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夏西海固民间剪纸的色彩及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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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虎西山
摘要:民间剪纸当中色彩的应用和功能表面看起来单纯、质朴,但在特定的环境和氛围之中,这样的色彩却比较成功地表述了西海固人对现实人生的理解和把握,从而受到了肯定和积极评价。从这个角度来看,西海固民间剪纸中的色彩并不单纯,当然也不简单。
关键词:西海固民间剪纸色彩
宁夏西海固民间剪纸中色彩的应用是比较特别的,它不同于其他地区的民间剪纸,在色彩应用中力求有所变化,因而会出现大量的染色剪纸。西海固民间剪纸一以贯之地保持了色彩的单纯。迄今为止,宁夏西海固民间剪纸中还没有出现过染色剪纸。这说明,宁夏西海固民间剪纸艺人对色彩的理解和把握,是有着独特的心理因素和文化背景的。事实上,宁夏西海固民间剪纸艺术家长期以来对色彩的固执,的确有其深层的原因。
一、宁夏西海固民间剪纸的色彩情结
(一)固有色情结
宁夏西海固民间剪纸中的色彩都是固有色。如红、黄、绿、黑、白等等,这些色彩实际上都是红纸、绿纸等材料本身的颜色。也就是说,在色彩应用上,西海固民间剪纸基本没有选择的余地。不过,没有选择,并不能说西海固民间剪纸的色彩是强加的。恰恰相反,西海固民间剪纸当中色彩的没有选择性,正好迎合了西海固民间艺术家对色彩的追求。因为固有色是来自于生活本身的颜色,它没有受到环境因素的影响,所以它是单纯的,直观的,给人的感觉是始终如一的。由于这样的原因,固有色所产生的联想和象征,久而久之会因为约定俗成而更加确切,因此便极容易和情感因素联系起来,在适当的时候变成感情色彩。如红色所引起的对火焰和太阳的联想以及所象征的吉祥和喜庆等等,事实上已经成了一种感情因素。西海固民间剪纸艺人对红、绿等色彩的痴迷所形成的固有色情结,就是因为这些颜色在很多时候都不同程度的扮演着他们的感情色彩,是他们表述情感世界的符号。
红绿情结。如果说西海固民间剪纸艺人的固有色情结来自于他们对“原始”色彩的普遍认同,那么红绿情结则来自于他们的个性选择。尽管我们说西海固人就个体而言每个人的个性是完全不同的,但由于几乎相同的生活内容和命运,导致了他们对现实人生的态度基本是一致的,同时,他们的世界观因此也有着惊人的相似性。这必然会使他们的个性特征在某些方面变得类似。一般而言,西海固民间剪纸中的色彩都是以红和绿为主色调的,并且对于红和绿作为主色调的把握,非常固执。在红和绿以外,其他如蓝色、黄色、黑色等等,都是为了红和绿的存在而存在的辅助性色彩。自然,辅助性的色彩在西海固民间剪纸中仍然是必不可少的,它们是“主”色旁边的“臣”色,没有它们的存在,红和绿便很难发挥它们在西海固民间剪纸中独特的作用。至于西海固民间剪纸中的红绿情结为什么会如此固执,毫无疑问,来自于西海固人对现实生活的感受。西海固地区处在中国北方的干旱山区,这里一年四季绝大部分时间里色彩都是平淡而乏味的,而在如此的环境之中,“红花”和“绿叶”的颜色就被认为是最绚丽多彩且赏心悦目的了,不仅如此,“红花”和“绿叶”所呈现的颜色,也成了色彩的最高形式,世上再好看的颜色都不会比它好看。所以,红绿情结决不是对色彩的简单取舍,它实际也反映了西海固人朴素而单纯的生态意识,委婉而曲折地表达了他们对生活的愿望。
(二)亮丽情结
