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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里,戏外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 戎炯涛

  (一)
  最深处的记忆中,去看戏是我与祖父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村里每隔一段时间,就有戏班子来唱戏。于是,我便嚷嚷道:“爷爷,带我去看戏吧!”爷爷不管心情好不好,都笑呵呵的,眼角的皱纹显现出来了,他用粗糙的布满老茧的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又拍拍我稚嫩的肩膀,欢快地答着:“好!我们去看戏!”然后他从简陋的木屋里拿出一辆陈旧得有些生锈的三轮车来,带着青黄色的旧竹木椅,把幼小的我轻轻地抱到了车上,再提着一个劣质的茶壶,里面装上一杯水。等安排妥当以后,坐上车椅,布满泥巴的鞋子踩在了车板上。椅子不算很好,坐时磕磕绊绊的,一点也不舒服,但看着那把椅子,略带褐色的竹纹,土黄色的木头,它是那么亲切,有一种浓浓的温馨黏在里头。祖父哼着小调。开始向戏场奔去――虽然我听不懂他唱的是什么,大概是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老歌吧,但却被他的声音感染了,心情开始舒畅起来。我有时自己也哼上几句,当时年幼,甚至都不清楚自己在唱什么歌,就跟着祖父咿咿呀呀地唱,路旁的田野里传来一阵阵悠长的回音……
  到了戏场,一片闹哄哄的声音:有哈哈的笑声,有路旁卖东西的吆喝声,有叽叽喳喳的议论声。戏台里的二胡声,戏外人们的走动声,恐怕方圆几百米都能听见。爷爷再把我轻轻地抱下来,车子被推到观众场内,我们拿出椅子,提着茶壶坐了下来,等待演出的开始。看时间还早,爷爷陪我聊聊天,讲讲故事和笑话。有时,闻着飘来的香味,我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拉着祖父的破旧衣裳,吵着:“爷爷,我要吃东西!”祖父又是一声应和,迈着小步,陪着我,到小摊面前买我爱吃的玩意儿。那时东西都很便宜,味道很一般。但我却把每一份东西看得比宝石还珍贵,一口一口细嚼慢咽,吃得津津有味。
  我常常被台上艳丽的红色幕布所吸引,便站了起来,偷偷地跑到了戏场对面的梯子前。我只是望见台上的演员们专心地化妆。一旁的大人们都在闲聊着,我便不声不响地上了梯子,来到了台上。一堆人在弹乐器,浓浓的二胡声、夹杂沉重的鼓声、清脆的快板声、优美的琵琶声。我偷偷地瞄着那些抽着香烟的人们――他们都兴高采烈地闲聊着。我就安心了,悄悄地来到戏台里面,透过厚厚的一层幕布,望见了祖父跷着二郎腿,嗑着瓜子,笑呵呵地与身边老人聊天。一会儿,他望见了我,便向我招手,我不敢光明正大地走出幕布,面向祖父,但兴奋的我还是探出了小脑袋,大声对祖父笑着,还不时地摇摇手。“这丫孩子,快点下去!”忽然间,一个粗胡子大人叼着香烟站在了我面前。我慌了,便狼狈地奔逃到祖父身边,跟祖父一起嗑瓜子去了。
  戏开始了,祖父便屏息凝神地看起来。我叫他,他毫无察觉。这定是极好看的戏,于是自己也跟着祖父看起来,不到几分钟,我自己也融入了戏中,戏台上演员们神采奕奕的,五彩缤纷的灯光,婉转动人的声音,迷得我手中的年糕都掉落了下来,等戏结束,我才发现年糕不见了。记得有一次,戏看到一半,天下起雨来,虽然台下搭了一个帐篷,但正好在我们头上漏了一个大洞。祖父望见了,便不动声色地把披在身上的衣服举到了头顶,衣服湿了,雨点便落在了祖父的身上,但一滴都没有落到我的身上。于是,回到家,祖母一眼就望见了湿了半身的祖父和滴雨未沾的我。望着祖父湿漉漉的样子,我鼻子酸酸的。
  (二)
  祖父是会老的,是会累的。在我5岁的那年冬天,祖父因为突如其来的疾病永远地离开了我。望着盖上白布的祖父,我心里一阵难受:祖父再也不能陪我去看戏了。
  长大了,生活也开始改变,村子里很少请戏班子了,偶尔几次听闻戏班子又来了,我却被大把的作业狠狠地压着。那日是星期六,家中忽然听见了久违的戏曲声――悠长而又沉远。我忍不住了,循着戏曲声,到了戏台。戏只演了一半,还未结束。没有座位,我便在戏台前站着。正演《五女拜寿》,那是我与祖父经常看的一出戏,记得第一次看这出戏时,我的泪水在眼眶里颤动。但是戏固然好看,可祖父已不在我的身边了,戏里面的悲欢离合,阴晴圆缺,就如生活的酸甜苦辣和它炫动的色彩。我在戏里,戏外?
  我依旧登上梯子,透过厚厚的红色幕布向外观看,老人们很多很多,都有着苍白的头发和皱黄的皮肤,孩子们也有很多很多,都是一脸纯洁无邪的笑容。依旧那般闹哄哄的声音,依旧有乐器的声音,依旧有五彩的灯光和绚丽的色彩,依旧是我小时候的一切与一切,可我却在瞬间失去了很多很多,没有了祖父的陪伴,没有了童年的笑容,没有了一切与一切。
  一群小孩也奔上了戏台。大声吵闹着,“去去!这丫群小孩!快下去!”久违的声音又重新响起了。那群小孩也直奔台下。我再也忍不住了,下了台,在一旁哭泣。
  戏结束了,那段快乐幸福的日子也结束了。戏是人生,人生如戏。圆是人生,永远都不可能成为一条直线,就这样永远走下去,离开的总会离开,回来的却不会成为永远。拥有戏和生活才是真正的人生。
  我在戏里。
  我在戏外。
  后记:或许,本来的一切都已经不复存在了:或许,幸福从我的岁月里流过了:或许,我真的只能在戏里寻找那段五彩的天空:或许,戏就是那个圆,锁住了,就再也找不到出口了……
  (指导教师 徐伟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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