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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名之辈》:书写小人物的叙事策略和艺术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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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要:《无名之辈》作为热映电影展示了底层小人物的生活状态,持枪抢劫事件引发了多重冲突,多重故事联系在一起尽显荒诞的人生百态,该片不只是在描写底层人物的生活情境,更深入挖掘了人的尊严以及当代亲子关系的复杂性。本文从叙事策略和艺术特征角度对该影片进行解读。
  关键词:《无名之辈》;叙事策略;艺术特征
  《无名之辈》是一部站在底层人物视角呼唤爱与尊严的电影,饶晓志导演运用多线平行叙事的方法,以马先勇寻枪、眼镜和大头抢劫、高翔和依依的青春爱情为平行线索,用一把丢失的枪将三个故事巧妙地串联起来,讲述了一群小人物拼尽全力捍卫尊严却戏剧性地被命运愚弄的故事,彰显了底层人物想要摆脱生活困境的坚持和执着,引起了观众强烈的共鸣与深刻的思考。
  一、《无名之辈》的叙事策略
  (一)复调叙事
  “复调”和“多声部”原都是音乐术语,“复调音乐”是多声部音乐的一种主要形式,与“主调音乐”相对。它由两对以上同时进行的旋律所组成,各声部各自独立,但又彼此形成和声关系,以对位法为主要创作技法。后来,“复调”也被当作小说阐述术语来使用。关于复调小说,巴赫金在《诗学》一书中说道“有着众多的各自独立而不相融合的声音和意识,由具有充分价值的不同声音组成真正的复调” [1]。由此及影片,复调即为多条线索平行叙述,多个故事组合拼贴,看起来并无关联,实则阐述同样的主题意蕴。
  电影着重讲述了马先勇寻枪、眼镜和大头抢劫、残疾女人马嘉旗的故事,三段故事涉及理想、爱情、友情,囊括了社会底层小人物面对理想與现实的抉择,他们相似却又不尽相同,串联组成了复调叙事。也从多维度全面彰显主题——无名之辈。
  (二)环形结构
  《无名之辈》在采用了环形叙事结构,影片中的故事及人物都体现着环形关系。马先勇找到两把猎枪想邀功重回协警岗位,眼镜和大头持枪的抢劫案吸引了马先勇的注意,眼镜和大头躲避抓捕却意外逃到了马先勇的妹妹马嘉旗的家中。马先勇的老板高明欠钱逃走,刘五等一行人为高明举办追悼会,其子高翔偷走了另一把猎枪替父报仇。在故事中这把猎枪又串联着大头与霞妹、眼镜与马嘉旗、高翔与依依的爱情。影片以霞妹在警局保护大头开篇,又以眼镜和大头最终没能逃过警局结尾,首尾相连,善良和谎言在法律面前都是无用的。
  影片把完整的故事分为几个片段,片段间又有着些许关联,而后用电影手法将所有的片段串联起来组成一部完整的电影,互为因果,将所有的故事组成首尾相连的环形,层层递进、多维叙事,多重关系、时空交错、组合拼贴,完整体现影片主题。
  (三)多线叙事结构
  多线叙事的本质是利用观众的“全知”与剧中人的“偏知”之间的落差来制造戏剧性。影片中各条叙事线上的人物都在各自的轨道上做着自认为正确的事情。当线与线产生交集时,往往会因为“信息不对称”而产生意料之外的后果。
  《无名之辈》以马先勇寻枪和眼镜、大头抢劫为两条主要故事线索,并辅以高明和情妇、高翔和依依两条副线,并以嘉旗、真真、波仔、刘五、王顺财等人物为粘合剂,串联起两主两副故事线,构成了人物个性鲜明、支线虽多却饱满连通的群像电影。电影中的四条支线都指向统一的主题:尊严。尊严人人皆有,但对于命如草芥的小人物来说,尊严是极为珍贵又极易丢失的东西。在艰难的生活中,市井小民若想“拿回”自己的尊严,只能用尽全力,拼命捍卫。就像片中马先勇捡到了一把枪,本以为能借此立功当上协警,不想枪被人调了包,他只得踏上寻枪之路。这把一丢再丢的“枪”,象征着马先勇亟待拿回的尊严。“尊严”是所有人物行为的根源,是这部影片中始终先行的主题。
