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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话《人间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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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宋词的时候总会为王国维一两句精辟的点评所折服,暑假里难得有空好好地想《人间词话》,竟然也得出了一点感悟。中国人总是喜欢辩证的,就让我从辩证的种种角度来讲讲我读《人间词话》的一点闲话。
  
  关于飘在天上的和落在地下的
  
  没有一篇文章能够不凌驾于艺术加工的,如果事情都正好发生,那便有太多巧合,就像练武功那样,越是强者越需要反观自己的内心,学会控制力量与欲望。诗人也是一样,那一刻的沉醉往往是不分现实与虚幻的。所以王国维称他们是辩证的理想家和写实家。我认为到底如何品评,却是要看后人之心。也许诗人写的是实景,可如今没有,我便不信。也许诗人不过痴想,今天倒是事实,我便以为已存在,而实与虚的关系有时是很微妙的。只有我自己写诗的时候才发现,有时候诗人都是骗子。至少我这样认为,我所写的其实就是符合这首诗,与之相配的意象,不是这一刻都存在的,而是人生这么多年眼见耳听搜出的思想与记忆的结合。正所谓“境非独谓景物的。喜怒哀乐,亦人心中之一境界”。这时的理想与现实感便全靠后世的先生们凭几点文墨无故画彩或者有人读之品之,心回千年,与作者共鸣了。所以说大凡文章,没有一个不因为艺术加工使所谓旁观者与当局者融而为一了。难道这就不是巧合吗?
  
  关于骨子里的和画在脸上的
  
  古时候的词不像现在,呆板地刻在类似《语文》或者《××篇古诗文》上,而是弹着小曲,借杯清酒,哼哼唱唱。唱得好不靠嗓子,而是靠对诗文情感的理解,靠丰富的体悟和领会。把别人的词唱出了自己的味道,把一个人的心情听进了所有人的耳朵。那么写词的也有这样的区别。王国维所讲:“温飞卿之词,句秀也:韦端已之词,骨秀也。李重光之词,神秀也。”就是这个道理,虽说是帮那个落魄的南唐后主翻案,但这三句排比,却让我又想到别的什么。不论是写词或者文章,总讲究先描摹一番景致,再提升到个人情感、天地大义、人生哲理。温庭筠是把景写绝了的人,与之相当的花间词派更是善以“绮罗香泽”去掩盖自己的真性情,以至于格调境界都失之于富丽精工的繁琐字句中,失了韵味。韦庄时已到五代,好像动乱开始,人心便不再贪醉于奢迷,于是真挚和清丽的词风渐渐从香艳浓丽的过去走出,终于可以把握清晰的存在和明确的情感了。而李煜在成为“违命侯”以后更把绮怨与堆砌抛弃。因为别绪愁,相思苦,亡国痛,失国悲,而一改娇艳诱人为平淡朴素,他的婉转、尽意、不加雕琢打动了历史,重塑了词史,他把情景交融,又用思想冲击,终于带来了久违的合一,“遂变伶工之词而为士大夫之词”。
  
  关于学来的和自己的
  
  看刘融斋“少游一生似专学此种”和王国维“永叔一生似专学此种”两句,止不住大笑数次,不禁生出很多感慨。世间的东西都被写尽了,东西也发明光了,动不动就“撞车”,就连秦观、欧阳修这样可称词之大家的人也免不了落个“学”的帽子,真是可叹。尤其是看见那些无缘无故就能被人翻出从前有人曾写过的句子,想到这些大家成名于几个词、几句话,竟涉嫌抄袭了,可悲呐。其实这原本也不是坏事,“学”并非简单的一个字,“被学”,说明造诣高,可取之处多,学一样就足以使人成名后世。“会学”,也说明水平高,十年寒窗,饱览多少诗书,偏偏选中这一点学,学出了样子,学出了名气,学成了自己的精髓和风格,那就更高了。柳永、欧阳修便属于“会学”之人,而且还能“被学”。虽然说世界上不可能有完全相同的两个人,但是志同道合的思想却很多,人没有生来就会的,也不是生来的词人,都是靠后天的积累与思考,培养出底蕴和灵感。所以学来的东西学到家了就是自己的。不做学生怎么能成为老师呢?“一生似专学此种”的话未免太偏激了。
  
