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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乎孩子们的在乎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 刘关军

  很多看来“正常”的事情,其实是不正常的;反之亦然,很多“不正常”的事情,其实再正常不过了。我是说,很多咱们熟视无睹的事,常常禁不起推敲,如果你仔细地琢磨,往往有许多颠覆性的发现。
  譬如接电话吧,似乎它只是一个未经思考的“反射动作”。但其实我们都被它的惯性误导啦。不相信是吧,那么,请试着想象这一幕正发生在你身上:你的手机第一次响了――有人给你来电话啦。
  接,还是不接,这真是一个问题。你可以选择接,也许接电话可以满足你渴望和他人对话的欲望;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接,可能不接电话,只因你有享受孤独、把玩孤独,不被他人打扰的内心需求――有的人把电话设置为静音或免打扰模式,正是基于这样的考虑。
  但无论怎样决定,都将是你自主的“选择”,没有任何人强迫你、威胁你,或是控制你――你不是电话录音机,如果那样,你在被控制的情形下,当然只得毫无选择地听从命运的安排,产生设计者所设定的,对电话铃声的回应动作。但,你显然不是机器,你是一个活生生的生灵,你不是他人或他物的奴仆,对自己的命运,你完全可以做主。因此,电话接抑或不接,是你的选择行为而不是你的条件反射。是不是这样一琢磨,你对“条件反射”似的接听电话,有了全新的看法?
  “接电话”这个案例,出自美国当代心理学家威廉・格拉瑟的著作《了解你的学生:选择理论下的师生双赢》。它当然只是一个比喻。但透过这个比喻,作者试图告诉我们这样一个真相:“不论事情多么简单或复杂,除非自己想做,没有人会只因有人要他这么做,就去做任何事(没有人会去做任何人要他做的事情),所有的生物――我们人类也不例外――只会去做那些他们相信最能满足他们的事情。”
  是的,所有的动机皆源自我们内心――学习更是如此:凡是值得知道的,没有一个是能够教会的。如果你还记得你学的第一个字,你应该知道它大抵不是从书上来的,也不是大人想要教他的,而是你想要学的。但是作为大人,面对小孩子们你可不见得这么想――咱们分明是从做孩子开始的,然而,我们也许早就已经忘记了这事。
  作为大人的我们,是怎样想的呢?――几千年来,我们都错误地认为,无论人类或任何其他物种,都能够借着对他们或为他们所做的一切,来驱使他们工作或变好;我们对人们或为人们所做的一切,即使无法满足他们的内在需求,也能够让他们做出我们期待的行为,譬如学会第一个字,或者是用功读书。迷信“外在控制理论”而不是“选择理论”的大人们,不知道的是,人能拉马到水边,但不能强迫他喝水;假设它喝了,也是因为它相信这么做会令自己感到满足。
  威廉・格拉瑟的“选择理论”,就这样颠覆着常年不假思索地迷信“外在控制理论”的大人们:人选择的所有的行为,都是为了以最好的方式,来满足根植于自身基因结构的基本需求或个人内在的心理图像。以学习而言,我们将学习是令人愉悦的这样一幅图像,存入图像记忆册的唯一条件,就是它必须至少满足我们的生存和繁殖、归属感和爱、权力、自由、乐趣五大基本需求中的一项。
  这样的需求理论你可能不愿苟同,我也无意于评价诸般需要理论,我想说的是,孩子们的这些需要得到满足了吗?教师是否做到了“对学生完全的负责――他穿什么,他吃什么,她谈话的方式等等”?孩子们是否感受到了“他们正在被精心照看,被给予了充分的关注和慈爱,他们的行为、食物、衣服和习惯都得到了关心”?而学校是否正是这样的地方:“学生觉得他真的在家里,在任何意义上都是,觉得周围有人在关心他的喜好、他说话的方式,在身体和心理上照看他,帮助他免于伤害和恐惧”?