  当我们仔细审视影片中的四条剧情线索,会发现在马先勇找枪的故事线中,马先勇的执着与无奈、坚持与彷徨十分鲜明,马先勇如何遇枪、如何丢枪、如何寻枪表现得十分细致饱满,其余故事线相比较而言有些单薄。影片就像是一张四条腿“一粗三细”的桌子,虽共同托起名为“尊严”的桌面,但由于桌腿粗细不一,只能依靠观影者的观察角度判断其承重力,感知不同侧面表现的尊严厚度。
  单看马先勇这一角色,让人想起《暴雪将至》里的余国伟。他们都有着想要成为警察的梦,且都具备行业要求的刑侦能力。余国伟凭借过硬的专业素养,虽形单影只却始终对真相紧追不舍,步步逼近;马先勇则经历了无数坎坷追到了枪,并将抢劫犯捉拿归案。出色的专业能力带领他们追寻梦想,却没有为两人赢得与之相符的尊重。两人的悲剧命运是相通的,余国伟始终无法跨越警局的围墙,马先勇也终究不能如愿成为协警。即使两人的专业素养极为出色,最终抵挡不住他们身份地位、教育背景的层层阻碍,被这一行业的体制决绝地关在门外。
  马先勇背负的不仅是梦想的破裂,还有着内心的伤痛。在队长的庆功宴上,或许是因为终于通过公务员考试,或许是卖力表演以讨好队长,老马的神智被酒精麻醉,酿成车祸造成妻子死亡和妹妹的终生残废。此后老马一蹶不振,他要背负着女儿的冷眼和妹妹的恨,在负罪中活下去。这些伤痛看似是老马自我放纵的恶果,究其根源,不过是职场失意在生活中的内化。
  因此寻枪对于他来说,不只是人生的自我实现,更是在残破的生活里证明自己,重新担当起父亲和哥哥的角色。可想而知,对马先勇来讲,寻枪代表的是极重的尊严的重量,足以支撑起生活,支撑起人生。
  影片中马先勇与妹妹马嘉旗隔着门的对话,极为动人。老马并不知道妹妹是在向他告别,一句“我不怪他了”是妹妹的原谅与释然;妹妹也并不知道,他转身离开是为赴一场舍命之约。门里门外,皆为生死之局。
  最终,老马替女儿挨了枪子儿,并用假枪机智地缴获了劫匪的真枪。故事中的三把枪代表着马先勇追求尊严的不同阶段,最终指向他的胜利。马先勇寻枪的故事线极为完整丰满。
  由此我们再去看另外三条线,就显得过于粗糙了。这也是多线叙事结构很容易遮蔽的又一问题:通过交叉叙事来延宕某一支线原本单薄的剧情,使之看起来丰满。存在感最低的是高明和情妇的那条线,基本讲了一个地产开发商包二奶、欠钱跑路又良心发现的故事。姑且不论地产开发商是否能用“无名之辈”来命名,就说整个故事线,其实并没有太多实质性内容。支线开始时,高明已在回城的路上了,支线结束,他回到西山大桥与其他支线汇合。没有起因和转变,只有结果。   再说高翔和依依的青春线,基本就是一条辅助线。高翔的行为是为了捍卫父亲高明的尊严,依依的行为也是配合父亲马先勇而进行的反叛与和解。
  最后我们看看眼镜和嘉旗的情感,这也是打动了很多人的一条线。其实在这条线里,话剧出身的饶晓志导演处理得相对更为从容,因为它更像是一出小小的舞台剧。情节基本发生在同一空间,有绑架的紧张感、有搞笑、有爱情。
  最终,所有的线归结于西山大桥的那次大汇合。
  二、《无名之辈》的艺术特征
  (一)荒诞中的悲哀
  在影片中,人物之间各自独立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主人公眼镜(胡广生)和大头(李海根)都是来自小地方的人,眼镜有着不切实际的英雄梦,大头幻想着与霞妹结婚。英雄情结自“眼镜”这个名字就可看出,因小时候“打死”一条眼镜蛇而得名,殊不知事实是“眼镜”捡回来了一条已经死去的蛇。影片中“钢铁侠”“头盔侠”“蜘蛛侠”等戏谑的语言更体现了对眼镜“英雄梦”的嘲讽。剧情发展却不似观众所想,眼镜费劲心力抢到的却是一堆手机模型,英雄梦就此破碎,他呆呆地站在窗前,也真的是马嘉旗口中的“憨皮”,由自以为是的悍匪变成了令人发笑的憨匪,眼镜的经历就像他的人生一样,无论怎么努力,终究是无法脱离底层人民群体,他拼命挽回尊严,却将尊严丢失得愈来愈多。
  大头(李海根)的梦想就是娶到霞妹(肇红霞),从此幸福生活,他陪眼镜完成英雄梦,是为了心中的友情和爱情奋斗,他的一生就是在为这两个最重要的人而活着。在被通緝的时候,他依然开着手机与霞妹联络约会,满脸期待与笑意。影片最初那个“杀人如麻的悍匪”与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单纯期待背后更显悲哀。
