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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Q正传》意象群浅释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 温莉艳

  鲁迅小说《阿Q正传》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可谓高标独出。它以深刻的思想和幽默的语言直击读者心灵。其思想和语言的魅力缘自意象的魅力,其中众多的意象诸如“辫子”等构成了小说的意象群。本文拟就《阿Q正传》中的意象及其象征隐喻义做一些浅释。
  一、“辫子”的象征隐喻义
  辫子具有典型性。辫子的典型特质之一是其漫画性。鲁迅以象形手法展示了阿Q的形象。“Q”是个意象符号,具有强烈的视觉冲击效应,光光的脑袋后拖着一条长长的辫子,形神毕肖。阿Q在众多的文学形象中独一无二,在古今艺术长廊中可谓典型,这在某种程度上源于辫子的漫画作用。辫子的典型特质之二是其寓言性,它的深刻寓意在于构成阿Q精神,创造阿Q精神胜利法。阿Q精神是阿Q形象的鲜活血液,二者的契合点是阿Q的辫子。
  辫子具有时空的普遍性。辫子象征正统,排斥异端(假洋鬼子与尼姑无辫子),浸透着浓郁的封建思想。辫子是特定时代的产物,这是辫子的时代性。“阿Q”之“阿”又具有普遍性,它作为词头且出现在人名中是独具匠心的,江南水乡人称后生往往以“阿”始,如阿龙、阿黑、阿毛等等,“阿Q”正属此列。阿Q其人及其辫子的时空普遍性可见一斑。
  辫子具有矛盾多重性。辫子是众多矛盾的集结体,是众多冲突的聚合体。它扮演着多重角色。其一,辫子扮演假洋鬼子的帮凶。辫子长在阿Q顶上既不具备美观性又不具备保护性,反而成为闲人和假洋鬼子的有力工具,他们借助辫子欺辱阿Q,如揪辫子碰响头,使阿Q丧失最基本的反抗能力。其二,辫子扮演阿Q的盟军。辫子与阿Q一同蒙受来自外界的挑衅,与阿Q不离不弃,患难与共。辫子是阿Q的忠实守护神,阿Q是辫子的忠实奴隶。阿Q一生最大的幸运也许是与辫子首身不离,同生共死,辫子与阿Q缔结了始终不渝的永恒关系,扮演阿Q的盟军。辫子悲哀着阿Q的悲哀,胜利着阿Q的胜利。辫子成全了阿Q,造就了阿Q。辫子的腐朽打造了阿Q的不朽。其三,辫子扮演革命者的角色。革命即将来临,辫子被阿Q用一根筷子盘起来,预演革命者的角色,挥洒革命的风流倜傥。辫子是一面象征革命的旗子,美到极致。辫子又是一叶走向凋零的幡子,悲到极致,最终任由企图复辟妄加审判无法无天的秃子推向刑场,秃子打败了辫子。辫子的悲哀、没落、无能被演绎得淋漓尽致。
  二、“褡裢”的象征隐喻义
  褡裢是财富的象征。阿Q因为褡裢而一度中兴。褡裢是富有的,曾经挂在从城里回到未庄的阿Q腰间,沉甸甸地将他的裤带坠成了很弯很弯的弧线。褡裢是金钱的载体,人们因为思慕褡裢敬畏褡裢而敬畏阿Q。褡裢里装满了银的和铜的,使阿Q具备了大把“扔”钱的机会。阿Q这一扔不要紧,竟神奇地抬高了他在未庄的地位,可见褡裢的神力之大。
  褡裢是权势的象征。褡裢空了,阿Q失去了在未庄的地位,褡裢之于阿Q不再有缘。褡裢必须寻找一位与之匹配的搭档,赵太爷、钱洋鬼子的钱是装箱的,无须用褡裢,只有介于赵钱与阿Q小D中间的赵白眼之类才最是与褡裢相匹配的。褡裢被阿Q卖给了赵白眼。赵白眼挂上了褡裢,想装金银,想富贵显达,想光复自己的经济地位与政治地位。褡裢实乃权势地位的标志。褡裢与革命相抵触。当革命党一夜间进了城,没有了褡裢的阿Q一瞬间成了“革命党”。褡裢是与一穷二白、一文不名的革命党水火不相容的,二者相对立相抵触。赵白眼要攀附革命党,就不能有褡裢,褡裢于是被赵白眼从腰间扯下来,交给他女人藏在了箱底里。可见革命党首先要革的就是褡裢,褡裢在形式上是物质的,革命党本质意义上要革的就是形式,可见革命的不彻底性。
  三、“癞疮疤”的象征隐喻义
  “癞疮疤”意象具有两重内涵,透出阿Q的双重人格。第一重,阿Q自尊自爱;第二重,阿Q敏感禁忌。
  阿Q自尊自爱,背后是争强好胜。癞疮疤不偏不倚正好长在阿Q的头皮上,这张扬的“癞”成为阿Q心底的痛,因而生成了阿Q的“讳’。阿Q讳说“癞”以及一切近于“癞”的音,推而广之,“光”也讳,“亮”也讳,以至连“灯”“烛”也讳了。越是阿Q忌讳的,将越是闲人们“青睐”的。闲人们以此来挑逗阿Q以诱发阿Q的“怒”从而收获自己短暂的“乐”。阿Q于是发出了“你还不配”的怒号。
