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童年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

　　笋溪河，鸢尾花
　　这是一节体育课，体育老师带着孩子们做过准备活动，便让他们自由活动。操场上，有打篮球的，有打排球的，有打乒乓球的，有掷沙包的，有跳橡皮筋的……
　　香果一个人走出操场，走出学校，走过洋满嘴那条青石板街，来到了洋满嘴渡口。渡口边儿上的那几只小船，都在忙碌着把那些来来往往的人摆渡过河。在一只小船上，有一个十五六岁的黑皮肤的少年，腰间扎着一条白色的汗巾，正在努力地撑着船。船桨在小河中一摇一摆，很有规律地响起“哗啦、哗啦”的水声。少年摆动着结实的胳膊，小船在他的操纵下，如一只大鱼，在水上轻快地游走，朝着对岸的渡口游去。
　　笋溪河边上，有一片茂密的竹林。每到春末夏初的时候，林中的鸢尾花们，便会竞相开放，开得一朵比一朵鲜艳，一朵比一朵迷人。
　　香果来到笋溪河边上的那片竹林中，一朵一朵地摘着竹林中的鸢尾花和花苞。香果喜欢把这些鸢尾花带回家里，插在玻璃瓶中，看着含苞的鸢尾花开放，看着开放的鸢尾花凋谢，她觉得鸢尾花能陪伴她度过一段寂寞的时光。
　　噢，水边上的那朵鸢尾花，开得真鲜艳！香果蹲下身子来，伸长了胳膊，努力地去摘那朵鸢尾花。
　　摆渡的少年看到了香果，他大喊：“喂，香果，小……”
　　摆渡少年的那声“小心”还没有完全喊出来，只听“扑通”一声响，香果掉进河里了。这时候，摆渡少年的小船，刚好靠岸，只听“扑通”一声，少年跳进笋溪河，朝香果落水的地方游去。
　　香果被救上岸来。浑身湿透了的香果，睁着惊恐的双眼，双手抱着自己的手臂，望着令她恐惧的笋溪河水。香果原本是多么的喜欢笋溪河啊！不管是开心还是不开心的时候，她都喜欢来到笋溪河边上，吹吹风，看看河水，摘摘野花，玩玩羊拐，捏捏泥人，写写树叶信……香果还会在竹林中折竹叶船，然后把它们一只一只地放进笋溪河里，看着它们顺着河水，漂啊漂，有些竹叶船漂不了多远，便沉没了，有些竹叶船能漂到很远的地方，直到香果看不见它们。
　　而今，这条香果所喜爱的笋溪河，差点要了香果的命。幸亏香果落水的时候，被摆渡少年看见了。
　　“小黑哥，你可做了一件大好事哦。”一个刚刚被摆渡过来的女人说，“这丫头命大啊，笋溪河，深着呢……”
　　小黑哥，就是摆渡少年，他皮肤黝黑，人们也不知道他的名字，便叫他小黑哥。小黑哥也是一个苦命的孩子，父母早亡，他和年迈的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这个家，全靠他摆渡挣点钱来维持。
　　这几年，香果经常到笋溪河边上来摘鸢尾花，捏泥人，玩羊拐，写树叶信等等，这些都被小黑哥看在眼里。小黑哥和香果是远房亲戚，他早就把香果当成是自家的亲妹妹了，他从家里带来的烤红薯、玉米棒等吃的东西，只要香果在笋溪河边，他便会递一点给香果。最初的时候，香果不会要这些东西，渐渐地，香果感受到了小黑哥的善意，便也接受了这些东西。有时候，香果在岸上啃着烤红薯，小黑哥在小船上啃着烤红薯，这对洋满嘴渡口来说，真的是一道难得的风景。
　　小黑哥的船舱里，还摆着几个泥人，是香果捏的。这几个泥人，有的坐着，有的在摆臂，有的在思考，有的在微笑……但个个都是小黑哥的神情和模样。
　　“给，到厕所里去换上。”小黑哥递给香果一套衣服，是他放在船上备用的。
　　香果也顾不上许多了，她找到渡口边上的厕所，换上了小黑哥给她的衣服。这是一套很厚实的黑布衣服，香果穿在身上，显得很笨重。不过，比起刚刚那湿透了的衣服，已经好多了，至少不会总粘在身上，那种感觉真不好受，仿佛迈不开脚步也展不开手臂的感觉。
　　香果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到放学时间了，同学们都背着书包，陆续离开了学校。
　　“哇，香果，你穿谁的衣服啊？你要成黑衣大侠了吗？”刘响望着香果，大惊小怪地喊起来，“头发都是湿的，你是不是掉进河里了？哈哈哈！”
　　这时候，许老师来了，她赶紧把香果带到办公室，拿出一块干毛巾，她一边给香果擦头发一边说：“是掉进河里了吧？怎么这样不小心啊？把头发擦干，可别感冒了……”
