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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情包斗图:社交媒体情绪传播的仪式和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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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 要:在当下的社交媒体中,随着热点事件的舆论发酵,社会情绪已经成为可以传播的信息之一。群体互动产生群体符号,共同关注引发情感连带。本文通过解析表情包斗图的案例,来研究社交媒体中情绪传播的群体心态的根源。通过对各类表情包斗图的社交互动行为的研究,可以发现表情包斗图已成为当下社交媒体中一种新的群体互动仪式。仪式与符号共生,群体心态也随之悄然变迁,用表情包“斗图”还可以实现社会情绪的群体化传播。
  关键词:表情包斗图;情绪传播;群体互动
  中图分类号:G206.2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8122(2020)01-0012-04
  春秋时期的宗教典籍里,就已有关于“仪式”的表述。《诗经·周颂·我将》中“仪式刑文王之典,日靖四方”。中的“仪式”意为典礼的秩序形式。随着人类交往行为的扩大,对于“仪式”行为的研究已进入社会学领域。社会学学者认为,人类社会的交往关系主要由血缘、地缘、业缘三种结构组成,即血统、地理位置和工作关系[1]。这三种关系中人的交往都具有“小范围的,即时即地发生面对面的互动”[2] 的特性,并且语言是其主要交流手段。到了网络时代,人们的交往更加便捷,不再受血缘、地缘以及业缘的限制。在各类社交媒体平台上,表情包已成为语言之外的一种全新交流方式。
  一、社交媒体中表情包的功能演变
  从早期的计算机字符发展到如今“一言不合就斗图”,网络技术的不断革新对表情包的发展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本文将表情包的发展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美国计算机ASCII字符;第二阶段为日本颜文字;第三阶段是网络自制表情包。在这个演变过程中,表情包的功能也从一个特殊的计算机字符发展为能够传递群体情感的情绪符号。
  (一)ASCII字符:一种特殊的“心情”字符
  ASCII字符是網络自制表情包的缘起。ASCII字符作为社交符号最早可以追溯至1982 年卡耐基·梅隆大学的公告板上。1967年,美国规定了ASCII最终的字符数:共由26个小写字母、26个大写字母、10个数字、32个符号、33个句柄和一个空格,总共128个字符组成。1982年,美国卡耐基·梅隆大学的斯科特·法尔曼教授首次将ASCII字符用于社交性会话中,他将符号“:-)”赋予“微笑”含义;将“:-(”赋予“讨厌”含义。ASCII字符从此被赋予“心情”意义,但由于字符数量的限制,ASCII字符能组合的“心情”相当有限。
  (二)颜文字:增强肢体情感表达
  1999年,ASCII字符流入日本,演变为具有象形意义的颜文字。ASCII字符在可以调整组合顺序的基础上结合日本假名,演变为一种模拟人的肢体动作的图案。例如,“<( ̄︶ ̄)> ”被解读为满足的微笑,“<( ̄︶ ̄)/ ”则被认为是得意的招手。经过改造后的颜文字,在互联网中有了拟人的象形意义,是一种“类肢体”符号。此时,一个不懂ASCII字符的人也能领会表达者的意义。更重要的是,颜文字可以脱离文字单独使用。
  (三)自制表情包:群体性情绪互动
