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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构一种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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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都市市级机关第一幼儿园,是成都市贯彻《纲要》示范幼儿园。在这所90%都是年轻教师的幼儿园里,毛芳芳以自己的毅力、智慧和坚强脱颖而出,所在班级开展的共构活动接待了国家教育部、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官员、西部地区贯彻《纲要》培训观摩,以及华东师大李季湄教授、朱家雄教授的参观指导,受到多位专家的高度赞扬。2005年9月,毛芳芳获得“成都市优秀青年教师”称号,成为成都几乎所有年轻教师心目中的楷模。
  
  第一次见到毛芳芳,她正在教室里,站在孩子们中间,清晨的阳光从她的脸上弥散开来,仿佛有一种温柔,轻轻地投映到每个孩子身上,房间里有一种由来已久的轻松和自由,让人不忍心去打扰这份愉悦和宁静。
  可孩子们还是被我和园长的突然来到吸引了。几乎所有的孩子都转过脸来张望着我们。即将进行的是一个认识五官和身体的活动。毛芳芳立刻对孩子们说:“你们发现两位客人老师有什么不一样?”孩子们特别踊跃地说头发不一样、衣服不一样、肚子不一样……等孩子们的发现开始雷同的时候,毛方方很自然地将孩子们的思维过渡到认识五官和身体上。她出示了一个小人轮廓,然后笑着问孩子:“那他缺了什么呢?请把你刚才的发现加上去。”
  就这样,孩子们很快把我们给忘了,很自然地回到了原来那个快乐有趣的世界。
  而我,也正是从这里开始逐渐了解毛芳芳和她正在进行的共构课程。
  记:这个活动弦子们上得很有兴致,你能说说这个活动的来源、本次活动的关注点和下面活动进展的方向吗?
  毛:这是本学期初小班开始的一个活动,刚开始是有两个小女孩在看动画片,突然很开心地下跪,不小心撞到了隐私部位。我意识到孩子们还不知道怎样保护自己,对危险还没有明显的认识。于是我开始从认识自己的身体着手,期望潜移默化地让孩子学会如何保护自己身体的不同部位。我们做过自己种植农作物,并煮熟尝味道等一系列认识嘴巴及其功能和其他的五官认识活动,今天,是在这个基础上延伸的掌握和表现五官基本特征的一个活动。
  在活动进程中,我除了关注他们对五官的掌握程度,更关注在这个活动中孩子们的状态和活动对他们能力、情感、态度培养上的价值。您刚才可能已经看到班上有个叫侯申的小朋友,他特别踊跃地要发言,这是最近一段时间他突飞猛进的变化。过去他很内向,害怕当众说话。如果是在之前的活动中,我会尽量满足他发言的要求,可现在我只给了他一次机会,因为,现在他需要懂得的是必须学会等待。
  我们的活动一直在和孩子的互动过程中不断建构,
  记:你们开展的共构课程到底是想建立一种怎样的课程?
  毛:因为每个孩子、每个阶段都有自己的特点,所以我们开展的课程也是在不断变化的过程中,我们没有现成的教科书,每个班级开展的活动不一样,这个学期的经验和内容也不可能套用到下一个学期。我们是在不断地与孩子互动发展的过程中,建构孩子强大的内心和积聚能够用于他一生的“能量”,最终共同建构出孩子适应社会需要的所有技能、品质和健康、幸福的生活状态。当然,这个课程很重要的方面是建构教师科学的价值观、教育观。
  记:请问这个课程研究是否也让您产生了价值观和教育观的改变?
