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下的玛格丽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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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溅的阳光犹如鹅黄色的雾霾，在蝉不休停的尖叫声中渐渐给水泥地面洒落一层斑斑点点的流苏。
　　捧着手中的信。
　　忽然在这样的阳光下又想起你――亲爱的玛格丽特。
　　思绪的碎片如海浪般疯狂地涌来，填补了大脑的空白。记忆深处，被时间漂白的枯萎的笑声，又奇迹般地复活，具有生命力地像水波上一圈圈扩散的涟漪一样，为内心深处那个最柔软的地方雕刻出一朵朵娇艳欲滴的玫瑰。
　　也是在这样布满阳光的日子里，第一次遇见你。
　　在校园里。以最纯净的阳光做背景。
　　或许是我们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你的嘴角上扬出小巧的接近半个圆周率的弧度。怎么来形容呢，那笑容用普通的语言表达似乎太单调了。像一杯卡布奇诺，在午后慵懒的空气里鼓起一颗颗可爱的奶沫，咖啡的香醇与焦糖的甜蜜互相融合，在味蕾里跳起优美的华尔兹，伴随着欢快的音乐，给舌尖留下一缕回味。
　　喜欢咖啡的我第一时间想起上述的比喻。我的脚踝上似乎栓了铁拷。哦不，我想我马上要沉醉在这个明媚的笑容与小小的酒窝里了。
　　但无奈，因为急促的上课铃声突然鞭打着四周的空气，震碎了美好。
　　我的神经系统开始慌乱，条件反射地开始向教室的方向奔跑，像鱼一样灵活地左蹿右蹿，躲过一波波人流，没来得及再觑你一眼。
　　跑上楼后，在走廊的窗户里向外眺望，我看见你并未走远，蹲下身做出捡拾物品的动作。俄而又站起，把物品放进衣兜里，继续向前方的教学楼移动。那是一级部的教学楼，与二级部面对面。
　　看着你，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你的面庞说不出熟悉，但也不陌生。我的瞳孔缩小，尾随你一起移动。最终在耀眼的阳光里，你的背影隐去。
　　深吸气，回到教室。粉笔打磨黑板的声音令我头皮发麻。
　　熬过枯燥的四十五分钟，与你第二次遇见，并非偶遇。
　　课间你来找我了。
　　手里是我的学生证和学生证上的小熊挂件。学生证上标注着我的姓名和班级，你才得以做出物归原主的好事。
　　我的小熊挂件在你纤细的手指里不听话地摇呀晃呀，肚皮上一颗小小的心形也俏皮地学着摆钟跟着大幅度地嬉闹。
　　我一摸裤兜，空空如也。
　　我接过物件，说：“谢谢你呀。”
　　你又绽放出那种令我沉迷的微笑，一瞬间似乎花香也黯然。
　　你张开樱花瓣的嘴唇，吐出温润的三个字：“不客气。”
　　上课铃又不合时宜地炸响。我气恼地用指尖扎着自己的肉，发现课间竟如此短暂。
　　临走前，你恬静如潭水般的眸子在我手中的学生证上一扫，声音如同天籁再次开启，你细如蚊吟地低念了我的名字：“黄月。”
　　声音携带着一点儿惊讶和疑问。
　　后来你说，我的名字也让你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然后再抛下一句：“你的小熊很漂亮呀。”又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般悠然消失。我怔怔地盯着你的背影。
　　我清楚地记得，你一共说了十三个字。
　　数学不好的我头脑从没像现在这么敏捷过。我变成了一台计算机，几秒钟内快速操作，得出这个平凡又不平凡的数字。
　　再后来发现对面那家新搬来的住户竟然是你时，我又惊又喜。我们光荣地成为了邻居。那天我提着几块经营蛋糕店的妈妈亲手做的“玛格丽特”去看你。这是一种类似黄油曲奇的酥脆的金黄的甜点小饼干。玛格丽特有个相当长的学名：住在意大利史特雷莎的玛格丽特小姐。据说是一位面点师爱上了一位小姐，于是他做了这种甜点，并把这位小姐的名字作为这款法式甜点的名字。我敲开了对面那扇门。
　　“是你！”你说。长眉微挑。
　　“对。我想把我们之间的关系从陌生人到邻居再升级一下，怎么样？”
　　“升级？”
　　“是啊。”
　　“那就直接升到朋友级别吧。”
　　你又笑了。你是我见过的最爱笑的女孩儿。从那天起，我的生命中又多了一个挚友――你。
　　那次吃过妈妈做的曲奇饼后，你就深深地迷上了它，就像我迷着咖啡一样。周末我会去你家，我们坐在你家阳台上的那张紫色的水晶圆桌前，我抿着一杯雀巢咖啡或是美式咖啡再或者是焦糖玛奇朵，而你则永远吃着玛格丽特。每每见到我带来几块玛格丽特，你总会像一只黑猫一样敏捷地窜上去，微眯着眼睛坐在圆桌前满足地吞到肚里，然后总会喃喃上两个字：“好吃。”再露出迷人的微笑，是那种一个孩子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玩具后现出的快乐的笑容。温暖的阳光斑驳地为桌面铺开凌乱的金色划痕，那时的日子，无比欢快。
　　奇怪的是，我们相识快要三个月了，我却仍不知道你的名字。我问过，你只是笑而不答。你说自己的名字不好听，怕被我嘲笑。虽然我发誓不会笑，你却还是不告诉我。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反正你说过叫你“玛格丽特”就好，谁让你那么爱吃它呢。玛格丽特，多么神秘的名字，我喜欢发音时那种舌头微翘的感觉。
　　“玛格丽特快走啊，上学要迟到了！”
　　“玛格丽特，我的参考书是不是忘在你家了？”
　　“玛格丽特，你笑起来好美哦……”
　　你爱吃玛格丽特，更爱在阳光下细细品尝。我看见你在阳光下捏起一片玛格丽特，对着太阳照了一照才放进嘴里咀嚼。
　　“为什么？”
　　“这样会沾上阳光的味道。”
　　这种生活持续了很久。
　　然后是分别。
　　在阳光下分别，原因并不重要。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我与你的邻居日子到此结束。
　　一切恢复到从前，没有遇见过“玛格丽特”的日子 。
　　阳光在我的脖颈上缠出金色的项坠。我拆开那封白色如鸽羽的信，里面掉出一张精心挑选过的金色信纸。
　　黄月：
　　原谅我的离开。
　　我不愿意离开你，离开我所钟爱的玛格丽特。但我只是个孩子，不能违背父母的意愿。
　　还记得我们初次相遇吗，也许是天意让我捡到了你的学生证，又和你度过了一段邻居时光，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就像我和玛格丽特一样，我遇见它也是缘分呢。
　　我们搬到了天目路上，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这里。我家没有整日布满阳光的阳台了，因为对面那栋大楼很不客气地挡住了它们。我现在正发疯一般地寻找玛格丽特，看来离开了它我真的不行。
　　我真的很想你，也好想吃玛格丽特。幸好现在还有这个玛格丽特的名字陪着我。真希望你能再亲口叫我一声：玛格丽特。
　　最后告诉你，我的真实名字叫崔太阳。很俗对不对？
　　但我相信你一定不会笑的吧。
　　玛格丽特
　　我没有笑，我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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