  关于欣赏与不懈
  
  王国维评少游词用“凄婉”,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用“凄厉”,令人不解。秦观虽然是“苏门四学士”之一,但却一点没有继承苏轼之豪放不假,其作品深受晏、欧、柳等人影响,以婉约纤细、柔媚清丽见长。可从中只见其有志难抒,实在找不到凄厉感。历史上的秦观郁滞不豁达,过于期望荣华与雄途,虽然受乌台牵连后仍与老师交流甚深,但心中不快在诗中依旧展露无疑。苏轼赞赏这两句,我也赞赏,怎么能说“犹为皮相”?他不是不知道秦观失落之感中蓄积的人生遗憾,而正是因为了解,因为那也像极了少年时的自己而感同身受,所以称他“有屈、宋之才”。“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两句难道有“凄恻,恨堆积,渐别浦萦回”更凄吗?后者尚不叫凄厉,何况前者安安静静,风吹草动,伤心人伤心事也,是孤寞的一幅景。其实欣赏与不懈这两个极端真是因人而异。“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每个人的人生阅历都不同,心中的情感、理解的程度也不同,但是“什么事都不是绝对的”,如果把这句话与“什么事都是相对的”,放在一起品悟,就会发现一种真谛。所以我但愿“犹为皮相”四字能做删改,否则实在不服。
  
  关于入和出
  
  有人说读书有几种境界,“把别人当作自己”、“把自己当作别人”、“把别人当作别人”、“把自己当作自己”。这和“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的佛学理念大抵有相同之处,讲求的都是一种出与入的关系。王国维所写“入乎其内,故能写之,出乎其外,故能观之。入乎其内,故有生气,出乎其外,故有高致”,正是它的一种实体化。所谓“入”,其实可以以一个人为例,像杜甫,忧国忧民,感时伤怀,“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他因为有这样一颗爱国心,而欲期望以自己的肩扛天下的担,一切的大错小错似乎都要由他承担,他把自己当成了救世主,结果却救不回自己。这是涉世太深的缘故。而“出”刚好相反,像释迦牟尼,菩提下的冥思使他走出了自我的束缚,静观苍生。他的爱由忧而升为乐,他先救了自己,从而成为了世人眼中的救世主。所以说“入”靠的是胸怀理想,而“出”则要认清自己。如果是一株草就做一株草的事情,是一棵树就展开一棵树的尊严,那么世界才是本真的。他又说:“美成能人而不出。”放入写词这件事看,只关心事物的表象与自我的联系是不够的,唯有找到根源,找到深藏的区别才可能有“高致”,这就是现在所讲的立意、深度,以及由浅入深、由表及里、由内而外的道理。“入”则以自我为中心,“出”则万物归一,不分彼此。所谓“轻视外物,故能以奴仆命风月,重视外物,故能与花鸟共忧乐”是也。
  
  关于专一与多样
  
  常听现在的人讲“三栖明星”。很多孩子从小就又学舞蹈,又学乐器,还要书法、绘画,“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家长们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早掌握各种技艺,能够先别人一步,将来才会有更多机会。这种现象在社会中不知不觉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人们的价值观也是如此,科学还没那么发达时,有用就是好的。可当今的潮流是多元的,一样东西顶好有十几样东西的功能,这叫物超所值。这时候的人往往迷惘了,不知该从何下手。这就是在看完王国维所写“岂创者易工,而因者难巧欤?抑人各有能有不能也。读者观欧、秦之诗远不如词,足透此中消息”,得到的一点偏题的感悟。这也许是关乎人心的,也许是关乎社会环境的。但不得不提到点专与不专的东西。是该蜻蜓点水,浮光掠影,还是滴水穿石,源远流长?值得每个人考虑一下。如果欧阳修、秦观不是专心词,而一天到晚希望能写出李、杜诗篇,那他们的成就还能像今天这样吗?该是写词的料就把擅长写词发挥到极致,顺应自然发展的规律,彰显出一代又一代的特点。只有这样,当我们回顾先朝:楚骚、汉赋、六代骈语、唐诗宋词元曲才有迹可循,不至于混为一谈。这不是否定“多样”,不是唐朝过去了,诗便成了遗物,而是取其精华更加发展,又推陈出新。诗照样是诗,为后人摹写、传唱。当然了,你说欧阳修,一手好文章也独步天下,他也是多才的,但不是四处撒籽四处长草,而是在土壤最肥处恰当地开了花,这便是专一了。
  关于《人间词话》,我只能说:大师毕竟是大师,经典毕竟是经典,凭我读了几年的书就站出来说话的真是“胆大妄为”了。只不过这些感悟确确实实源于看后的思考,我觉得也一定是有价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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