  还是,因为这些需要无法得到满足,在孩子们的心中,根本就没有令他们满意的学习图像,或者这样的图像被他们硬生生地删除了,代替它的是具有个人毁灭性的图像?他们之所以采取“割裂性的创造”, 只是他们面对放弃学习或者选择在其他方面争取关注和看重的冲突而做出的最后的挣扎――人天生就是一种学习的动物,没有哪个小孩天生就不想学习、不爱学习的。
  遗憾的是,大人、老师和学校几乎都没有在乎孩子们的需要,或者说,他们在乎的是他们自己的在乎以及他们想象中的孩子们的在乎――大部分的学校都将办学目标集中在教学和训导,因而忽略了学校所教所训是否能够让学生的基本需求得到满足。
  如果你常年浸淫于教育现场,并且长着一双教育学的眼睛,那么,你就会发现,一个称作学校的地方,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看似“正常”实则不正常的事情――“好心的教师们做着与他们的学生们的‘其他生活’毫不相干的教育工作。学生们在日常生活里最关心的事情,却被教师们看成是与学校不协调的……学校注重的是他们的学术天赋和努力,而不是他们在这一人生阶段中所最关心的生理、社会和个人方面的需求。”
  譬如吴非老师就曾不无悔意地讲述过一件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多年前,有位初一的学生在下课铃响之前作起跑状,他特意留下了这位学生,谈了一会儿,希望他注意形象,以后不要再这样。后来才知道,这位学生听说食堂有盐水鸭翅,很想吃一顿,怕去迟了买不到。吴非老师遗憾的是,当初有什么必要非得把他扣下来呢?
  吴非老师在反思,他至少为当年的做法而感到遗憾――那么咱们呢?
  你看啦!教师办公室里,一个小屁孩正毕恭毕敬地站在老师面前――临近期末考试了,好心的老师正在“补差”呢。小男孩脸激红激红,伴随着老师的絮絮叨叨,他频频点头。十分钟的课间活动差不多了,老师手一挥,让他去上课。小男孩一边飞跑出去,一遍大声嘟囔着:“憋死我啦!”――他大抵是早就要上厕所了。真不敢想象,老师再辅导一会儿,他是不是会尿在裤子里。
  你听吧!大课间的时候,一位某学校的教师来校招生。招生的老师当然是大力宣扬学校的办学质量,但她说的一个事,是不是让你吓了一跳?――“我们学校的学生,当天的学习任务没完成的话,就不准睡觉,所以学习成绩不提高,简直是不可能的。”
  你再观察吧!你从幼儿园经过,那里的孩子们哭个不停,闹个不休。你是不是发现,幼儿园的阿姨指着你,小声地说:“捉小孩的人来啦。再哭,再闹,小心捉小孩的人把你捉去卖了。”
  这些事,你一定不会很陌生。单独看,你一定会觉得这些事再“正常”不过了――这样的情景,时刻正在发生着,它已经被咱们熟视无睹了,习惯了,或者说也正是当前学校的常态。但只要联系起来看,或者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你或者你自己的孩子身上,你一定会觉得这简直是太不正常了。是的,大多数学校只关心传授知识,根本不关心人的日常生活,而大多数的老师,也正在以“为你好”的名义,剥夺孩子们的人权。
  当孩子们的吃喝拉撒睡都无法得到满足,当孩子们生活在无处不在的恐惧中,当“今天睡好觉,明天不跳楼”成了无数孩子的奢求,我们还能期望学生建立怎样的学习图像呢?只能是,学校在孩子们心中就是一个让人沮丧的监牢,而无休无止的学习正是噩梦般的牢狱之灾吧。
  那么,孩子们的在乎为什么会被教师以及学校忽略?除了迷信“外在控制理论”之外,我以为教师自身从来不在乎自己的在乎,也难逃其责。也许你会说,自己还能不在乎自己?是的,在我们身边,不是就有很多“有家不回,有病不看,有孩子不管,有父母不要”的所谓“模范”,但其实是“失败的人生样本”的教师吗?人这一生总要解决三个关系,而且顺序是不能错的。先要解决人和物之间的关系,然后要解决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最后一定要解决人和内心之间的关系。扪心自问,梁漱溟先生的这“三个关系”,又有多少教师解决好了呢?连自己的需求都不了解,都无法满足,或者刻意压制,也只能是枉为人师了。
  帕克・帕尔曼在《教学勇气》中指出:“当我不了解自我时,我就不了解我的学生们是谁。我只会在经受不了检验的生命的阴影中,透过重重的墨镜看学生――当我们不清楚地了解学生时,我就不能够教好他们。当我还不了解自我时,我也就不能够懂得我教的学科――不能够出神入化地在深层的、个人的意义上吃透学科。”教师不了解自我,同时无法吃透学科,了解学生只是纸上谈兵,学生的失败只能是注定了的。
  那么,如何颠覆这个恶性循环?无疑,教师必须首先要把自己当成一个人――一个有七情六欲的,一个真实的、而不是分裂的人――来看待,在乎自己的在乎。一个人就是整个宇宙,他不只是代表人类,他就是人类这个物种的全部――当教师进而以这样的视界去在乎孩子们的在乎,让以往被“不正常”的人事正常起来,也就不愁师生不在选择理论下获得双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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