  毛:可以说是翻天覆地的改变。过去,我的教育观就是让孩子完成预先设定的教育目标和教学内容,而现在,我意识到自己正在做的事是有可能改变每一个孩子一生的事,他们对学习和成长的渴求、对生活的乐观、对困难的无畏、对秩序发自内心的理解和遵守……孩子在每一秒里都可能产生巨大的、让人惊讶的变化,而当我们把握住一点一滴的契机,就会看到孩子让人欣喜的成长。现在,我们小班的孩子就能主动地发现自己生存环境中出现的一些无序现象,并想到用设计制作标志的方法来解决问题。看到他们在椅子上贴上自己画的“不要推倒小椅子”的标志、在饭桌上贴“碗要轻轻放”的标志、在班级门口贴“笑眯眯上幼儿园”的标志……我感到无比的欣慰。课程研究改变了我的观念,我尝试为孩子营造一个有助于他们发展的氛围,而孩子又给予我无限的感动和研究发展的动力,因此我很难说活动下面的进展会是怎样的。不过,因为已经有孩子提出过“我们是从哪里来的”问题,所以我们正准备把幼儿园的孕妈妈请到班上,让孩子们看看她的大肚子,轻轻摸摸大肚子,听听里面有没有声音,对着肚子里的小宝宝说说话。这样能让孩子们在一个更加直观、生动的环境中,感受宝宝成长的点滴变化,也可以请孩子收集妈妈孕育自己的过程和感受方面的资料,从中学会感恩、学会回报。当然,接下来也许孩子发现动物五官和身体的秘密,我们会来个“对比研究”;也许孩子发现五官不同组合产生的奇妙变化,我们会玩个“排列组合表情”的游戏……一切内容都随生活而变。唯一不变的是其中我们的价值判断。
  记:叶晓玲园长告诉我,在幼儿园共构研究中,你接受东西很快,而且不是浮在表象上,能够内化为自己的东西,您能谈谈自己是如何进入这样一种课程研究的状态的吗?
  毛:我也是迈过了一个坎才真正进入课程研究状态的。
  应该说,我们共构课程的产生来源于新《纲要》的颁布。记得我刚拿到新《纲要》时,连阅读都有障碍,书上的字根本看不进去。在一次早操观摩中,有个同事进行了大胆地尝试,将传统的幼儿在固定的线上走改为到山洞中去玩,到消防管道上走平衡。我觉得根本不能接受,并且大家争论很激烈。同长当时什么都没说,只说了一句:“请你们自己去看看《纲要》!”于是之后的两年里,我几乎把《纲要》翻烂了,满书都是勾的线条,画的五星。所谓书读百遍,其义自现。我开始认识到《纲要》的核心在于以幼儿为本,注重对孩子终身发展有价值的能力、情感、价值观的培养。这和我们之前的教学理念截然不同。这个时候,我意识到自己不能再先定好目标,让孩子完成,而要用心去发现孩子的兴趣和需要。
  从此,我也开始从盲目的教学状态进入到寻找理论依据的教学状态。我每想到一步,都会先到《纲要》中去寻找相应的理论依据,因为和实践如此紧密的结合,对《纲要》我有了深入的理解。那个学期我在大班开展了主题活动《我的早操我做主》,请孩子自己提喜欢的器械,并分发评分表给孩子,让孩子们在上而打五星评选。结果是“双节棍”成为我们的早操“宠儿”。然后,我和孩子们一起用广告纸卷成纸筒做成双节棍,和孩子一起探索他们喜欢又能充分锻炼身体的动作。这一套早操孩子们甭提做得多带劲。从这时我开始发现新《纲要》的精神一直蕴涵在孩子日常的生活中,但我们缺乏的是“发现的眼睛””和“放手的勇气”。
  记:那么,进入研究状态之后,您又是如何“发现”和“放手”的呢?
