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导弹防御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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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姜浩 丛语
2009年2月，韩国曾宣布将在2012年前建成“韩国式导弹防御系统”（KAMD）。现在已经是2012年末了，韩国打造的“导弹防御系统”现状如何？其都包括哪些构成。防御能力效果如何？未来又将如何发展？带着这些问题，本刊采访了导弹技术专家魏绍炎教授。
韩国最初对导弹防御系统建设并不积极
本刊记者（以下简称记）：2009年，美国外交政策分析协会曾出版过一份“导弹防御、空间关系与21世纪”的研究报告。报告认为，朝鲜是目前世界上拥有弹道导弹部队最庞大的发展中国家，共部署弹道导弹1000枚。处于这样一种情势，韩国应切切实实地感受到朝鲜的导弹威胁。因此，在导弹防御系统建设上，韩国长期以来应该有很大的投入吧？
魏绍炎教授（以下简称魏）：事实并不是这样的。韩国在导弹防御系统建设问题上的认识，有一个变化的过程。朝鲜发展弹道导弹是从20世纪60年代开始的，初期得到过苏联帮助，从苏联引进了“飞毛腿”导弹和“蛙”式火箭。之后，朝鲜与埃及等国合作，对“飞毛腿”导弹进行了改进。两伊战争开始不久，伊拉克使用“飞毛腿”导弹袭击伊朗城市，受这个刺激，伊朗与朝鲜签订了交换导弹技术的协议，出钱资助朝鲜导弹计划，使朝鲜弹道导弹走上了一条快速发展道路，成为世界上最活跃的弹道导弹出口国之一。据美国政府公开数据显示，在1987年～2009年间提供给发展中国家的约1200枚弹道导弹中，超过40%来自朝鲜。
1993年5月，美国总统克林顿宣布停止执行“星球大战”计划，改为把发展针对第三世界国家战术弹道导弹的“战区导弹防御”系统列为弹道导弹防御建设的首要任务，之后美国的“战区导弹防御”系统得到了较快发展。在这种情况下，建立东亚反导体系，保护驻日、韩美军及日、韩两国免遭朝鲜弹道导弹的袭击，自然而然地提上了美国的议事日程。
然而，在美国“战区导弹防御”系统发展计划出笼后，韩国认为，韩国离朝鲜太近了，朝鲜导弹发射后，只需几分钟就可以飞到韩国，“战区导弹防御”系统根本来不及反应，起不了多大作用，故而明确表示不搞“战区导弹防御”系统。
记：但韩国好像也并不反对美国在韩国国土上部署导弹防御系统？
魏：是这样。1993年3月12日，朝鲜政府发表声明，宣布退出《不扩散核武器条约》，引发第一次朝核危机；1993年5月29日，朝鲜从靠近俄罗斯和中国边界的东部海岸芦洞附近向日本海发射了1枚“劳动-1”导弹。“劳动-1”导弹射程1000千米～1500千米，能够覆盖日本、韩国的首都及驻日、韩美军基地。美国宣称，朝鲜战术弹道导弹具有携带核弹头、生化武器的可能性，是未来世界主要的安全危险之一，为此在1993年9月，美国率先联合日本，决定在亚洲建立“战区导弹防御”系统，保护日本免遭朝鲜的导弹威胁。第二年，美国又和韩国达成了协议，由美国在驻韩美军基地部署了36枚“爱国者-2”导弹。美韩宣称，在驻韩美军基地部署“爱国者-2”导弹，目的是对付来自朝鲜的导弹威胁，维护韩国安全。美国导弹防御系统正式进驻韩国。从2001年9月起，美军开始将驻韩第43防空炮兵团第1营的“爱国者-2”导弹换装为“爱国者-3”导弹。因为，“爱国者-2”最初并不具备拦截弹道导弹能力，经过技术改造才具备，但拦截成功率其实并不高，而“爱国者-3”则是专门针对拦截弹道导弹定位设计研制的。
谋求建立独立的导弹防御系统
记：既然韩国在导弹防御系统建设上的态度本来就不积极，随着美国“爱国者”导弹在韩国本土部署，韩国就更没有想法了吧？
魏：恰好相反。进入20世纪90年代末，韩国军方开始考虑建立本国独立的导弹防御体系。这有两个原因。
