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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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花生，采草莓
“丫头，快，吃完早饭，我们刨花生去，现在赶早，凉快。”
一大清早，外婆便做好了早饭：一盆南瓜稀饭，一大盘炒扁豆，一小碗咸菜。香果吃得很饱。
香果和外婆一起，出了自家的院子，沿着那条黄沙小路，走了几分钟，再分岔拐进青杠树林，走过一段布满青苔的林间小路，便来到了外婆的花生地。
这里是一片绿色的海洋。绿油油的花生藤蔓，在夏日清晨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丫头，你来拔花生藤，我来刨没被拔起来的花生。”外婆一边说，一边从背篓里拿出一把小锄头。
香果抓住一株花生的藤蔓，使劲儿一拔，连藤带花生被拔了出来。哇，这株花生结得真好，估计有五六十个荚果呢。香果摘下一个带泥的花生，剥开果荚，塞进了嘴里。泥沙也跟着塞进嘴里了，嚼起来硌牙呢。不过，新出土的花生，还带着泥土的清香，真的很好吃。嚼着花生的香果，偷偷地笑了。
香果一株接一株地拔着花生，不一会儿，便装了满满一背篓。
外婆正专心地刨土，把那些没有被拔出来的花生给找出来，装进竹篮子里。
香果把这一背篓带藤蔓的花生，背到了太阳晒不到的茂密的青杠树林里，坐在大青石上，开始把藤蔓上的花生给摘下来。
等外婆刨完香果拔过藤蔓的那块地，香果已经把藤蔓上的花生全给摘完了。
“我把它背到池塘边，把泥沙淘洗干净。”外婆说，“你继续拔继续摘，一会儿我来刨那些藏在土里的花生。”
外婆背着带有泥沙的花生，往池塘边上走去。香果又开始拔花生。
夏日的太阳，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晒满了整块大青石的花生，便是香果和外婆的劳动成果。
“丫头，你在青杠树林里守着，谨防有坏娃娃来偷花生。我带一些花生回去，做水煮花生，明天拿到洋满嘴去卖。”外婆吩咐完，便带着一些花生回家去了。
外婆走了以后，香果便坐在青杠树林中，守着这些花生。闲着没事做，香果便捧一些花生到青杠林里，用它们来做游戏。香果用这些花生，摆出了各种各样的形状，圆形、三角形、大肥猪、小兔子、娃娃的笑脸……摆好了一种形状，她又把花生搅乱，然后又开始摆另一种形状。
会摆的形状，都被香果摆完了。再摆什么呢？
香果又捧来一些花生，开始摆自己想要的：
一个是男人头像，是香果认为最英俊的模样。
一个是女人头像，是香果认为最美丽的模样。
不过，在摆女人头像的时候，香果一直不知道该怎么摆。是长头发还是短头发呢？是圆脸还是瓜子脸呢？哎，就摆一个许老师那样的脸型吧，那可是很漂亮的。
“香果，在玩花生呢？”
许老师来了，她蹲下身来，微笑着望着香果。
香果一时不知所措，愣在那里。
“香果，你的手可真是巧哇，能用花生摆出人头像呢。”许老师说。
见许老师认出了这是人头像，香果回过神来，赶紧伸出手，把这些花生给搅乱了。
“香果，我可以摆一个形状给你看吗？”许老师轻声问。
香果没有说话，但从她的表情来看，她也没有反对的意思。
许老师便开始摆弄起来：脸庞、娃娃型头发、眉毛、眼睛、鼻子、嘴巴、耳朵……
看着许老师摆出来的人头像，香果抿着嘴，轻轻地笑了一下，便又回到了刚才的表情。
“我摆的这个花生香果，没有我眼前的这个真香果漂亮可爱呢。”许老师说，“小时候，妈妈让我守着晒花生，我也喜欢用花生来摆各种各样的形状。”
香果的双眼只盯着许老师的凉鞋，她没有和许老师说话。
“丫头，吃饭了。”外婆的声音从院子里传出来。
“去吧，我帮你守一会儿。”许老师微笑着说。
香果回家吃午饭去了。香果吃得很快，她惦记着要去替换许老师呢，这么热的天，就是待在青杠树林里，也不会太凉爽。
当香果吃过午饭，背着书包来到青杠树林里的时候，许老师又在香果的头像旁边，一左一右地摆出了两个头像：一个男人头像，一个女人头像，和刚刚香果摆出来又搅乱的那两个头像一模一样。
“香果，我也该回家吃饭了。你刚吃过饭，要休息一会儿再读书和做作业。”许老师说完，便走出青杠树林，走上黄沙小路，回家去了。
刚吃过饭，香果感觉有些累，她躺在厚厚的青杠树叶上，用书遮住脸，想睡会儿。聪明的香果知道，她用书遮住脸，前来偷吃花生的孩子，便不知道她睡着了没有，就不敢来冒这个险。
可是，这一次，香果真的睡着了。
那个淘气的刘响，又来偷花生吃了。其实，刘响自己家里也种了吃不完的花生，他为什么要来偷香果家的花生吃呢？奇怪的是，刘响就是觉得，偷香果家的花生吃，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也许，所有的孩子都会认为，偷来的东西，味道会特别特别好。
聪明的刘响，先抓起一小把黄沙，朝香果附近的青杠树扔去。如果香果没睡着，她会立即翻身起来。但是，香果没有动，刘响知道，香果真的睡着了。
刘响偷花生吃的方法，很是令人讨厌。别的孩子偷花生吃，会趁主人不注意的时候，把自己的口袋装满，便飞快地逃跑，跑到老寨墙上，或躲进老射孔里，慢慢地吃花生，还会把花生壳掩藏起来，生怕被花生的主人发现。