  马先勇,一个一直不停地重寻人生价值的父亲、哥哥、丈夫。他曾经是一名出色的协警,然而一场意外的交通事故改变了他全部的人生轨迹,他失去了老婆,失去了工作,妹妹也高位截瘫无法自理。生活的艰难和琐碎磨平了他的尊严,他成为了一名无赖保安,被打之后躺在地上装受伤讹钱。这是他被生活所迫的一面,而另一面,在找回丢失的猎枪途中,我们又能看出他的自尊以及对现实的不妥协。将矛盾两面同时展现给观众,更增添其荒诞性。
  马嘉旗,是马先勇酒驾车祸后的幸存者,一场车祸夺走了她下半身的肢体自由,更夺走了她全部的生活。一个阳光女孩从此变成了在轮椅上度日的毒舌女人,她痛恨哥哥,更痛恨生活。而眼镜和大头突然闯入家中,是马嘉旗生活的转折点。她一直想要用激烈的言语激怒两个匪徒,达到结束生命的目的。然而在两个劫匪看到她最狼狈最难堪的样子过后,三个人的心理都发生了变化,三个对生活都抱有希望的人惺惺相惜。而在本应该安然死去的早上 ,马嘉旗看着眼镜留下来的画,突然意识到渐渐萌生的爱情。
  马先勇想当一个协警,却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胡广生从小就想干大事,于是他从抢劫手机店开始,想要一步一个脚印,做大做强,可最终还是不断被耍,空忙一场;李海根为了爱情铤而走险,最终却无奈被捕;马嘉旗身体残疾,死亡即是希望,胡广生用行动告诉她,真正的希望是爱和自尊;高翔为了有情有义的父亲的名节,独自一人持枪叫战,当全家都没有希望时,兄弟们在关键时刻站了出来。
  似乎合情合理,每个人通过自己的努力,实现梦想,一心求死的姑娘重拾对生活的希望,想证明自我的“悍匪”找到了真心和自尊安放的地方,落魄保安恢复协警身份,女儿和妹妹对自己理解并更加温暖,为爱情不顾一切的傻男人获得了真真的邀约,但马上他和出来寻找他的好兄弟又稀里糊涂上了警车,再次进入荒诞生活的怪圈。这次的回归仿佛是短暂的童话,走上了桥,便不再是路。
  一场早已安排好的烟花盛宴打破了宁静,一声响给这几个怂人壮了胆,也给他们送了行,“眼镜”以为马先勇开了枪,手一抖也开了枪,马先勇被击中,拿出手里的水枪往“眼镜”脸上滋水,眼镜一句句“耍老子”透露着悲哀不甘和绝望,马先勇得意地苦笑,自己将自己耍了但是抓住了罪犯,得意却是他最大的悲哀。真真含着棒棒糖看着烟花,满是憧憬,马嘉旗听着音乐,望了一眼烟花,转头看见“眼镜”留下的画,笑与泪中充满了希望还有等待。
  一系列对比蒙太奇,悲喜的对比,生死的对比,希望与失去,生命与理想,爱与等待,所有的一切在烟花绽放中定格。“眼镜”被警察死死摁在地上流泪,让人心疼,路走到头了还有桥,走过桥就翻篇了,可能只是童话,现实的这座桥,能带走的还是希望与生命。
  盛放的烟花下,几个无名之辈度过了短暂的皆大欢喜,坠崖式地跌落到更悲惨的结局,不完美的家庭更残缺了,又怂又蠢的贼真正开枪杀人了,刚刚拥有爱情就将失去自由人生。
  这是最荒诞的结局,也是让人心痛的结果。想起妹妹跟哥哥最后的道别,是生命最大的遗憾与无奈,残疾的毒舌妹妹最后的温柔,无能、不自量力的哥哥最后的豪言,这是可悲的,也是圆满的,最起码挣扎过,满意过,被老天耍着,却从未低头过。荒诞主义下与生活挣扎,无名之辈们带着面具完成了一次次尴尬的演出,多年的悲哀,尊严的追逐,温柔的存在,他们摘下面具却发现依然摘不下镣铐,但怀抱希望,也能带着镣铐起舞。
  (二)狂欢下的无畏
  狂欢“所指涉的似乎是一种‘一符多音’的荒诞气质。一种语言的离心力所游离出来的支离破碎感,一种拉康意义上的精神分裂,或杰姆逊所说的吸毒的感觉”。[2]影片处处都彰显了“狂欢”这一特征。在影片开始,刘五带着乐队队伍在街道上、工作地点给高明开“追悼会”,以极其欢快的节奏演奏着歌曲,用极其欢乐的语气发表着演讲,这种传统形式与根本目的的巨大冲突体现着一种仪式上的狂欢。在影片末尾,漫天的烟火下,霞妹拉着大头奔跑以及最后枪响时盛大的烟花,都体现着影片情节与背景环境的巨大差别,这也算是一种行动上的“狂欢”。
