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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客(4)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 峰尘

  (接上期)
  师傅说:“那好吧,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这规矩也不能破。你以后就和我们住在一起吧。只不过,你也要叫我师傅。另外,现在要给你们两个起名字,不然以后我不好叫人。”
  我正打算说“‘不拘小节’是哪门子规矩”,这姑娘,不,现在是我师妹,却抢先发话了:“那你给我起个名字吧。”
  师傅说:“那你就叫花生吧,花生好吃。”
  师妹说:“那好,我就叫花生。”
  我说:“师傅,那我叫什么?”
  师傅说: “你就叫竹叶青好了,竹叶青好喝。”
  我说:“敢情凑了一小桌啊。”
  师傅说:“忘了告诉你们,我的名字叫卓梓,不过这个名字已经很久不用,江湖上的人估计已经忘掉了。”
  我说:“师傅,你看,现在咱们有了根据地,有了师徒,连宠物都有了,可是咱们没有帮派名字,要不然现在也起一个?”
  师傅说:“这就不用了,名字都是虚的,我给你们起名字是为了容易分辨,因为你们是不一样的。但是天下的门派,虽然名字不一样,但实质都是一样的,门派名字根本没有意义。而且,如果别人都有名字,咱们没有名字,咱们就会显得很特别,容易引人注目,别人会觉得我们很神秘、很牛气,这样就没有人敢轻易惹我们、揍我们。重要的是,江湖规矩没有规定帮派不可以没有名字。”
  花生说:“如果别人问起来,要怎么说呢?”
  师傅说: “你就告诉他‘那你问问我手里的剑’就可以了。”
  花生说:“可是我没有剑。”
  我说:“我也没有剑。”
  师傅说:“这是个问题,我尽快想办法给你们解决。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我们创造困难也要上。”
  花生说:“师傅,你这话说得不对吧?”
  师傅说:“咱就不要纠结这些,年轻人,不要学欧巴桑。对了,花生,你师兄会做饭,你都会做些什么啊?”
  花生说:“我会吃饭。”
  师傅说:“真乖。叶青,你快去做饭,吃完饭,我们去解决剑的问题。”
  吃过饭,师傅说:“收拾一下,咱们出发去黄石镇找两把好剑。”
  我说:“师傅,咱们刚从黄石镇回来。”
  师傅说:“世事无常啊,说不定咱们刚到黄石镇又要因为什么事情跑回来一趟呢。花生,你就不要抱着猫出去了,把它留在这里。”
  花生说:“不,我要带上,它也能帮上忙的。”
  我们坐着马车在天黑前赶到了黄石镇。师傅下车在镇口站了好一会儿,我和花生站在后面小声说话。我想起师傅讲的故事,一般主角登场或者要发威的时候都这样站着一动不动。我告诉花生,师傅要爆发了,说不定是想给咱们抢两把好剑。
  师傅转头跟我们说:“咱们还得回去一趟,我忘了带钱。”
  师傅真是大丈夫,说到做到,转身就准备往回走。
  花生说:“不嘛,来都来了,而且天也黑了,回去不了啦。”
  师傅决定,先找个地方住下来,明天再说。可是我们没有带钱,商量了一会儿,最后决定:睡大马路。
  师傅睡在一边,我和花生靠着睡,花生抱着猫。睡了没一会儿,就变成了她完全靠在我肩上,把我压醒了。月亮正在头上,星星不少,街道的轮廓在月光里不算清晰但也不朦胧。我趁着月光看了看花生,比我小两三岁的样子,干净的五官,呼吸平缓、神情安然。
  我把花生缓缓放下,让她的头枕在我的腿上,然后继续睡觉。
  如果生活永远这样下去就好了,我没有野心,不像师傅说的那些故事里面的人那样,总是喜欢当大侠、出风头。我就想这样每天小打小闹的,陪着一个喜欢讲江湖规矩却已经淡出江湖的师傅,陪着这个莫名其妙出现而且真的很莫名其妙的师妹。
  我不想牵扯进师傅嘴里那个看似豪情万丈,其实人人钩心斗角的江湖,我也不想去报什么仇,它只不过是师傅说的又一个故事罢了,稍有不同的是,这个故事与很久以前的我有关而已。
  我只想要一个简单的生活。
  梦里是一些零碎的往事。
  记忆里最早的,是六岁那年冬天。整个世界只有黑暗和寒冷,然后出现一道光,光线汹涌而入并且越来越强。我伸手挡住了光线,然后有一双手把我抱了起来,离开了那片黑暗。他带着我穿越风雪,到了一个草庐。他让我叫他师傅。
  七岁夏天,草庐来了一伙人,他们和师傅称兄道弟,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然后他们在师傅的房间里彻夜长谈,还故意让两个人站在我房间门前,保证我在自己房间睡觉。最后那些人全都走了,其中一个人走的时候还问师傅:“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走?”师傅淡淡说:“我就留在这里吧。”
  九岁秋天,我第一次偷偷跑到后山,爬上书院旁边的大树。从那之后,我经常去那里,听书院老头拖长音读诗句、讲历史、说道理。书院老头和师傅真的很像,只不过讲的是不一样的东西而已。我从那棵树上掉下来过一次,认识了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十二岁夏天,传言天下大乱。有人说在遥远的西北方有外敌入侵并且打到了京城附近,有人说是南方的叛臣起兵作乱,有人说是农民起义,有人说是前朝的残余分子在反攻。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消息传来,让人实在没办法辨别哪些是真的。师傅说,谣言就是那些由真相和想象结合的,在人们口耳相传的过程中不断变异的消息。人们对于这些消息往往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因为这都是关乎他们性命的事情。
  那一年出现了很多流民,荒废了很多庄稼。后山的书院停学半年,那半年里我再没去过书院。到冬天的时候,天下重新安定下来。朝廷发下来的告示说,只是少量江湖人士惹起的混乱,已经被朝廷平息。
  朝廷最后决定,因为这些江湖人士引起了天下大乱,所以一律斩首,并且诛杀九族;另外,因为死伤人数少,可以按照意外事故处理方案对抗敌不力的官员进行罚款处罚,并处以通报批评处分,要求他们在朝堂上当面做三千字的检讨。
  然而,据路过的流民所说,他们亲眼看见家乡的河水被染红,尸体堆积如山。为此,朝廷又下了一道告示:所有流民说的话都是流言,流言都是不可信的,是危害国家安全的、是居心叵测的、是不得人心的……当然,又有谁会相信已经饿得发昏的流民所说的“亲眼看见”呢?