刘响可不一样，他是装一口袋花生，躲在附近的青杠树林中吃，吃完以后，还要把花生壳丢在晒花生的地方，他要让主人知道，自己晒的花生被偷吃过。如果主人破口大骂：“哪个坏娃娃，偷我的花生了？吃了烂嘴巴……”刘响听到了，会很开心，很满足。
刘响抓起晒在大青石上的花生，开始往自己的口袋里装。
呀，不好，一双熟悉的凉鞋，出现在刘响的眼皮底下。是许老师来了。 “嘘――”许老师示意刘响不要出声儿。
刘响真是纳闷儿，许老师抓住了偷花生的贼，自己怎么反而还像做贼一样，不让声张呢？
“来。”许老师示意刘响跟自己走。
刘响跟着许老师，蹑手蹑脚地走进了离香果不远处的青杠树林。
“响鼓儿，你可不能偷了花生，还要打搅香果的美梦哦。”许老师说。
“嘿嘿。”刘响摸了摸口袋里的花生，不好意思地笑了。
“这点儿花生，我替香果作主，送给你吃。”许老师说，“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嗯，好。”刘响点了点头。
“以后，你可不许再欺负香果，特别不允许你再说香果是没有爸爸没有妈妈的野孩子，好吗？”许老师说。
刘响没有说话。许老师接着说：“香果没有爸爸妈妈，心里已经够不好受了，你和同学们再这么说她，她不就更难受了吗？”
刘响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好了，你可以走了。”许老师说，“不过，你如果愿意陪我聊聊天，也可以。”
刘响朝许老师扮了个鬼脸，便蹑手蹑脚地走出了青杠林，他先把口袋里的花生放回到大青石上，然后蹑手蹑脚地离开大青石，一上黄沙小路，他便飞一般地逃跑了。
望着刘响逃得飞快的身影，许老师无声地笑了。
香果还在熟睡呢。许老师顶着烈日，来到大青石上，开始翻晒这些花生。
“呀，许老师，怎么可以麻烦你哟。”外婆从黄沙小路上赶来了，她一边赶一边喊，“丫头，你躲到哪儿去了？丫头，丫头……”
香果醒了，她把遮在脸上的书拿开，见许老师正在太阳底下翻晒花生，一时不知道怎么是好。
外婆也赶到了大青石上，她赶紧把许老师推到青杠树林里，说：“许老师，你怎么可以晒这毒辣的太阳啊，你可干不了这个，你去躲一下太阳，我来翻。”
许老师坐在青杠树林中，看着外婆翻晒花生。香果拿出书本和笔，开始做作业。看着香果认真地做作业，许老师欣慰地笑了。
很快，香果把今天应该完成的暑假作业做完了，她收起了书本和笔。
“香果，跟我来，我知道有个地方，结满了野草莓。”许老师向香果招手。
香果没有去，她坐在原地不动。
“不用怕，至少在今天，响鼓儿不敢来偷花生了。”许老师笑着说。
香果摇了摇头，不信。
看着香果对着自己摇头，许老师太开心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得到香果这样的摇头回应。
“真的，响鼓儿肯定不敢再来偷你的花生了，我敢保证。”许老师依旧笑着说。
香果相信许老师，相信她说的每一句话，因为，这些日子以来，许老师从来没有用另样的眼光来看待她，也从来没有骗过她。
香果跟着许老师，穿过青杠林，翻过一段老寨墙，来到小寨门，再翻过一块大青石。
哇，在大青石的后面，有好多野草莓呢，那些红得闪着亮光的珍珠，鲜艳欲滴，香果禁不住吞了吞口水。
“来，香果，动手呀。”许老师采下一粒野草莓，塞进了香果的嘴里。香果没有拒绝许老师塞进她嘴里的野草莓。平常除了外婆，谁也不可能把东西硬塞给香果吃，即便是塞进了她的嘴里，她也会马上吐出来。
许老师把采来的野草莓塞进香果的嘴里，香果把采来的野草莓握在手心里。很快，香果的手心已经装不下野草莓了。
许老师扯下两根野草茎，递了一根给香果，说：“用它把野草莓串起来，提回家去，慢慢吃。”
不一会儿，香果和许老师的手中，都有一串野草莓。
“沙沙沙――”古寨墙上，不知道是谁撒下了一把黄沙，正好打在香果的身上。香果警觉地躲到了大青石缝中。
“响鼓儿，一定是你吧？出来吧，我请你吃野草莓，好甜哦。”许老师的声音比野草莓还甜。
“嘿嘿。”刘响从古寨墙的老射孔里探出了袋，他朝着许老师扮了个鬼脸。
“来，我这串野草莓，就送给你。”许老师把那串野草莓举了起来，这东西绝对能把刘响从老射孔里逗引出来。
刘响果来几步就蹿到刘老师面前，抢过这串野草莓，跑了。
“香果，走，我们回家吧。”许老师说。
香果跟在许老师身后，进了小寨门，走一段古寨墙，走过一段黄沙路，许老师便分道回了家。香果穿进青杠树林，来到了晒花生的地方。
香果一遍一遍地数着手中的野草莓，她真舍不得吃，这是她和许老师一起去采的呢，很珍贵。给外婆和外公带回去吧，平时外婆采到野草莓，都是给香果吃，外公常年睡在床上，也许好久都没吃到过这么鲜的野草莓了。
香果来到水田边，抠了团泥，又回到了青杠林。她把这团泥揉啊，捏啊，刻啊，画啊，一个活脱脱的许老师的形象，便出现在香果的手中。
香果捡起一片青杠树叶，开始在上面写信：
亲爱的许老师：
我爱您！
香 果
这封信的正文，只有一句话，三个字。
香果把这封树叶信藏在老射孔中，用泥人压着。
（未完待续）
（选自《一个人的童年》，河北少年儿童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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