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裂蜻蜓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 徐社东

　　小时候，我撕过蜻蜓。
　　蜻蜓是一种容易被撕碎的柔弱动物，我把它称为草本动物，它长得很不结实，不像知了。它的形体又比较长。一般它都是从翅膀那里被我们扯裂的。有时我们把它撕裂了，它还可以飞。我看着它伤心地飞远，有别的伙伴笑，我也跟着笑。我不是故意撕碎蜻蜓的，但我撕过它。看到它身体破裂，在地上打滚，扑出灰，我会生出怜悯之心。看到它飞到树叶上去，我就离开，忘记它。我们也捉过知了，知了被我们玩死以后，它的形体还是完好无损的。这给我们一点安慰，它好像是假装死了一样。我们也暂时觉得它是假装死了，然后，忘记它。对于这两种生命，我们多少怀有些愧疚，用长大后的话说，就是罪过。
　　而对苍蝇和蚊子则不一样，我们打死它，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还为杀死它而高兴。手上是一条齑粉形成的墨线，还感到厌恶。大家都把它们定性为坏东西。蛇，也是我们小时候经常遇到的，春天田埂上走三步就能遇到一条蛇，经常吓得我们一跳。我们对它的感情比较奇怪。一开始，我们都怕蛇。因为怕，我们就仇恨。既然仇恨，一旦遇到了，如果力所能及，就打杀它。
　　野地里的蛇，多半遭到我们如此的对待。但是，村居里也能遇到蛇。这种家蛇，肚子比较大，长得形体也比较长，俗称家蛇。它喜欢藏在人家草屋顶上或者土墙缝里，有时在人家屋梁上游动，看天气情况而定。它在半夜里还会叫，或者发出吃老鼠的声音。家蛇和我们人一样，也成了屋檐下的动物。
　　但是，它经常被人打杀。经常看到村里路上，一条长蛇被打死了，或一条蛇被打伤了，急惶惶向水边游去。老年人说，家蛇不能打哎!他们的理论里有神秘的东西在。
　　但是，还是有人打，甚至还有人吃家蛇。人们对家蛇的不同态度，造成了我们对家蛇的复杂情感，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它，是打杀它，还是放它走，还是允许它留下生活?
　　蜻蜓、知了，都是不会来伤害我们的小生灵，看起来外形也挺美观，所以我们伤害它们的性命时，有些感情上的小震荡。而对于有些长得很奇怪的动物，打死它后，还会觉得它死有余辜，这实际上也是一种不公正。
　　再比如癞蛤蟆，小时候我们常看到一只癞蛤蟆暴尸空地或水上，白肚膛朝上。我们在用石头砸死它之前，用棍子捣过它，甚至我们还用石头把它可以爬进去的洞都塞牢。它会蹦，但它不能逃脱我们一帮人的捉弄。
　　就因为它长得丑，我们就打死它。长得丑，是容易被伤害的。这是一个深刻的人性问题。某一些长得俊秀的动物，是可以避祸的，或者是遇到什么难后，容易得到人们同情的。我在田野里打杀蚱蜢或蝗虫时竟然还有些于心不忍。它的形体是绿的，匀称的，很美。
　　我说撕裂蜻蜓，实际上是想唤起我们内心里对动物的悲悯情怀，以及尊重和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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