西海固民间艺人对色彩的反应是本能的、直接的,他们认为色彩就应该鲜艳、亮丽,就应该夺目,否则,就不能算做是真正的颜色。这种对颜色近乎于极端的评价和接受,源自于他们的生活态度。在以前的岁月里,西海固人生活的全部内容和追求是吃饭和穿衣,是能够维持生活以起码的方式运转,这是天大的事情。无疑,这是他们生活的全部动力,也是他们生活最大的负担。而生活的动力和生活的负担自然也构成了矛盾和辨证的关系。当动力大于负担时,生活就会缓慢地向前发展;当负担大于动力时,生活的节奏就会变得迟缓,甚至停顿。然而不幸的是,长期以来,西海固人的生活恰恰属于后一种情况。于是,在西海固人的现实当中,免不了经常会笼罩着一种悲观或者消沉的情绪,再加上西海固地区自然色彩的单调和贫乏,长此以往,人们的心情就会因为受到压抑而变得郁闷。毋庸质疑,西海固人曾经的历史就是这样的历史。因此,鲜艳并且亮丽的颜色所带来的跳跃和对视觉地冲击,就能以一种激昂的方式展现在面前,使他们的精神为之一振。显然,西海固人对色彩的理解和他们的现实生活是完全对应的,他们希望生活中存在亮色,这种亮色就像他们心中偶尔点燃的希望。所以,西海固民间剪纸艺人对中间色彩从来都不屑一顾,在他们看来,中间色彩缺乏力度,不够亢奋。并且,他们觉得中间色彩减弱了颜色的强度,不够直接,也不够直率,事实上是对颜色的损害和不尊重,是不能谅解的。
二、宁夏西海固民间剪纸中色彩使用的原则
(一)直观
鲜艳夺目是西海固民间剪纸的色彩给人最深刻的印象。在西海固地区,分布着大大小小数以千计的自然村落,但是每一个自然村落中的居民又不完全是集中居住的,尤其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以前,人口相对稀少,每家每户都分散地居住在沟沟岔岔之间,既缺乏直接的联系,又缺乏必要的呼应,劳动和生产都保持着各自为政的格局。于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几乎成了他们唯一的存在状态。宁静、寂寞、甚至地老天荒式的孤独时时刻刻包围着他们,使得他们难以自拔。久而久之,便会产生一种强烈的逆反心理,从而导致他们渴望响动、渴望变化、渴望跳跃的色彩。如同平静的水面上投下哪怕一粒小小的石子,都会激起动人的涟漪。因此,无论是基于对生活目标地追求,还是基于对环境的某种逃避,强烈直观的色彩在西海固民间剪纸当中的出现,都会毫无疑问地打动他们。
(二)响亮
响亮和直观是不一样的。直观是一眼能看得到,是醒目。响亮则具有明快和突兀的节奏感以及韵律感,能使人的心情得到放松。仔细体会西海固民间剪纸中的色彩,会发现隐隐约约总有一些不假思索的自信在里边。事实的确也是这样。由于干旱、各种各样的自然灾害以及人类的过度依赖,西海固地区的植被长期以来受到严重的破坏而变得非常的脆弱,在这里,一年之中的绝大部分时光都是一种单调的褐黄色。这样的色彩不仅沉闷,而且缺乏激情,是几乎可以和贫穷划等号的色彩。然而,西海固人必须要在这样的现实中生存,祖祖辈辈,他们别无选择。因此,西海固民间剪纸之中色彩的明快和突兀,恰恰是不经意中流露出的对生存环境的一种挑战,不仅民间剪纸,即便是穿着也是如此。在西海固民间,年轻女子会毫无顾忌地把大红大绿穿在一起,至于冷暖反差巨大是否会造成不和谐的感觉,他们认为这样想是没必要的,因为既然要用颜色来渲染生活,就应该让颜色显得饱满,显得响亮,并且只有这样,才会实现颜色的价值,才不至于辜负颜色所带来的激情。这当然也是一种节奏,一种韵律,是一种大俗大雅痛快淋漓的对色彩的肯定。他们不希望看到的色彩拖泥带水,更不希望色彩所表达的内容暧昧不清。西海固民间剪纸的色彩大有对胸中块垒一吐为快的磊落与舒畅。
(三)喜庆