  毛:其实,现在进行的活动从主题上来说可能和过去类似,但我们思考的角度不同,孩子的生活状态不同,我们就会建构出不同的活动内容。比如做早操,现在我们的小班孩子是玩呼拉圈,而且是五个孩子共用一个呼拉圈,这需要五个孩子 的相互协调和配合,这看上去似乎有些难度,可这个思路完全来源于孩子的生活。从平时的教学活动中,我发现孩子之间是可以合作的,而且许多孩子放学后还要一起玩。记得有一次班上两个孩子生病,同住一个病房,孩子之间相互鼓励说:“天线宝宝(我们是天线宝宝班),抱抱!”从这些点滴的细节中,我看到了孩子们之间对相互的信任和依恋,因此我和孩子们一起设计了这样需要团队协作精神和能力的早操。而实践检验的结果是孩子们完全有能力愉快地完成。
  我带大班时还搞过一些很有意思的主题活动,比如“小猪工厂”“金沙剧场”等。“小猪工厂”是源于孩子们对做房子的强烈兴趣,为了让孩子们真实地体验做房子的劳动程序和感受,我带孩子们一起去买水泥,向老板打听水泥应该怎样配制,并买来了砖块。我们在一块空地上真地搭了一座像模像样的小房子,最后不仅我们班上的孩子爱去玩,还吸引了很多其他班上的孩子,那里最后成了大家的一个游戏乐园。“金沙剧场”是源于在成都很多家庭都带孩子看了“金沙音乐剧”,孩子们的情感反应十分强烈,萌生了自己做金沙音乐剧的想法。于是在幼儿园里孩子们开始讨论需要做哪些工作,如何分工。最后,导演、美工、演员、化妆师、主持人、售票员、礼仪、观众、服装、门票、椅子号牌。所有的人员和道具一应俱全。我干脆退到幕后,做一个有心的观众,看他们自己策划进行的演出。因为孩子们是商量好门票定价1元的,所以演出结束后有了35元的收入,怎样处理这些钱呢?正好成都当时在搞“鸡蛋工程”,内容是帮助贫困家庭孩子每天吃一个鸡蛋。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孩子们,孩子们一致同意将钱捐给“鸡蛋工程”。我和孩子们一起来到银行查帐号并汇款。我希望通过这样的活动让孩子认识到自己不仅仅是在玩,而是在“工作”,是和爸爸妈妈的劳动一样对周围的人和社会有价值的。在这样的游戏中,孩子们也觉得非常有意思、有激情。在大班,我会交给孩子一面墙,请他们自己按自己的想法布置环境。我认为,我们所进行的课程活动,应该是一种很真实而且有实际生活价值的活动,因为我们的课程研究是为孩子将来的生活做准备。
  虽然,我们这样教育出来的孩子也许不是拼音最好的、算术最好的,但他们最能抗挫和抗压,愿意面对和解决问题。我想我们“发现”和“放手”的目的也正在于此。
  记:您现在进行的共构课程已经进入了一个比较成熟和理性的阶段,在此之前,你曾经有过困惑吗?
  毛:是的,我曾经经历过一个困惑和反思的阶段。当我抛弃了原来让孩子追随既定目标的做法,并对在课程中到底应该关注什么的问题有了答案――应关注活动对每个孩子发展的价值,以及发现每个孩子在当前阶段需要的支持――之后,开始对一味追随儿童的兴趣又有了疑惑。
  记得我们曾经搞过一个“小小厨师”的主题活动。孩子们自己制作了蔬菜棚,在那里砌砖刷漆,可到了这一步,孩子们就不再前进了,而是不停地重复玩刷漆。当时恰逢李季湄教授来指导,看我拿着本子跟在孩子后面做记录,便提醒我:“记录能不能缓一步,你的作用到底是指导还是记录?”“这个刷漆活动看样子并非是所有孩子都感兴趣的,你可以放在小组进行。”当时真有醍醐灌顶之感。我调整了思路之后,下午专家来看就完全不一样了,并对我让孩子在真实的生活场景中想解决并能够解决问题给予了较高的评价。