　　回家的路上，许老师一直都在和香果说话：“香果啊，平时，要多和同学们玩耍，这样，你会收获许多东西，比如：珍贵的友谊、美丽的笑脸、快乐的感受……你心里有什么想法，你随时都可以告诉我，你不用把我当成老师，可以把我当成你的大姐姐，不管是生活上的困难，还是学习上的困难，你都可以告诉我，我都会尽量帮你解决。香果，我小时候也胆小，不太喜欢和同学们玩耍，总觉得他们会欺负我，会看不起我。后来，我试着和同学们玩耍以后，我才发现，我可以从同学那里得到许多快乐……”
　　虽然许老师和香果说了许多话，从山脚一直说到大寨门，但是，香果一句话也没有回。许老师并没有生气，在分道的时候，许老师依旧微笑着给香果说了一声“香果，明天见”。
　　许老师走在黄沙小路上，渐渐远去。
　　香果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许老师的背影。她觉得，穿着洁白的运动装，背着黑色的背包，行走在黄沙小路上的许老师，是那么的美丽。
　　香果记得，这些年来，许老师已经不止一次出现在她的视线中。寒暑假的时候，香果常常会在放羊的时候遇上还在上大学的许老师──许芙。其实，也不算是真正的遇见，只是，许芙喜欢坐在不远又不近的地方，默默地看着香果，如果香果看见了许芙，许芙便会给她一个甜甜的微笑。
　　有一次，暑假的时候，香果一个人坐在大青石上，玩着羊拐，她一边玩，一边在心里默念着自编的羊拐儿歌：
　　抛乒乓球，摆羊拐，坑儿朝上。接乒乓球，抛乒乓球，摆羊拐，肚儿朝上。接乒乓球，抛乒乓球，摆羊拐，真儿朝左。接乒乓球，抛乒乓球，摆羊拐，轮儿朝左。接乒乓球，抛乒乓球，摆羊拐，两真儿对两轮儿……
　　许芙来到了大青石上。香果最先看到的是一双漂亮的凉鞋，但她没有抬起头来，她知道是许芙了，因为，金沙寨里，除了许芙，再不会有人会穿这样漂亮的凉鞋。还有就是，除了许芙和外婆，可能也不会有谁会这样注意香果。 　　“香果，你玩儿的是羊拐吧？我可以和你一起玩儿吗？”许芙说。
　　香果没有答话，她把羊拐收了起来。许芙知道自己打扰香果了，便走到青杠林后面的大青石上坐下来，透过密密的青杠树叶，隐隐约约地看着香果玩羊拐。
　　过了好一会儿，从另外一片青杠林里，蹿出一个小小的影子，他飞快地跑到大青石上，抓起香果的羊拐便跑。
　　是调皮的刘响抢了香果的羊拐。香果站起身来，急得直跺脚，但她没有喊出声来。
　　许芙飞快地截过去，拦住了刘响，她微笑着说：“响鼓儿，抢一个小丫头的东西，不太光彩吧？”
　　“呃！”刘响朝许芙扮了个鬼脸，但他还是把香果的那副羊拐捏在手里，不肯丢下。
　　“响鼓儿，小小男子汉呢，还抢人家小丫头的东西，不害臊哦？”许芙说。
　　这下，刘响真觉得不好意思了，他把这副羊拐扔进大青石上的水洼里，跑了。
　　哎呀，这大青石上的水洼，还真深啊，许芙把整个手臂都伸了进去，好不容易才把这副羊拐给摸了出来。
　　“香果，我把羊拐给你抢回来了。给，拿着。”许芙把羊拐递给香果。
　　香果没有接羊拐，许芙便把羊拐放在大青石上，转身离开了。香果看见，许芙的白裙子被弄脏了，一定是在水洼里摸羊拐的时候弄脏的。
　　看着许老师走在黄沙小路上的背影，香果又想到了另外一个人。这个人，时常出现在香果的梦里，还会出现在香果的幻觉里，香果会在哭泣的时候，透过那层薄薄的泪光，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这个身影很美丽，比香果见到过的任何一个女人都美丽。
　　这时候，已经看不见许老师的背影了。
　　香果没有马上回家，她折返回去，走了一小段黄沙小路，来到了大寨门前。香果爬上了高高的大寨门，坐在上面，她可以看到山脚下的洋满嘴街、洋满嘴小学、洋满嘴渡口，渡口处汇笋溪河和綦河交汇，最后，它们会流入长江。长江那边，有那个美丽的身影吗？
　　笋溪河和綦河都在洋满嘴相遇了，为什么自己和那个梦幻中的女人不能相遇呢？香果痴痴地想着。
　　香果狠狠地扯掉了大寨门上的一把荒草，然后，狠狠地把它们扔到了大寨门外。这个没有亲过自己没有抱过自己的女人，我为什么要想念她呢？这个没有给自己买过书包没有牵着自己的手走过黄沙小路的女人，我为什么盼着她回来呢？这个这么多年都不来看看自己的女人，我为什么要把她放在心间呢？
　　香果捡起一张被风吹到大寨门上的青杠树叶，开始给那个女人写信……
　　（未完待续）（选自《一个人的童年》，河北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
转载注明来源:https://www.xzbu.com/9/view-11625362.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