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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言语形式的《灯笼》解读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韦伟

  选自于吴伯箫散文集《羽书》的《灯笼》被选入统编教材八年级下册第一单元第四课(自读课),其“单元导语”提示“注意体会作者是如何根据需要综合运用多种表达方式”“品味作品中富于表现力的语言”,其“阅读提示”也明确“作者写于20世纪30年代中期的这篇文章,以散文的自由笔法,抒写了他关于灯笼的一些记忆,从不同方面表达了灯笼对于他乃至民族的重要意义”。由此可见,本文的教学内容离不开对语言的咂摸与涵泳,探索其言语形式则是把握《灯笼》语言的操作路径之一。从广义上讲,剖析文法、分析章法、探析句法、品析词法等都是品味文本言语形式的有效路径,而对某一篇章的理解须通过具体的字词、句段的解读来落实。下面,笔者拟从言语形式的角度阐释《灯笼》的内在深意。
   一、微观:剖析“唯一用词”
   作家福楼拜说:“我们不论要描写些什么事物:要把它表现出来,只有唯一的名词;要赋予它运动,只有唯一的动词;要赋予它性质,只有唯一的形容词。”有关“灯笼”这一名词的意象在全文中反复出现,其中蕴含的情感时而优雅含蓄,时而雄放壮烈,可谓“写微小之事,抒细微之情”。现摘取课文中的代表句,作如下简析:
   ①伴着我们的除了李老五的叙家常,便是一把腰刀、一具灯笼。
   ②乡俗还愿,唱戏,挂神袍而外,常在村头高挑一挂红灯。
   ③想起来,族姊远嫁,大送大迎,曾听过彻夜的鼓吹,看满街的灯火。
   ④唐明皇在东宫结绘彩为高五十尺的灯楼,遍悬珠玉金银而风至锵然的那种盛事太古远了,恨无缘观赏。
   ①句是作者在回憶挑着灯笼去接祖父的场景,借灯笼表现祖孙情笃。这里的“灯笼”俨然成为了“我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漫漫长夜和迢迢路途中给人以亲切又珍贵的温暖。②句描写家乡村口高挂的红灯,为黑夜行人提供便利,借“灯笼”表现家乡人的淳朴和善良。这里的“灯笼”已然成为乡村艺术的重要构成成分,是文化符号和艺术符号的象征。③句写先前族姊远嫁时的灯火辉煌、热闹非凡的景象,可谓“荧荧照室,祥烟瑞霭,郁郁充闾”。这里的“灯火”装点了乡村节日,烘托气氛,渲染意境,给村民们带来无穷无尽的狂欢。④句以唐明皇登楼为例,追忆盛世,感慨今昔,将湮没在历史尘埃中的盛世挖掘出来“共襄盛举”。这里的“灯笼”具有深厚的历史文化积淀,是民族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灯笼”“红灯”“灯火”“灯楼”的核心字眼是“灯”,是文本开篇中的“亮光”,是孩子在暗室见到就不哭的神物。“灯笼”是全文线索,串联各个材料,“以小见大”的意味不言而喻,诚如作者所言:“一个人是会凭借了点点滴滴的物什,憧憬到一大堆悠远陈旧的事上去的。”[1]作者就是这样,喜从小事件、小感触写起,从细小事物中体会出温暖的爱、真挚的情、由衷的喜以及不可遏制的神往。“灯笼”既展现出真切而鲜活的民俗现象,又蕴含新颖而深刻的文化意义;既寄托着作者对故乡亲人的怀念,又流露出作者对民俗文化、传统文化的珍视和传承。
   二、中观:透视“句式特点”
   句子是文章表情达意的基本单位,长句、短句会有不同的意义和表达效果。《灯笼》便是通过对句子进行调配与整理后形成长句、短句以此实现其审美艺术的典范之作。这里的短句指句子中的短语成分,而长句指的就是用字颇多,占幅较长的语句,故先作一番诠释,为避免不必要的认知纠纷。现摘取课文中的代表句,作如下简析:
   ①岁梢寒夜,玩火玩灯,除夕燃滴滴金,放焰火,是孩子群里少有例外的事。(短句)
   ②坡野里想起跳跳的磷火,村边社戏台下想起闹嚷嚷的观众,花生篮,冰糖葫芦;台上的小丑花脸,跪堂谱,“司马懿探山”。(长短句)
   ③每每想起小时候在村里上灯学,要挑了灯笼走去挑了灯笼走回的事,便深深感到怅惘。(长句)
   ①句三四字一停,简洁明了,典雅蕴藉,读起来有声韵之美,看起来有建筑之美,品起来有情意之美。这是作者深受良好的古典文学熏陶的结果,《灯笼》字里行间生动而沉重,洋溢着轻逸的玄思,怊怅的怀感。