  网络社交时代,人们开启了全民社交模式。人们在各种社交软件上进行交流、互动,并结成群体。人们的工作、兴趣、游戏等都可能让其产生社交行为,ASCII字符和“颜文字”已不能满足人们的交流需求,自制表情包应运而生。自制表情包一般是指网友自制的静态或动态的表情图片,网友通过这些图片来传达自己的情绪与态度。在不同的社交平台中,表情包的风格亦不同,其数量和类型较为丰富,可以表达的意义繁多。彭兰教授将网络表情包定义为人与人社交的“密码、标签和面具”[3]。
  二、斗图:社交媒体的群体互动仪式
  社交时代,在虚拟的社交媒体中,人们表达情绪的方式越发多元。群体互动频繁,群体心态趋于复杂化。表情包功能不断演变,用表情包“斗图”已然成为群体表达情绪的一种互动仪式。
  (一)群体互动产生群体符号
  在网络社会中,人们可以随时随地与他人产生互动。郑智勇认为“以数字互联技术为骨架的网络社会, 从根本上说,为人们提供的是各种各样的集会、结群的媒介条件和空间”[4]。社交媒体时代,媒介技术改变了群体形成的结构方式,群体互动是建立在虚拟社会上的一个全新概念。因此,本文对群体互动进行了重新定义,即在公共空间中,因为某种共同的利益产生互动的群体行为。
  人们用表情包在线“斗图”的方式来表达意义、展示态度和发泄情绪,已成为一种现象级的社交行为。如电影《方世玉》中的“我就是以德服人”已成为网友用来表达反讽情绪的经典表情包之一,这句话来自电影中恶霸雷老虎和知府的荒诞对话。电影中恶霸和知府狼狈为奸的角色设定,以及荒唐、讽刺的剧情发展,让表情包暗含了一种“小人物的无奈”。当戏剧与现实结合,表情包的意义变得更加复杂,现实中不同身份、不同阶层的人在不同的场合对表情包的使用,会让其传递的情绪和态度更加丰富。
  如今,与表情包有关的群体性事件频发,表情包已不再只有简单的交流意义,更像是网络社会中表达情绪的“暗语”。在微信、微博等社交平台上,时常有人自发“斗图”,他们相互发送搞笑图片进行娱乐,进行深入交流,以此表达自己的态度。巴赫金认为,对话往往是探索一定真理和知识的仪式。用表情包“斗图”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网络社会中的一种对话仪式。
  用表情包“斗图”作为一种全新的社交行为,不仅可以传递情感、解构身份,还可以建构表达者本身的现实认同感。这种认同也是尔文·戈夫曼提出的“相互专注的情感和关注机制,形成了一种共有的现实,因而会形成群体团结和群体成员性的符号”[2]。涂尔干在此基础上认为“在一场仪式中产生的最重要的结果就是集体兴奋”[2]。一旦人们聚集成为一个群体,就会出现共同的体验,共同的经历会让集体兴奋,即集体良心或者集体意识的形成。集体意识兴奋造成的最终结果是群体中成员的共同关注形成了群体符号。   (二)表情包在互动仪式链下的情感连带
  当群体有了特定目的,产生了仪式行为,由此形成集体意识,就会影响群体的心态。仪式具有增强集体情绪和社会整合现象的作用,群体一旦产生互动,就会有其共同关注的焦点,群体之间就会产生“情感连带”[2]。“情感连带”是兰德尔·柯林斯在《仪式互动链》中提出的一种群体互动模型,该模型认为群体的相互关注会增强群体间的情感,即群体在不断互动过程中,成员情感与注意力的相互连带会让其产生一种共享的认知体验[2]。表情包中所产生的“集体意识”就是借助网络群体的符号传播体系,实现了不同的情感连带。
  表情包“斗图”在社交网络传播过程中不是个体行为,而是一种群体参与度极高的群体行为,其本质是集体情绪的相互感染。如火爆全网的“脱发”表情包就极具感染力。该表情包出自电影《少林足球》中的一个经典桥段,师兄指着自己的秃头愤愤不平地说到:“为什么我长得这么帅,却要掉头发,你们长得这么丑,却不掉头发?”该表情火爆的源头是由于当下一些90后由于压力过大出现了脱发现象后,开始用表情包“斗图”的方式来释放压力。他们的焦虑情绪由于情感连带,彼此之间相互理解,也更容易互相感染。
