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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之大者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 马 德

  有一年暮春时节,天格外热,校园的四下里,奔窜着提前到来的暑气。那天,课间操依旧是跑圈。两圈跑下来,学生们已是汗流满面,再跑步进入教室,急坐下来,更是大汗淋漓。
  几乎所有的教室都开了电扇,轰隆隆的,响出一片清凉的阵势来。唯有一间教室,吊扇的翅膀安闲地垂着,不见动静。我有些纳闷,进去问学生,电扇坏了吗?学生们笑,朝我摇头。见此情状,我快步走向电扇的按钮,哪料,紧靠着按钮坐的一个男生突然站起来,有些慌乱地叉开自己的手,护在按钮上面,说:“老师,这电扇不能开!”他的口气斩钉截铁,不容分辩。
  我的手,僵在半空,在尴尬中,难以进退。这时候,他们班的班长,闪身出来,轻轻扯了一下我的衣袖,递给我一个眼神。之后,我随他走到教室外。“老师,是这样的”,班长压低声音说,“我们班有一个女生,有一种怕冷的病,到现在还穿着毛衣毛裤呢。为了她,我们约定,我们班不开电扇。”
  那天,是我值班。无意间瞥见了那间教室,也遭逢了一场当时看来难以下台的尴尬,但此后我却欢欣了一个上午――为那么多颗善念萦绕的心。
  冬日里,教室的前门,是糟糕的风口,因为有这般冷,学生们谁也不愿坐在那里。
  我刚教书的那一年冬天,一个叫韩善平的男生,自作主张,单人独桌,坐在靠门的那个位置上。按规定,学生们每两周调换一次座位,其余的同学按部就班,都轮换过了,只有他,一直没有挪动过。
  他是一个孤儿,跟着奶奶长大,长得瘦小单薄。我怕学生们欺负他,问原因,学生们都说,是他不愿意换。但我总不放心。
  有一次晚自习,我为韩善平解答问题,只站了一会儿,就感觉冷风顺着脚脖子往上钻。问题结束后,我问他,这儿冷吗。他说,冷。那你为什么不和其他同学换换座位呢?我随即问。哪料他一笑,说,老师,冷是冷,但我习惯了。习惯?哪有习惯冷的人呢!我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当即否定他。
  老师,真的,我真的习惯了。韩善平一脸的认真。老师,你不知道,我打小就在这个位置坐呢。上小学的时候,同学们欺负我,把我赶到门口的位置,我和他们打了一架。回去后,奶奶揍了我一顿。奶奶说,没有村里的那些个大叔大婶的照顾,你能长这么大?百家饭还喂不热你的一颗心?一扇门,才有多大的风啊,冻不死人的!以后,你就给我坐在那里。开始的时候,我很委屈,后来,长大点之后,我懂了奶奶的话,奶奶是教我做人呢。是的,自从奶奶揍了我之后,我就一直坐在教室的这个位置上。老师,我冷冷没事,别冻着大家就好。
  韩善平和我说这番话的时候,始终微笑着,真切,挚诚,充满着感恩的暖意,他那颗像火炉一样的心,那一刻,正在他小小的身体里燃烧着。
  什么才是一个孩子真正意义上的长大呢?我觉得,窜了个头,长了岁数,多了学识,还不完全算。只有他的心变宽了,变大了,能够放下自私和狭隘,想着去盛下别人,懂得去记挂着别人的冷暖了,一个孩子,才算真正意义上地长大了。我之所以记下上面的这些学生,只是觉得,他们,就是生之大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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