我们将分析trans和languaging两个词素,再与其他多语言使用情景下的相关概念进行对比。

(一)“trans”与“languaging”的含义

前缀trans源自拉丁语,柯林斯词典释义为across,beyond,crossing和transcending等。García认为trans体现了translanguaging的三个显著特征:跨系统和空间(trans-system, trans-space)、变革性(transformative nature)、跨学科(trans-disciplinary),表现出它的流动性、灵活性和动态性[6]。在传统语言学研究中,结构主义和心灵主义试图把语言视作一个静态的规则系统,对其进行二元分类。translanguaging超越了这种限定,认为语言是社会实践的产物,语言技能作为流动的资源储存于学习者的整体经验库中,具有丰富的现实性和流动性。trans突出了translanguaging的流动性本质:可超越现有语言系统和学科划分,从更为宏观的层面探讨多语言情境中的语言交际和语言习得。

尽管有很多学者从不同方面研究过languaging,但词典上没有相关释义。这一概念由智利生物学家Maturana和Varela提出,后来发展成为外语教学研究的一个理论框架。Swain把languaging定义为“通过语言赋予意义、形成知识的过程”,这种行为有助于促进复杂问题的解决和任务的完成[12]。在外语学习领域,languaging指“理解和输出语言过程中,个人独自或与他人合作使用母语或目标语,对目标语概念、形式、功能等进行解释或陈说”[17]。事实上,languaging涉及语言活动的各个方面,涵盖听、说、读、写、译等各个环节,从符号的使用、解读到转换,无所不包。这些定义各有侧重,但都把“languaging”描述为行进中的过程。从language到languaging,研究者强调一种动态性,即语言存在于语言使用的动态过程中。

(二)translanguaging的含义

translanguaging原指在语言输入、输出模式之间有意切换两种语言的教学模式。比如,教师要求学生用英语阅读、用威尔士语写作,通过两种语言的自然切换,令学习效果最大化。随着应用范围的拓宽,translanguaging的内涵不断丰富。Canagarajah认为translanguaging是说话者使用多种语言系统词汇进行交流的过程[2]。García则用这一术语指代多语言使用者运用多种符号资源进行实践、知识获取、意义表征,以调节复杂社会及认知活动的动态过程[5]。通过已有研究可以看出translanguaging主要包含两个维度:一是课堂情境,指在教学中运用至少两种语言的指导性策略,属于语言教学理论和实践;二是多语言情境,指自然语境下模糊语言界限的双语或多语混用。为彰显术语特点,在明确内涵的同时增加“系统—可辨性”[16],我们把translanguaging与传统双语教学、语码转换、翻译等概念进行对比,并加以区别。

1.与双语教学的区别

translanguaging最初指在课堂中有意切换两种语言进行输入输出。在研究威尔士双语课堂的语言模式时,Lewis等发现,“传统课堂情境中的语言转换是无意的,是学生违背预期语言教学政策后,教师对此做出的回应”。比如:教师按规定使用英语授课,学生却选用了汉语回答问题,这时教师也换用汉语回应学生[9]。translanguaging与传统双语教学的区别在于:一是语言切换具有目的性,二是加工程度更高。translanguaging要求学生用一种语言输入,另一种语言输出;学生要先内化知识,再调用元语言意识对信息进行转换。

translanguaging不局限于传统双语教学中字面意义的转换。不论是平行文本的寻找,还是意义的加工与信息传递,都要求双语使用者对内容有更深入的理解,对信息进行深加工。Leonet等从词汇出发,运用巴斯克语、西班牙语和英语三种语言,探索多语之间的相互作用及相应的元语言意识表现,研究了translanguaging在教学中的内涵和应用。受试者在阅读一篇英语短文后,先要回答巴斯克语阅读理解题;然后根据指定英语单词识别并联想另外两种语言中对应的同源词和复合词。对照显示,采用translanguaging模式的实验组在前测和后测中展现出明显高于对照组的元语言意识,能充分利用已有知识储备获取新知识,受试者自身的元语言意识在这一过程中也得到提升[7]。

翻译与translanguaging相结合是当时威尔士双语课堂最主要的教学模式[1]。这里的翻译指教师把一种语言(如英语)呈现的内容译成另一种语言(汉语),通常以学生的强势语言(母语)为教学支撑,帮助学生理解,两种语言相对独立。translanguaging则将两种语言视为一个小整体,不论二者强弱,均纳入学生整体资源库,可同时调用。