  阿Q敏感禁忌。阿Q逃避现实,不敢直面人生的缺陷,因而敏感禁忌。阿Q越是不敢正视这类似“癞”的缺陷,闲人们越是要揭这疮疤。讳“癞”与揭“疤”,从闲人们的角度看,足看出闲人们的“闲”而无聊,更能见出闲人们的可畏。他们揭疤的终极目的是取乐,将乐建立在他人的苦之上,这是国民残酷无情与麻木不仁的外现。从阿Q的角度看,因为不能改进这缺憾,便极力要掩;生怕“犯讳”,便极力要盖。然而欲盖弥彰。癞疮疤本质上是具有国民普遍性的,譬如,王胡是又“癞”又“胡”的,阿Q讳“癞”,便称王癞胡为王胡。癞疮疤实则是国民劣根性的代名词。鲁迅对国民怀着“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心理,希望疗救其“癞疮疤”,故而要“揭”出这病苦。正如鲁迅所说,“所以我的取材,多采自病态社会中不幸的人们,意思是在揭出病苦,引起疗救的注意。”
  四、“虱子”的象征隐喻义
  “虱子”象征庸俗丑陋,象征鄙俗龌龊。虱子因为寄生而为人类所鄙夷,因为食人血而为人类所挞伐。鲁迅让阿Q在丑的世界里找到了“美”,这是多么强烈的讽刺,多么辛酸的鞭笞。阿Q骨子里就有恃强凌弱、欺软怕硬的劣根性,对那些比自己弱小的人物诸如小D、王胡之类向来嗤之以鼻,连王胡在太阳根下捉虱子他也不服。于是引发了武勇的阿Q与有着络腮胡子缺陷的王胡的一场肉搏战。阿Q无论在谋略、体力、气派、势头等方面都处于社会的劣势,他胸无点墨,一贫如洗,这是时代的罪过,阿Q本身无力改观现状。阿Q不能与人比智慧,就只好献“丑”,以丑为美,以灰色为绚丽,以低劣为阳光,以无赖为勇武。至此鲁迅饱蘸伤痛的心笔已浓酽至极,只能让阿Q在丑的舞台上比美,最终无可适从,宣告失败。这是一种深刻的严肃与悲哀。美不过他们,同他们比丑。从奴隶生活中寻出美来,是万劫不复的奴才。观照虱子可以观照出阿Q蛮横霸道与盲目自大的性格来。阿Q的性格是被那个变态的社会所扭曲了的性格。
  五、“秀才娘子的宁式床”的象征隐喻义
  秀才娘子的宁式床是富贵与地位的象征,是安适、稳定生活的象征。秀才娘子的宁式床是新式家具的代表,是那个时代的新事物。阿Q渴望过,焦虑过,遗憾过。然而阿Q一生与宁式床无缘。阿Q只合睡土谷祠的土地面,守望土地庙。宁式床像一页页白纸飘逝,美好宁静的生活像泡影飞散。阿Q注定是那个时代的弃儿,是时代悲剧的化身。因为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最终成为命运的仆役。
  六、“睡着”的象征隐喻义
  “睡着”本该是一个细节描写,但它在小说中反复出现,它已经与后文出现的“画圆”以意象的形式定格在文学艺术的长廊,定格在读者大脑。故而在这里权且作为意象来探讨。
  “睡着”是麻木不仁、执迷不悟的象征。
  《阿Q正传》中未曾见阿Q失眠,更未曾见其掌灯到深夜,无论何时何地阿Q一睡即着。当赵钱们如坐针毡时,阿Q在梦里飞黄腾达;当赵钱们点灯阴谋时,阿Q依然酣眠;甚至当一队兵、一队团丁、一队警察、五个侦察乘昏暗围住土谷祠,正对门架好机关枪时,可怜的阿Q还处在深睡中。直到他们将他送上刑场,阿Q算是晕过去了,这是睡着的另一种形式。阿Q的人生是睡着的人生。作品中阿Q一再“睡着”。“睡着”在鲁迅笔下是有意蕴的,他暗示着人物的精神世界,即麻木糊涂,茫然无知,昏然不解,不清醒,不觉悟。阿Q的“睡着”,是精神的“睡着”,是灵魂的执迷不悟。足见辛亥革命未能唤起民众的觉醒。辛亥革命的不深刻性可窥一斑。
  七、“画圆”的象征隐喻义
  圆,意味着团圆、圆满,象征美满、幸福、理想人生。“画圆”一方面暗示阿Q爱面子,一方面暗示阿Q对圆满理想生活的追求。画不圆的圆圈,让阿Q羞愧难当。渴望画圆,谈何容易,阿Q是自尊的,希望生活圆满如圆,但他终其一生都是一弯不“圆”满的弦月。喜剧的外套掩盖不了悲剧的内核,“画圆”寄予了鲁迅太多幽默与讽刺。正如阿Q的名字“Q”,圆被一条无形的辫子所累而残缺不全。作者的匠心所在是震撼人心的。《阿Q正传》意象群象征隐喻义可谓深厚奥妙,拙笔难以尽述。用诗的语言演绎小说的传奇,用诗的“意象”来展示人间的大喜大悲,正是鲁迅先生的伟大与深刻之所在。
  (温莉艳  甘肃省庄浪县第一中学语文教研组  744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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