首先，朝鲜弹道导弹进攻能力进一步增强了。1998年9月4日，朝鲜通过朝鲜中央通讯社宣布：朝鲜于1998年8月31日成功发射了一颗自主研发的“光明星-1”人造卫星，但美、日、韩等国均认为朝鲜进行的是“大浦洞-1”导弹的试射。“大浦洞-1”导弹为两级导弹，射程达2200千米。对此韩国从军方到民间，都感到大受刺激。
其次，韩美关系有起伏。金大中于1998年当选韩国总统后，在对朝接触上，立足于民族的立场，推行朝韩和解的“阳光政策”；其继任者卢武铉沿袭金大中做法，奉行和平与繁荣政策。从而使美韩在朝鲜核与弹道导弹问题上的分歧逐渐增多。“9·11事件”后，美国国防部对全球军力部署进行了调整。调整前，驻韩美军位于军事分界线南侧，一旦朝鲜发动进攻，将自动卷入冲突；调整后，按美韩于2003年6月达成的协议，驻韩美军人数从3.7万人减少到2.5万人，美军基地也将“南迁”，美军不再成为战争“人质”。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驻日美军的作用却在加强，从而引发美国“抛弃”韩国的担忧。另—方面，继收回“平时作战指挥权”后，2005年，主张国防自主的卢武铉政府又要求收回“战时作战指挥权”，同时提出“均衡者”外交构想，试图在中、美、日等大国间扮演平衡者角色，引起美国不满。为此，美国政府部分高官发表了一些措词强硬的言论，这反过来又引起韩国反感，使得美韩互信受到损害。这自然也进一步增强了韩国提高自身导弹防御能力的紧迫感。2006年12月，韩国参谋长联席会议对外发表声明，正式表达了韩国谋求建立独立导弹防御系统的态度。
记：反导防御体系是个庞大系统，是由预警探测，侦察监视，信息传递、处理、分发，跟踪拦截，指挥控制，效果评估等分系统构成的一个有机整体，包括种类繁多、不同用途的卫星，雷达，拦截弹，作战管理、指挥、控制、通信系统等，资金耗费大、技术要求高。如果直接加入美日的导弹防御系统，把韩国当前的有限设施纳入美日反导体系，受其统一协调，形成三国合力，对于韩国尽快形成导弹防御能力，迅速提升导弹防御系统技术水平，应该大有好处。为什么韩国一直拒绝这么做呢？
魏：多年以来，美国屡屡邀请韩国共同构建“战区导弹防御”系统，但韩国却一直犹豫不决。究其原因，我认为不外乎以下几点。 一是民族感情使然。在韩国看来，朝鲜核与弹道导弹问题，既是一个国际问题，又是一个内部问题。韩国与朝鲜属于同一个民族，朝鲜核与弹道导弹问题，关系到半岛的和平与统一，也关系到韩国政局的稳定。依此思维，拦截袭击韩国的朝鲜弹道导弹，属于“家事”，没必要让外部势力介入。
二是避免开罪邻国。朝鲜导弹技术水平有限，因此，美在日、韩部署“爱国者”导弹并将大部分具备反导能力的“宙斯盾”舰部署太平洋，日本发展弹道导弹防御系统，表面上看，都是为了防范朝鲜的导弹袭击。其实，针对邻国中俄的意图更甚。对此，韩国心知肚明。而考虑到中俄在解决朝鲜核与弹道导弹问题上的极端重要性以及与中俄日益密切的经济联系，韩国避免在导弹防御系统建设问题上刺激中俄不失为一个明智的选择。
三是与日本之间的恩怨。日本于1910年～1945年问对朝鲜半岛的殖民历史，至今仍是困扰韩日关系的主要因素；日本还将韩国实际管辖的“独岛”视为日本的“竹岛”，并通过了将竹岛视为日本领土的教科书，引起韩国强烈不满。韩日在历史上的遗留问题和在领土归属上的争端，使韩国舆论和民众普遍难以接受与日本的军事合作，包括在弹道导弹防御问题上的合作。
四是预算问题。韩国导弹防御系统的拦截和监视范围主要是朝鲜半岛，而美日共同打造的导弹防御系统是以拦截远程导弹为目的的，两者在技术水平和资金投入上的要求无疑是不一样的。倘使加入美日的“战区导弹防御”系统，则韩国就必须按统一计划，同步更新武器系统，同步提升技术水平，这与韩国按部就班地发展自身的导弹防御系统相比要被动得多，花费也并不见得少，这是韩国所不愿承受的。1999年11月，美国国防部曾决定向韩国出售14套“爱国者-3”导弹系统。但到了2002年5月，韩国却因付款日期安排未能与美国生产商达成协议，加以预算经费紧张，韩国最终取消了购买“爱国者-3”导弹的计划。
韩国导弹防御系统基本构成
记：韩国建设的本国独立导弹防御系统，主要由哪几部分构成？
魏：韩国导弹防御系统主要由预警系统、拦截系统和防空与导弹防御指挥所三部分组成。