  这次观摩之后,我开始认真地反思如何定位自己在教育中的位置的问题。共构课程必须是一种双方共同建构的过程,靠孩子单方面的兴趣推动活动的进展,显然使教师失去了其存在的价值和意义。从此之后,我开始着意思考如何布局和更好地引导孩子。
  记:听成都市教科所的刘致健老师提及,您曾参加过他们举办的农村支教活动,面对脸上表情呆板的农村孩子,您一样能迅速地调动起他们的游戏热情,让他们的脸上有了孩子应有的天真快乐的笑容,面对和自己班上基础完全不一样的孩子,请问您是如何和他们共构课程的,
  毛:说实话,当时我面对的农村孩子身上都很脏,眼神里满是惊恐。当时我的鼻子酸酸的。孩子脏,不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而是家庭和环境造成的;他们惊恐的眼神让我心里很难受,我想给他们带来安全感、放松感,让他们能够像我自己班上的孩子一样,拥有发自内心的愉悦。有一段时间,我曾认为孩子是不一样的,而后来我认为,孩子实质上是一样的,只要我们有足够的爱心,都能去改变他们。我是一个感性的人,尤其是面对孩子,我不愿意看到自己和他们是分开的,我希望能和孩子们、我接触到的所有孩子们都“心心相印”,所以我做的第一件事,也是我一种本能的反应,就是蹲下来抱一抱、亲一亲每一个孩子。然后我看到了孩子眼里的惊恐逐渐消失,慢慢涌现出一种信任而温暖的眼神。在这样没有心灵距离的基础上,才有可能真正共构出对孩子成长有意义和价值的活动。
   
  采访后记:
  采访时,汶川大地震刚刚结束,成都的房子虽然没有倒,但有些房子出现了大的裂缝,受家长情绪的影响,孩子们住在里面还是有些害怕的,有些孩子甚至不敢睡觉,这些情况很快就被细心的毛芳芳发现了。她立即在课程里加入了如何在灾害中逃生、保护自己的内容,并且开展了捐赠灾区的活动。毛芳芳说:“这只是一个开始,因为地震对孩子心灵和成长的伤害和影响有很多不是浅表的,而是隐藏在孩子内心深处和成长生活中的,它需要我们用心和爱去一点一滴地发现和弥合。”
  毛芳芳就像一个母亲一样在深刻地注视孩子的成长,并用心地呵护孩子的心灵。她在教育中对孩子心灵的关注似乎超越了一切。我问及原因,她告诉了我一段自己的成长经历。
  刚上幼师的时候,毛芳芳成绩并不突出,各方面情况平平,她坦言那时自己是一个很不自信的人,因为不自信也不快乐。有一次偶然的机会,需要代替同学参加演讲比赛,她不断地给自己打气,告诉自己别人能坚持自己也一样能坚持。她软着腿在台上讲了四十分钟,下来后自己都不知道讲了些什么,但从此开始有了逼迫自己上台的勇气。之后,她每天对着镜子想象自己是主持人来练习说话。后来,她竞争上了班上团支部中的组织委员,再后来她成了班上的组织委员,最后她成了学校的团支书。而当她终于能够坦然自若地站在讲台上用流利的普通话清晰有力地表达自己观点的时候,她真正认识到了“勇敢”。
  毕业后第一天上班,她面对的是一群要进行表演的中班孩子,她听到男孩子们不停地说“不敢、不敢”,她暗暗下定决心,从今天开始,我要让身边每一个“不敢”的孩子“敢”。为了这样一个心愿,她付出了十年的辛勤。即使是在怀孕后,她一直坚持在教学第一线,并正常地进行教科研和开展各种活动、繁忙时,她得过阑尾炎,手术后又立即回到孩子们中间,
  终于有一天,一个家长问孩子:“你在幼儿园里学会了什么?”孩子回答:“我学会了勇敢。”毛芳芳说这句话令她永生难忘。而在她的班上,我确实看到了从那些小小年纪的孩子身上散发出来的自信和由衷的快乐,就像感染着毛芳芳一样感染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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