2.与语码转换的区别

“语码”是个中性词,泛指人们在言语交际中使用的任何一种符号系统,或语言或方言或一种语体。语码转换是语言接触中的一个普遍现象,指说话者在双语或多语情境中,在交谈中轮换使用两种或多种不同语言、方言或语体。从定义看,translanguaging与语码转换相似。但事实是,语码转换是特定交际情境下特定语言系统间的转换,受語法及互动规则制约。语码转换研究第一步通常是所涉及语言的识别,然后再基于转换过程进行结构或功能分析[11]。与语码转换不同,translanguaging尽可能地模糊语言界限,其转换不限于既定语言系统,而是所有语言、语言变体、语域、符号资源的创造性整合。它的资源涵盖面更广、使用灵活性大。在双语应用中,两种语言存在明显界限的还有“双言”现象:两种语言(变体)用途各不相同,其中一种层次较高,另一种层次较低或更口语化。比如:学生在学校使用一种语言(高层次语言),在家使用另一种语言(低层次语言)。这种因地位差异对语言进行划分的做法有别于translanguaging,后者涉及的语言没有独立分工,并且可能在同一空间内共存。

translanguaging本身不是一个可供分析和识别的对象,而是一个建构意义的过程。它关注语言使用者如何调用不同语言、认知和符号资源来建构意义。比如:从语码转换角度来审视甲骨文表情包,重点在于甲骨文和相應汉字之间的转化,相应的动物形象不在考察范围内。图像作为一种符号,也承载多种信息,是translanguaging关注的焦点。早期语言学理论只关注符号本身,把手势、姿势、面部表情、空间展示、字体风格等排除在外。其实,手势和空间定位同样具有文化差异性和规约性。translanguaging对“非语言”交流手段的分化以及现有“语码”之间的界限提出挑战,扩大了意义资源库的构成与研究范围。

3.与翻译的区别

翻译有两层含义,第一层含义是指把一种语言或语言变体的内容变为另一种语言或语言变体的内容的过程;第二层含义是指这个行为过程所产生的结果,即经翻译而成的作品。

从第一层含义考虑,翻译有明确指向,由“原点”到“终点”。“原点”可代指原语言、原文化、原文本等,相应的“终点”就是目标语言、目标文化、目标文本。Baynham和Lee将翻译过程简化为A(“原点”)→B(“终点”)。这一简化机制反映出翻译在时空上的指向性:时间上,原文本等在前(then),目标文本在后(now);空间上,从“彼处”(there)到“此处”(here),如一部2013年出版的美国小说2020年才在中国翻译出版[1]。翻译遵循现有语言体系划分,过程中致力于弥合不同语言系统间的差异,在两种语言间寻求最佳对等。translanguaing则尽可能地模糊语言界限,在必要时对一切语言、符号资源进行创造性调用、整合,没有特定的语言系统指向。

从第二层含义看,翻译是一项实质性活动,能带来有形实体(corporeal existence),结果明确、统一。translanguaging是语言使用过程中的一部分,只有“进行时”;它关注稳定结果形成前的创造性过程,不能指代结果。物质化结果的形成是一次翻译活动的目的所在及完成标志,而类似稳定结果的产生却表示translanguaging终止。translanguaging自身动态性决定了它必须不断在各资源库之间来回穿梭,进行自我表征。网络时代许多新表达或来自各语言在形态、词汇等层面上的创造性整合(如geilivable、YEAR YEAR HAVE FISH③);或来自语言外其他符号资源的灵活应用(如甲骨文表情包),都属于translanguaging;一旦创造性整合后的表达被广泛传播,或纳入某一特定语言系统,趋于稳定,translanguaing停止。例如:geilivable最初是英、汉两种语言通过音译、合成法的一次创造性整合,被官方词典收录,获得“权威认证”后,它就成为一个约定俗成的无标记英语单词。此时,这个表达隶属于相应语言系统,是这一语言资源库而非使用者整体资源库的一部分。

translanguaging将语言实践观和习得观提升到超系统和超学科层面,一方面为这一领域的教学和研究奠定基础,另一方面也把语言和话语研究导入多语言、多模态和多学科的广阔空间。使用者整体资源库的提出赋予了translanguaging变革性的本质特征,现有语言系统间的界限不再明显,传统研究中的语言能力、本族语标准等概念受到挑战;以往翻译中的“不可译”成为译者跨文化交流时创造性调用多种资源的切入点之一。从translanguaging分析翻译这一多语言实践,重点关注翻译过程,将翻译活动视为一系列“翻译时刻”的集合,译者整体资源库、翻译时为实现对等的瞬间性选择(矩分析法)也将为翻译研究提供新的视角。