预警系统主要为从以色列引进的“绿松-B”早期预警雷达。“绿松”雷达能够对飞行中的弹道导弹进行监视，可以自动探测、同步追踪数十个战术弹道导弹，最远探测距离为500千米，基本上可以覆盖韩国全境。据报道，“绿松”雷达可以在任何气候条件，甚至可以在敌方实施电磁干扰的环境下工作。按计划，韩国将于2012年开始部署“绿松-B”雷达。
拦截系统包括“爱国者-2”导弹系统、“宙斯盾”驱逐舰及舰载“标准-2”Block3A、“标准-2”Block3B导弹和韩国自研的KMsAM“铁鹰”机动中程防空导弹系统。2007年，韩国与德国签署一项从德国购买48套二手“爱国者-2”导弹系统的协定，韩国计划对这些“爱国者-2”导弹进行改进升级，更换软件，使其达到“爱国者-3”导弹的水平。此即所谓的“SAM-X”计划。2011年12月21日，芬兰海关在一艘货轮上查获了69枚“爱国者-2”导弹，后经证实这些导弹都是韩国从德国购买的，可见“SAM-X”计划的执行情况较为缓慢。2012年8月30日，韩国海军从国防部采购局正式接收第三艘KDX-Ⅲ“宙斯盾”驱逐舰DDG-993，加上此前装备的“世宗大王”、“栗谷李珥”号KDX-Ⅲ“宙斯盾”驱逐舰，目前韩国海军共装备3艘KDX-Ⅲ“宙斯盾”驱逐舰。韩国的KDX-Ⅲ“宙斯盾”驱逐舰装备有美制“宙斯盾”防空系统，具备发射“标准3”导弹的能力，但由于预算原因，韩国军队目前尚没有购买“标准3”导弹的计划。2007年4月，韩国向美国提出购买60枚“标准-2”Block3A导弹和150枚“标准-2”Block3B导弹的意向；2009年5月，美国政府批准向韩国出售46枚“标准-2”Block3A导弹和35枚“标准-2”Block3B导弹。KM-SAM导弹计划制定于1998年，拟自主研制兼具防空与反导功能的地基中程拦截系统。2002年，韩国寻求与俄罗斯合作，共同推进KMSAM导弹计划。据俄罗斯军事工业综合体网站报道，韩国军工企业于2011年12月展示了“铁鹰”系统。另据报道，韩国计划于2015年以后引进“爱国者-3”导弹，韩国海军还曾于2008年打算引进美国的“标准-6”导弹，后因故搁浅。韩国导弹防御系统的最终目标是在首尔以北40千米处拦截来袭的朝鲜弹道导弹。
韩国防空与导弹防御指挥所从2006年开始建设。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韩国国防部高级官员表示：“（以以色列‘绿松-B’早期预警雷达为基础的）防空与导弹防御指挥所将有能力昼夜连续监控与朝鲜中、短程导弹有关的活动，并在需要的时候指示拦截导弹将其击落。”不过，该官员还表示，防空与导弹防御指挥所也可驻韩美军的战区反导作战行动保持密切协同。
均属低空拦截系统
记：韩国导弹防御系统的拦截点似乎都在大气层以内？
魏：是的。目前，朝鲜部署众多射程衔接、固液兼备的弹道导弹，包括“火星-5”、“火星-6”、“劳动-1”、“舞水端”、KN-02以及“大浦洞-1”、“大浦洞-2”导弹等。这些导弹，从朝鲜飞抵韩国首都仅需2分钟～3分钟，故而难以在大气层外及中、高空对其实施有效拦截。因此，韩国赋予导弹防御系统低层防御任务。在低空拦截来袭的朝鲜导弹，应该说是比较符合韩国国情的。
“爱国者”导弹系统是美国导弹防御系统陆基末段的主力系统，用于击毁处于飞行末段的近程、中程弹道导弹。据报道，韩国从德国进口的“爱国者-2”导弹有效拦截高度20千米左右，有效拦截距离30千米左右，可对射程600千米以内的战术弹道导弹实施拦截。预计完成升级改造后，韩国“爱国者-2”导弹将具有更强的探测、跟踪和抗电子干扰能力，最大拦截距离能提高到40千米～50千米，可对射程约1000千米的弹道导弹实施拦截。在“爱国者”导弹武器系统中，导弹连为基本火力单位。通常情况下，每个导弹连装备8辆导弹发射车、1辆多功能相控阵雷达车、1辆指挥车和1辆电源车。全营共装备48辆导弹发射车。每辆“爱国者-2”导弹发射车可载4枚导弹。 根据韩国公布的数据，每套“铁鹰”导弹系统由多功能雷达、火控系统、发射系统和8枚“铁鹰”导弹组成，可拦截高度10千米～15千米、距离40千米内的空中目标。“铁鹰”系统配备的新型多功能雷达可同时拦截6个目标。“铁鹰”导弹的最大飞行过载可达50g，垂直发射后通过雷达对其进行导引和控制，飞行末段则采用红外寻的模式。按计划，韩国将于2012年～2018年问对“铁鹰”系统进行升级，以使其具备拦截弹道导弹的能力。在此过程中，韩方将研制一种性能不逊于“爱国者3”导弹的新型拦截导弹。