一般情况下,色彩的纯度越高,其主观指向就越明确。前面已经谈到西海固民间剪纸的色彩是以红绿为主色调的,而纯粹的红和绿所营造的正是一种喜庆的氛围。应该说,西海固人的生活从来都不是复杂的,即便在年头节尾他们希望能够热闹一番,红火一下,他们对颜色的取舍也很直接,很到位。由于西海固人对色彩的情结来自于祖祖辈辈不断在意识深处的叠加和积累,所以他们对色彩的把握几乎是心照不宣的。西海固民间剪纸大量张贴的时间都是在冬天,春节前后,这时候,灰色的基调上再铺一层雪的白色,其清冷和苍凉就不言而喻了。然而,也就在这个时候,民间剪纸所特有的红和绿以及以它们为主调的色彩就会不失时机的把自己展现在西海固人面前。正像前面所探讨过的那样,西海固民间剪纸之中的红绿情结,的确和自然界的红花和绿叶不无关系。那么,在年节特有的气氛里,红和绿所带来的反季节性的暗示,必然会让人们的联想生动起来。于是一个喜庆红火的场景就会应运而生。不过,还有一点应该得到重视,那就是西海固民间剪纸所拥有的红绿情结,和中国传统文化中由单纯的中国红所造就的喜庆色彩之间的差异,颇能说明西海固民间剪纸的色彩是有着自己独特的文化背景的。
三、宁夏西海固民间剪纸当中色彩的功能
(一)关顾生活
生活是不能没有颜色的,同样,颜色也只有和生活紧密相连才会有意义。作为西海固民间剪纸的创作主体――广大的农村妇女,她们终生都有可能不曾离开过自己生活的这一片土地。不管命运如何,她们的一生都在坚守。一方面,她们要生儿育女;另一方面,她们又要承担起繁重的、大量的体力劳动。总之,生活中的一切艰难困苦几乎都压在了她们的肩上。毫无疑问,她们是不幸的,然而可贵的是,她们并没有被不幸所压垮,正是她们不屈不挠直面人生的勇敢和执着,才让这一片土地充满了生机。一张一张不过方寸大小的剪纸,看起来微不足道,却恰恰是她们对生活所表明的态度。并且,面对她们必须要面对的这个世界,在自己的剪纸作品中,她们对颜色的选择就是响亮、明快。事实上,这种对颜色大胆热烈地追求,更能说明西海固民间广大妇女的勇气。响亮热烈的色彩,如同堂堂正正的人生,不论有意无意,她们都要把它摆在生活中最醒目的地方。或许,这根本和所谓的教化没有任何关系,但它的确是有所暗示的。
(二)诉求理想
也许我们要说西海固民间剪纸艺人的理想并不远大,她们的理想或许就在她们的眼前身后,是实实在在能够触摸到的东西,也是实实在在构成了她们的生活动力的东西。西海固民间剪纸无论内容、形式或色彩,都毫不掩饰地表达了对这种理想的诉求。例如红和绿所意味的生命活力,既和生生不息的生育意识有关,又和健康长寿有关。尽管我们说西海固人的生活充满了艰辛和坎坷,但她们对多子多福以及没病没灾平平安安的活着自然饱含着期待。另外,如果不是在年头节尾,红红绿绿的窗花则很有可能和一个婚庆场面有关。结婚当然不是所有人的理想,但在广大的西海固民间,结婚不仅是少男少女的人生目标,而且是他们所代表的家族的理想。事实上,在过去的岁月里,婚姻几乎是西海固人一生中最大的追求,是饱含着辛酸和血泪的人生目标,当然也是他们美好的理想了。然而,西海固民间剪纸包括色彩对于理想的诉求,是比较婉转的,如果不是在一个特定的场合,几乎很难发现这种功能。
以上,对宁夏西海固民间剪纸当中色彩的应用和功能所作的分析可以看出,尽管西海固民间剪纸的色彩单纯、质朴,但在特定的环境和氛围之中,这样的色彩却比较成功地表述了西海固人对现实人生的理解和把握,从而受到了西海固人的肯定和积极评价。因此,从这个角度来看,西海固民间剪纸中的色彩并不单纯,当然也不简单。
(虎西山:宁夏师范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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