  最后,整件事情平息下来,人们依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再没有人提起。
  而我只记得,在朝廷宣布平息战乱之前,师傅失踪了十天。十天之后,师傅回来,依旧喝酒、依旧给我讲故事。
  十四岁夏天,我和师傅被江湖人士剿杀未遂,在客栈白吃白喝了半年,然后又莫名其妙多了个师妹。
  但是我不知道的是,这一觉醒来,我的生活就永远发生了变化,就像那些偏离自己轨道的星星,会变成流星坠落。师傅说过,一个人在成为剑客那一天起,命运就不再由自己控制。尽管他从来没有教过我任何武功。
  天亮了,师傅和花生还在睡觉。我的腿被花生压得完全没了知觉,我想把她的头挪开,结果刚碰到她,她就醒了。她眨巴眨巴眼睛,说:“天亮了?”然后自言自语道,“都这么亮了啊。”
  她伸手把自己撑起来坐正,然后叫醒师傅。师傅刚睁开眼睛,马上围了一大群人过来,最靠

近我们的是一队衙役,外面是一圈围观群众――和我们一样不明情况但想搞清楚情况的群众、跟风围观上来的群众……
  等师傅彻底清醒过来,整条街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距离我们最近的一个衙役拔出刀指着我们,然后问旁边一个人:“是他们吗?”被问的人点了点头。带头的衙役吼了声:“带走。”
  另一个衙役问:“那这只猫呢?”领头的看了看,说:“这是从犯,一并带走。”
  于是衙役们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冲上来把我们摁住,让我们完全动弹不得。至此,我们依然没有弄明白状况,就被这样带走了。
  走过刚才点头的那个人身边的时候,我发现他就是白驼山庄客栈的小二。我听见有人说:“看来昨晚上就是他们洗劫了客栈,抢走了钱财。”人们议论纷纷,互相询问:“听说昨晚上就是他们洗劫了客栈,是不是啊?”一路上都有不明真相的群众把这件事情进行发酵,议论变得更加乱七八糟:
  “他们昨晚上洗劫了客栈,抢走了钱财。”
  “听说还杀光了客栈里面的人。”
  “好像有人说他们是前两年暴乱时候的余党。”
  “听说他们策划了政变,要暗杀皇帝。”
  我想,不会吧,我们只有三个人加一只猫,其中两个还是未成年人,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群众的创造力果然是无穷的。
  最后,我们走到跟风围上来的群众面前,他们脸上和我们脸上一样写满了疑惑。其中一个人走上来问我们:“你们是因为什么事情被抓啊?”
  师傅只好说:“我们也还没有搞明白。”
  衙役头子说:“不准和犯人接触,否则同罪。”
  人们立即后退三步,接着议论起来。
  我们被塞进了马车,带出了黄石镇,带进了县城,带到了衙门。
  县令问:“堂下何人?所犯何事?”
  师傅说:“草民卓梓,不知所犯何事。”
  县令一拍惊堂木:“大胆!还不快快招来!”
  师傅说:“草民确实不知,望大人明察!”
  花生小声对我说:“他们这是干吗呢?”
  我说:“走过场,听说每次都一样。”
  花生:“那当县令还真是够烦的,每天都要说一样的话。”
  我说:“你想想看,这些当官的事情本来就少,要是不想办法拖延一下办公时间,怎么能显出他们日理万机的忙碌样子。不这样,他们就没有政绩啊;没有政绩,就没有升官机会;不能升官,就没有更多的收入和权力,那他们当官就没有意义。”
  花生说:“哦,我明白了,难怪朝廷部门有这么多规定,要办一个事情一定要跑一大堆通关文牒等,而且还都在不同的地方。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我说:“你真聪明,一说就通。”
  县令说:“那两个,你们别吵,这里审案呢,严肃点。”
  师傅说:“我和我的徒弟最大的优点就是严肃,这也是江湖规矩。”我正准备说“我们平时哪里严肃了”“这算哪门子规矩”时,师傅接着说,“但是我们的确就是准备来买剑的,真不知道所犯了哪一条。”
  县令接着说:“你是说,你们只是到黄石镇买剑,没有洗劫白驼山庄客栈?”
  师傅一惊:“肯定是啊,请大人明鉴。”
  我和花生相对一眼,也不知是该迷茫还是该糊涂。
  县令说:“还不老实!店小二已经指认了你们几个,何况还在你们身上搜出了凶器。”
  师傅说:“草民是良民啊,根本没有什么凶器。”
  县令说:“混账,还不承认,来人呐,将证物呈上来。”
  衙役把两把剑带了上来。师傅看了眼,说:“这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干将和莫邪,不是我们的剑啊!”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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