韩国“宙斯盾”弹道导弹防御系统主要由以SPY-ID舰载雷达为主的预警探测系统、“标准-2”导弹和作战指挥系统构成。据韩国海军表示，SPY-ID雷达能同时追踪500千米半径内的1000个飞行目标；“标准-2”导弹有多种改型，具备在大气层内拦截射程1000千米以内弹道导弹的能力；“宙斯盾”舰在接收早期预警信息的同时，也利用自身装备的SPY-ID雷达追踪来袭弹道导弹，在计算出预定拦截点后，从垂直发射装置发射“标准-2”导弹。导弹发射后，首先由“宙斯盾”舰武器系统提供制导指令，而后通过导弹自身导引头搜索、跟踪目标，直至以直接碰撞方式击毁来袭弹头。
作战运用依赖于美军的导弹预警信息
记：如您所言，朝鲜弹道导弹仅需数分钟时间便可抵达韩国首都首尔。因此，尽早获取朝鲜导弹发射信息，为韩国导弹防御系统赢得更多的准备时间，就显得尤为重要。而从目前情况看，对于探测敌方弹道导弹发射，弹道导弹预警卫星效果最好，但韩国似乎并没有自己的弹道导弹预警卫星？
魏：的确是这样。无论是“爱国者-2”导弹系统、“宙斯盾”弹道导弹防御系统，还是“铁鹰”系统，有无预警信息的支持，其拦截效率是大不一样的。譬如，对于从德国进口的“爱国者-2”导弹系统的多功能相控阵雷达，无预警信息时，最大探测距离80千米；有预警信息时，最大探测距离150千米，是无预警信息时的近2倍。但很显然，除“铁鹰”系统外，韩国导弹防御系统采用了大量美制装备，与美国导弹防御系统的兼容性较强，可与美国共享预警信息。而考虑到韩国及其他盟国导弹防御系统的主要任务是防御中、近程弹道导弹的袭击，美军还专门研制了接收、处理、传递中、近程弹道导弹早期预警情报的设备联合战术地面站。联合战术地面站由3个抛物面反射天线、集装箱式掩蔽舱和电源等组成。天线可从导弹预警卫星获取早期预警信息，为组合式，可用大型卡车载运；掩蔽舱内置卫星通信接收和数据处理、显示、通信等装置，是联合战术地面站的核心部分。联合战术地面站可直接接收和处理2颗或2颗以上卫星的预警信息，并即刻计算来袭导弹发射地点及时问、导弹落点及时间和导弹飞行弹道等数据，之后将计算结果传递至美军相关司令部及导弹拦截部（分）队。美军计划采购建立6个联合战术地面站，目前已在韩国乌山部署一个联合战术地面站，可为韩国导弹防御系统提供预警信息。
发展不会太快
记：没有预警系统，可以说韩国的导弹防御系统并不完备，未来韩国是否会进一步加强导弹防御系统的完备化建设？
魏：这很难说。美日屡屡拿朝鲜弹道导弹威胁说事，但其实他们也清楚，朝鲜的弹道导弹技术水平并不高，且在朝鲜能将实用的核弹头搭载在弹道导弹上之前，朝鲜的弹道导弹对日韩及驻日韩美军的威胁十分有限，而更为重要的是，美韩对朝鲜具有绝对的军事优势，一旦出现风吹草动，美韩完全有能力在先发制人的打击中基本摧毁朝鲜的弹道导弹部队，韩国导弹防御系统仅仅起一个捕捞“漏网之鱼”的作用。因此，对韩国而言，与其将大量资源投入到并不寄予多大希望且实战效果又难以验证的导弹防御系统，还不如将有限的资源用于发展类似于地地弹道导弹、地地巡航导弹等进攻性的打击力量。而对后者，韩国似乎更积极一些，继部署射程达1500千米的“玄武-3C”巡航导弹之后，韩国又和美国初步达成将韩国弹道导弹射程标准从目前的300千米延长至800千米的协议，这样韩国弹道导弹的火力范围可覆盖朝鲜全境。不过，迫于美国的压力，也为了体现美韩军事同盟关系，或许还有朝鲜不断提升的弹道导弹技术水平的刺激，韩国在导弹防御系统的发展上也会表现出一些姿态。基于此，可以预期，韩国导弹防御系统既不会停滞不前，但也不会发展得太快。
记：感谢您接受本刊采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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