  表情包在使用上存在群体情感连带的差异性。不同年龄的群体有不同的生活经历,他们对同一事物有着不同的“集体意识”,“集体意识”相互碰撞会产生新的符号意义。涂尔干认为,仪式的一个主要结果会赋予符号对象一种全新的意义,或者重新赋予其全新的表示尊崇的思想情感,即重塑符号意义[2]。中老年表情包的出现,就使得青年人和老年人在情感上发生集体意识的“认知”碰撞。中老年表情包主要是以鸡汤文字配上风景或简单人物为主要风格的表情图片,它们的含义往往直白真诚,但对于不同群体,它们会产生不同的的联想和情境意义。
  经典的中老年表情包——“为我们的友谊干杯”就会产生不同的情感连带。在中老年群体眼中,该表情极富积极、正面含义,对于90后來说,则暗含嘲讽、不满的情绪,这两种完全不同的联想意义会产生不同的情感连带。中老年群体的成长环境、知识背景、对网络的认知与青年群体不同,青年群体是互联网的原住民,在网络上有更多的话语权,然而老年群体对于网络世界了解不深,老年群体涌入互联网大多数是为了与青年群体发生互动,寻求表达权和话语权。从中老年表情包可以看出,群体之间存在着情感上的割裂,若要探寻群体情感割裂的根源,研究更深入的群体互动行为,必须了解其背后的群体心态。
  三、情绪解密:表情包背后的群体心态
  心态,即人的心理状态,是个人在一定的情境下各种心理活动的结果。个人在面对同一事件的心态往往会随着事件的发展不断变化,不同的人面对同一事件往往也会产生不同心态,即群体心态的形成。学者马进认为群体心态是“一群人对社会感受的情绪化的表达”[5] 。近年来,我国网络群体性事件频发,群体与群体、群体与个人之间的冲突逐年增多,群体心理更加变得复杂、多元,本文旨在从各类表情包“斗图”事件的分析来探究群体心态变化的根源所在。
  (一)群体共情:共同关注和共同行动
  群体事件是危害社会和谐的因素之一,是群体在集体心理失衡状态下产生的一种非理性活动。在当下社交媒体中,群体产生的原因多元,身处于网络空间的每个人都有可能是某个群体事件的参与者。学者郑智勇认为,当下网络社会的结群是以网络技术为基础的人类互动行为的集合。“互联网技术将整个世界的信息源以契约的形式连结在一起”[4],群体互动的成员通过各种情绪的交换产生共情。共情,又译作“通情”,是发生在人际互动中的复杂现象。心理学家认为群体关系对于群体成员的共情能力具有一定的调节作用[6]。
  在“Facebook表情包大战”事件中,就存在两种不同程度的群体共情,即“围观”共情和“参与”共情。围观共情即一起围观事件,是了解事件始末的网友之间产生的一种彼此懂得的心态。而“参与”共情比“围观”共情的情感更深刻,“参与”共情是指一起使用表情包参与此次事件的群体成员之间所产生的心态。在线围观“斗图”的网友,虽了解事件起末,但也许不赞同参与群体的做法,但参与的共情感会加深彼此的认同感。
  表情包不能像语言一样给出准确的情境,其释义模糊,理解边界广泛,再加上表情包中的“网络语言”支离破碎、杂乱无章,从头到尾参与互动,就可以从中发现重要的线索和规律。这种集体关注的心态可以提高共有情感的表达,共有情感反过来会进一步增强集体活动。戈夫曼认为“群体共情体现在群体符号中,这会让个体的情感能量在群体中产生更为长久的影响”[2] 。
  (二)热点事件:加速情绪感染
  社交媒体是孕育社会情感的“温床”,社会事件发生后,舆论首先在社交媒体上发酵,表情包也成为传播舆论的“助推器”。由于社交平台快速、匿名的传播特性,人们更倾向于在虚拟的网络社交平台上发表观点。近年来频发的社会热点事件是让表情包持续火爆的原因之一,表情包在记录和传播社会热点,提高事件热度的同时,把热点事件变成表情包的一部分,并赋予其新的传播意义。
  人们在社交平台上使用表情包表达观点、引发共鸣,把所有热点问题和热门话题混合杂糅到表情包中,并以诙谐、幽默、恶搞的方式将其带入“群体意识”中,与群体中的其他成员发生情绪上的碰撞,传递其个体态度,群体情绪在群体互动中推动舆论的加速扩散。学者王俊秀将社会情绪定义为“一定社会环境下某一群体或某些群体或社会多数人所共享的情绪体验”[7] 。他认为社会情绪不是个体情绪的简单叠加,而是个体、群体之间互动后形成的结果,是一种特定文化下形成的情绪反应,这种情绪反应是在社会的不断变革、转型中形成的一种社会情感。