三结语

“一名之立,旬月踟蹰。”术语译名应传达概念的本质特征,从准确、合理和接受度等方面展现出译名的理据性。translanguaging是多语言使用者调用全部语言资源表达意义的动态实践。前缀trans易于构成新术语,具有较高的能产性。把它译为“超”,可突出translanguaging超越传统语言界限的能力。languaging根据其对象可分成两类:个人独语与合作对话。前者的对象主要是自己,即有意图地使用自我导向的语言进行自我解释,后者的对象是他人,即与他人合作共同用语言反思语言的使用、解决语言问题、建构语言知识和经验。两种方式兼具表述性、对话性和反思性。有学者把它译成“语言技能”,认为行为调节下的语言使用过程就是语言技能,也有人把它译为“言说”“用语”“言语化”等。把translanguaging译为“超语言技能”,既可体现出translanguaging立足于“超”的整体视野,又能把它与其他术语区分开,满足“系统—可辨性”要求。综上,我们建议把translanguaging译名统一为“超语言技能”。

注释

① 违规学生需把木牌挂到脖子上,直到发现下一个违规者。放学前,最后一个佩戴木牌的学生要接受惩罚。

② 矩分析中的“moment”代指自然对话中具体特殊重要性的某一瞬间或一段时间。这些瞬间(时间段)能改变后续事件的发展。处于这些时刻的人能意识到它们的重要性,并可能根据主观理解调节自身行为。

③ 网络时尚用语,由汉语拼音geili(给力)与英语词缀-able合成而来,后被收入UrbanDictionary.com。汉语中给力一般表示有帮助、有作用、给面子;由粤语祝福语年年有鱼(“鱼”谐音“馀”)转化而成,见于香港新年红包封面。

参考文献

[1]Baynham M,Lee T K. Translation and Translanguaging[M]. London: Routledge,2019.

[2]Canagarajah S. Codemeshing in academic writing: Identifying teachable strategies of translanguaging [J]. The Modern Language Journal, 2011, (95) : 401-417.

[3]Creese A,Blackledge A. Translanguaging in the bilingual classroom: A pedagogy for learning and teaching[J].The Modern Language Journal,2010, (94):103-115.

[4]García O. Bilingual Education in the 21st Century: A Global Perspective[M].Oxford:Wiley-Blackwell,2009.

[5]García O,Lee W. Translanguaging: Language, Bilingualism and Education[M].Basingstoke:Palgrave Macmillan,2014.

[6]García O. TESOL translanguaged in NYS: Alternative perspectives [J].NYS TESOL Journal,2014, 1(1):1-10.

[7]Leonet O, Cenoz J,Gorter D. Challenging minority language isolation: Translanguaging in a trilingual school in the Basque Country[J], Journal of Language, Identity & Education, 2017, 16(4): 216-227.

[8]Lewis G,Jones B,Baker C.Translanguaging: Origins and development from school to street and beyond [J].Educational Research and Evaluation,2012, 18(7): 641-654.

[9]Lewis G,Jones B,Baker C.Translanguaging: Developing its conceptualisation and contextualisation [J].Educational Research and Evaluation,2012, 18(7):655-670.

[10]Lee W. Moment analysis and translanguaging space: Discursive construction of identities by multilingual Chinese youth in Britain [J].Journal of Pragmatics,2011,(43):1222-1235.

[11]Lee W. Translanguaging and Code-Switching: what’s the difference? [C/OL]. (2018-9-26) [2018-12-28]. https://blog.oup.com/2018/05/translanguaging-code-switching-difference.

[12]Swain M.Languaging,agency and collaboration in advanced second language proficiency [C]//Byrnes H(ed.).Advanced Language Learning: The Contribution of Halliday and Vygotsky.London: Continuum, 2006.

[13]戴曼純,潘巍巍.国家语言能力建设视角下的个人多语能力[J].语言文字应用,2018(1): 2-11.

[14]冯志伟.现代术语学引论[M].北京:语文出版社,1997.

[15]高育松.语言学视域中的双语及双语教育:理论回顾与前瞻[J].西北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2014(2):98-104.

[16]侯国金.语言学术语翻译的系统—可辨性原则:兼评姜望琪(2005)[J].上海翻译,2009(2):69-73.

[17]曾罡.国外“言说”理念在外语教学中的应用研究综述[J].外语与外语教学,2014(3):55-60.


转载注明来源:https://www.xzbu.com/8/view-15398161.htm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