  (三)以小见大的手法
  在现今社会,每一个小人物都不可避免地用自己真切的生活感受着生活所带来的痛苦与希望。现今的热门话题、时代际遇往往通过小人物的个人遭遇和命运体现出来,用小人物去见证大时代。   从人物设定来看,高明、高翔这对父子以及马先勇、马依依这对父女的关系正反映了当代父母与子女之间的关系现状,他们缺少沟通与理解,矛盾重重,误解重重,而又无处可解。
  从影片情节来看,马嘉旗是一个泼辣刚直的女孩,当面对悍匪的威胁时亦可勇敢求死,然而在自己小便失禁时,却软弱下来,泣不成声地哀求。此处可见中国人的尊严观,哪怕是弱势群体也同样有着尊严,可以不畏生死却不能丢失尊严,“不食嗟来之食”和“不为五斗米折腰”,无不体现着尊严的崇高地位与耀眼光芒。
  影片没有将社会上的问题直接呈现给观众,而是通过片中的人物、情节等侧面展现出来,从不同的视角切入生活,背后表现的人情冷暖又不止于此。在芸芸众生中,没有“小人物”,有的只是在庸庸碌碌生活中寻找生的希望的无名之辈。
  (四)浪漫主义特征
  观影中,在我们依旧哈哈大笑的时候,编剧、导演和演员对于人物性格的塑造和铺垫就已经开始了。眼镜,没文化(只能看拼音水浒),心地却不坏,逞强,希望做男人做大事,希望别人认可他强,这一切的背后被压抑的是他一直想要得到却可能一直不可得的“尊严”。嘉旗,外强中干,泼妇一个,出口成脏,一心求死。从最初不可一世地拿枪指着别人的头,到因为酒精和药粉疼到翻来覆去,几次被劝诫后放下枪,到发现自己抢的竟然全是模型,再到最后被网友做成鬼畜视频,眼镜一直所求的“尊严”是一步一步慢慢被践踏的,悍匪的形象也是一点一点瓦解的,这是一个积累的结果。而嘉旗却恰好相反,前一秒还在嘲笑两个劫匪,后一秒却因为不可控的失禁而突然失态,这是一种突然暴露的、让观众没有任何准备的脆弱。一个慢,几乎是可以预见的暴露,和一个爆发式的毫无预警的暴露,就这样被同时呈现在观众面前。暴露意味着危险,就像失去了皮肤的肌肉组织,因为真实、袒露,而易被伤害,这个时候,他们的反应却是彼此包容,彼此照顾,呈现了关键时刻炸弹的温柔触底。这是整部电影里第一个也最为重要的一个浪漫处理。
  三、结语
  《无名之辈》运用了复调叙事、环形结构和多线叙事,通过荒诞化、狂欢化的展示,以以小见大的手法丰富了电影情节,带给观众浪漫主义的享受,也纵向拓展了电影的深度。无论是电影里的各位还是我们,都是无名之辈,都有着自己大大小小的梦想。影片的最后,馬嘉旗在绚烂的烟花中醒来,看到简单动人的画,坚持了生的信念,其他人也都有了新的生活。《无名之辈》用这样一种结尾告诉我们,即使生活艰难,每个人也都有其存在的独特意义。“我们都生活在阴沟里,但仍有人仰望星空。”
  [参考文献]
  [1]巴赫金.陀思妥耶夫斯基诗学问题[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
  [2]王岳川,尚水.后现代主义文化与美学[C].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2.
  [3]路海波.电影《无名之辈》:显露的高级喜剧品质[N].文艺报,2018-11-28(004).
  [4]肖扬.任素汐新作《无名之辈》上映:守住底线不再惧怕[N].北京青年报,2018-11-16.
  [5]王瑨.专访电影《无名之辈》导演饶晓志——看见“无名者”向上的力量[N].人民日报,2018-11-28.
  [6]周星.鸡肋般的小人物与殊途同归的人心情感深处表现——电影《无名之辈》分析[J].艺苑,2018(06).
  [7]李侃.新时期以来喜剧电影的荒诞流变[J].电影文学,2018(13).
  [8]王思尹.怕死苦生——城市底层群体的日常抗争逻辑[D].南京:南京师范大学,2012.
  [责任编辑:韩    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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