   ②句从整体看来是长句,但以分号为分界的前后句又是极为标准的短句,故有长短句交融的建筑美。“社戏”“花生篮”“冰糖葫芦”“小丑花脸”等是作者以儿童的视角回忆有关“灯笼”的美好画面,繁杂复长的排比句点明作者喜爱灯笼的原因;但其中一个个美好镜头随着读者的阅读停顿,无不浮现眼前。一边是浓郁感情的喷薄而出,一边是节制含蓄的语言呈现,深入其中,趣味良多。
   ③句作者故意把提着灯笼来回“灯学”的行为动作合并于一句之中,所以看起来冗长些。“挑了灯笼走去”“挑了灯笼走回”这里“平稳对偶”的用语近乎“刻板呆滞”,但这种长句表达与作者独走夜路的寂寞心境极其契合,读来给人一种绵绵不绝的孤独感、沉重感和长度感。极为自然的是,作者紧跟着说“深深感到怅惘”便是水到渠成的事了。现在回读那一句成段的“路上黑,打了灯笼去吧”。不难发现:母亲的叮咛从时间的洪波中浮现出来,又回响在记忆的上空,余音袅袅,久而不绝,并以独特的视角效果呈现在读者眼前。
   纵观全文,开头部分短句颇多,中间段落长句居多,长短交错,参差别致。读罢掩卷,细细回味,原来长句和短句都有着不同情感抒发的作用,但这种情感表达也反作用于长句和短句的选择。
   三、宏观:把握“段落层次”
   分析用词和语句的表达作用,这是文章的微观和中观视域,而从宏观着眼,则要分析文章段落和整篇结构及其功能。《灯笼》在段落层次和语篇结构上有如下特色:
   第一,叙事的“戏剧逆转”。第三段中,作者写打着灯笼接祖父回家时一路上的闲谈和犬吠,转眼又进入了深夜宁静庭院的诗意呈现。第六段中,作者写村口挂红灯的民俗介绍,遽然跌入了一个夜行人的看到灯笼亮光的情境感慨。第七段中,作者以想象的视角写自己遗憾于无缘欣赏古人灯火的炫丽奇景,突然回归现实生活,借“梦都随了蜡火开花”将现实与梦想打通。第十一段中,作者写宫灯、写古人、写古诗,突然插入汉献帝落难寂寥的曲词,情调变化多端,令人应接不暇。叙事的千变万化,文笔的跳脱腾挪,联想的天马行空,情感的跌宕起伏,尺幅之间仿佛有千里之致,方寸之间尽显广袤深邃的光华,拍案叫绝又钦佩不已。
   第二,行文的“自然笔法”。文章围绕“灯笼”,前后一一写了:村中犬吠、看戏的景象;挑灯笼,伴祖父夜行;接纱灯,上灯学;村头挂红灯,慰藉孤行客;元宵张灯,跟着龙灯跑半夜;族姊远嫁,曾经的富贵破落;朱灯描红,联想献帝灯笼,联想“挑灯看剑的名将”。这些个事件虽看起来琐碎繁多,但作者选材自由而集中,紧扣主旨有序表达;自由而有序,按照多种逻辑行文;自由而别致,角度选择暗含深意;自由而不自由,这就是行文自然而不生硬的艺术魅力所在。但正源于这种“笔法的自然”,才成就该篇文本的主题多元——“因为它是书斋中的作品,有些文章主题还不够明晰,它淹没在众多的风土文物的铺叙里了”。[2]
   第三,情感的“自然流淌”。作者的情感随着笔触和思绪自然流淌,以“我”所忆、所思、所感铺叙而成:先写孩童天性、往昔岁月,再写民俗乡情、诗词典故,终写历史、回顾古人、抒发豪情、起誓壮志。在记叙、议论和抒情多种表达方式的巧妙组合间,《灯笼》时而倾泻着“亲人慈祥与温暖心灵”;时而弥漫着“乡情民俗和美好回忆”;时而记录着“家族兴旺和变迁历史”;时而点缀着“文化雅致和文明火种”;时而演绎着“历史潮流和朝代更替”。其中的文脉犹如清溪,潺潺流淌,反复交织着眷恋故土的柔情美和投身革命的豪情美,呈现出“含蓄蕴藉”和“雄浑豪壮”的美学特征。
   一言以蔽之,这种“抽丝剥茧”的言语细读将文本的外在形式与内在意蕴打通:作者用散文化的文笔,以“灯笼”为叙述主体,从“我”爱灯笼引出下文,在长短句的灵活抉择间使内在情感自由流淌,由平常琐事的叙述中逆转出情感与文化的深层升华。
   参考文献:
   [1]吴伯箫.吴伯箫文集(上)[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3.
   [2]俞元桂.谈吴伯箫的散文[J].福建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7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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