  (三)群体极化:社会情绪群体化传播
  媒介技术把人们变成了“地球村”的村民,“村民”们可以相互联系,个人、群体之间的互动越来越频繁。从技术上来看,人与人之间已经没有了交往界限,只要连接网络,随时随地都可以产生交互关系。然而,随着社交媒介的增多,社会关系越来越复杂,人在有限的时间里,还是会更倾向于与有着相同目的、利益、兴趣的人结交。戴维·迈尔斯认为“我们是社会性动物,我们需要归属于某一群体”[8],因此,群体交互行为往往是带有某种共同的利益、兴趣、情感开始的。   在如今各大社交媒体平台上,能够集“兴趣、情感、利益”于一体的网络群体当属“粉丝”群体。随着粉丝经济的崛起,“粉丝”已经成为社交媒体的代名词。不管在哪个社交平台,“粉丝”群体的力量都不容忽视,表情包在“粉丝”群体中的传播,也极具代表意义。“粉丝表情包”主要是以明星真人表情为主,文字为辅,以动态图片为主,内容主要为二次元语言。粉丝表情包极具传播力,粉丝们通过制作、发布表情包,以评论明星微博的形式与明星产生情感互动,为明星应援,宣传各种商业活动。
  在“粉丝”群里,两个陌生的人会因有共同的偶像而成为无所不谈的朋友,在讨论群、社区发布偶像的表情包表达自己对偶像的喜爱和崇拜。粉丝是明星狂热的追随者,他们有着强烈的表达需求,通过长期的互动和交流,粉丝们会形成一种共同的符号,这种共同符号的形成会反过来强化他们的群体属性。“群体讨论会倾向于群体成员观点的加强”[8],群体中群体成员的情感也会同时被唤起,他们原本的个体身份会被模糊化,或者被群体身份所覆盖,群体情感和意识也会通过群体活动而加强,产生群体极化,并实现“粉丝”情绪的社会化传播。
  四、 结 语
  互联网的出现,让群体互动行为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群体也从传统意义上衍生出新的意义,群体互动行为完全脱离了传统媒体的传播语境,群体心态开始嬗变。网络社交时代,媒介技术使得群体相互连接,表情包“斗图”让情绪实现了群体化传播。当下,用表情包“斗图”已经成为全民狂欢的一种社交仪式。在这种仪式中,新的群体符号产生,群体间的情感得到连接,加之社会热点事件频发,与表情包有关的群体性事件也越来越多,表情包甚至可以推动舆论的发展,表情包产生的影响也越来越大。本文从各类表情包“斗图”事件为切入点,以具体、典型的群体性事件为例,研究表情包“斗图”背后的群体符号和群体互动方式,旨在探寻群体情感、群体情绪传播和群体心态变化的根源所在。
  参考文献:
  [1] (英)史蒂文.拉克斯著.禹建强,王海译.尴尬的接近权[M].北京:新华出版社,2004:53.
  [2] (美)兰德爾.柯林斯著.林聚任,王鹏,宋丽君译.互动仪式链[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2:31+36+86+70-71.
  [3] 彭兰.表情包:密码、标签与面具[J].西安交通大学学报(社科版),2019(1).
  [4] 郑志勇.网络社会群体研究[C].中国传播学论坛论文集Ⅱ, 2006.
  [5] 马进.群体性事件背后的群体心态及其整合[J].探索与争鸣, 2009(3).
  [6] 陈晶,史占彪,张建新.共情概念的演变[J].中国临床心理学杂志,2007(6).
  [7] 王俊秀.新媒体时代社会情绪和社会情感的治理[J].探索与争鸣,2016(11):35-38.
  [8] (美)戴维·迈尔斯著.张智勇,乐国安,侯玉波译.社会心理学(第8版)[M].北京:人民邮电出版社,2018:209.
  [责任编辑:张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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