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苏联空军奇袭台湾日军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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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罗山爱
在中国人民的抗日战争中，无数外国友人伸出了援手，其中来自苏联的志愿航空队协助中国军民度过了抗战最艰难的岁月。1938年初，随着苏联援华物资陆续运抵中国，此前在对日抗战中损失殆尽的中国空军终于得到盼望已久的补给。加之苏联志愿航空队来华助战，日军在中国领空上遇到了强劲对手。
当年2月23日是苏联红军成立20周年纪念日，苏联志愿航空队计划来一次引人注目的行动。这次行动将考验飞行员与飞机 的极限：攻击位于中国最东端的岛屿――台湾，那里有日本人经营多年的军事基地。在20世纪30年代，这样的突袭称得上是“胆大包天”，看起来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但苏联飞行员们却决意挑战这一极限。最近，乌克兰《空军时代》杂志披露了当年苏联飞行员空袭日据殖民地台湾的内幕，相信能够让中国读者从新的角度观察那场伟大的战争。
炸掉那些该死的箱子！
1938年2月初，驻武汉的中国空军司令部根据可靠情报，发现日本海军航空队在台北附近的松山建立了一个极其活跃的大型基地，装满飞机零部件的巨大箱子不断从日本本土运抵基地，这些部件在基地里组装成飞机，然后投入中国大陆战场。到被发现时止，那里已有许多飞机组装完毕，对奄奄一息的中国空军来说，新增加的日军飞机无疑是雪上加霜。为此，中国空军向苏联志愿航空队求援，希望能由中苏双方共同派飞机奇袭松山。
2月22日，苏联志愿航空队指挥官P.V.雷恰戈夫少校和政委(营级)A.G.列托夫抵达汉口。和往常一样，他们先和苏联飞行员和机械师进行例行谈话，随后，两人同轰炸机大队长费多尔・波雷宁上尉进行了一次秘密谈话。
“明天你的部队将执行一次空袭日军台湾基地的任务，去炸掉那些该死的箱子。”雷恰戈夫指着地图说，“你们要沿着最短的航线飞往那里，返航时你可以在福州降落加油，然后再飞回汉口。这是福州附近山里的跑道，离台湾海峡不远。驻南昌的中国轰炸机部队将有12架轰炸机与你们一起行动。”
台湾岛是一个比较难攻击的目标，从汉口到台湾的直线距离在1000公里以上，所以苏联航空队要轰炸的目标几乎是他们现有SB轰炸机的航程极限，至于护航歼击机则根本飞不了那么远，轰炸机等于要在无护航的情况下单独完成任务。日本人的机场被群山环绕，接近机场不容易，况且机场四周肯定有高炮掩护，空中可能还有战斗机巡逻。此次行动可谓困难重重。
但是，苏联飞行员都有丰富的作战经验，他们习惯于在无歼击机护航的情况下作战。同时，SB是当时速度最快的前线轰炸机，速度甚至超过日军主力战斗机，日军想拦截也没那么容易。所以，这次任务的风险尚在可以预见和控制的范围以内。
雷恰戈夫提到的中国轰炸机部队也装备SB轰炸机，但中方飞行员由于装备时间不长，对飞机性能和战术也还不太熟悉。因此，为稳妥起见，他们将配合苏联航空队行动，从离目标更近的南昌机场出发。
出发前的一场虚惊
波雷宁找来大队领航员费多鲁克，在雷恰戈夫和列托夫画出的航线草图上拟定更详细的飞行路线。他们决定，出击时的飞行高度应保持在4100-5500米，因为在这个高度上，SB的航程能达到最大。由于这个高度的氧气含量相当稀薄，而志愿航空队又没有氧气面罩，在漫长的飞行途中，轰炸机组必须时时面对缺氧的困难，但为了完成任务，他们别无选择。
轰炸机编队将先飞往台湾岛以北，然后迅速转南，高度下降到3600米，同时抑制发动机的声音，以迷惑地面的日军。抵达目标并轰炸完毕后，编队将向大陆海岸线返航。飞越台湾海峡时，轰炸机的高度将下降到1800米，以便让机组成员在重新爬升到3600米前先好好吸一下氧气，缓解缺氧的症状。之后，编队将在福州附近的山地机场降落加油。
行动开始前，整个计划被严格保密。苏联机械师对轰炸机进行了认真细致的检查，油箱里注满了煤油，但炸弹直到起飞前一刻才挂上飞机。为迷惑潜伏在汉口的日本间谍，苏联空军故意散布各种假消息，声称驻汉口的苏联空军将要轰炸安徽省安庆附近江面上的日本军舰。
2月23日突袭开始当天，苏联飞行员天还没亮就起床了。吃完早餐后，所有即将出动的28架轰炸机都做好了充分准备：发动机已经预热完毕，炸弹已挂好，机枪也已做好调试。飞行员们再次做了检查：仔细检查油料是否加满，炸弹挂牢没有，确认飞行路线和轰炸目标。黎明之前，各机组成员已在飞机旁集结完毕。
突然，拂晓前的寂静被刺耳的空袭警报打破。地平线尽头出现一些小黑点，那是日本轰炸机!苏联空军不得不各自寻找隐蔽，日军两个九机编队在慢慢破晓的天空中逐渐清晰，看起来他们似乎是径直朝汉口王家墩机场来的。波雷宁盯着越来越近的轰炸机大吼：“日本人是怎么知道的?谁泄露了机密?”在这当口，已经来不及让跑道上的SB轰炸机起飞，甚至在机场上滑行都没时间了。很显然，仅凭机场周围的高炮不可能拦住日本飞机，一旦日本人的炸弹落到跑道上那群满载炸弹和燃油的飞机中间……波雷宁事后回忆，在那一瞬间，绝望和无助生平第一次抓住他的心脏。
但很快，和它们的突然出现一样，日本轰炸机猛地转了个弯，向长沙方向飞去，几分钟后就飞得无影无踪了c所有人都在议论这一不可思议的好运气：为什么日本轰炸机会放武汉一马?或许因为天太黑，他们没有看到跑道上的轰炸机，也可能日本轰炸机本来就是去轰炸长沙的。在跑道尽头，波雷宁看到刚刚赶来的雷恰戈夫和列托夫，他们同样紧张万分，列托夫说：“我们搭车来的时候也发现了日本轰炸机。我知道，他们会带来一场灾难!我们冲司机大喊：‘赶快!快过去!’我们希望能赶快过来帮一下你们的忙。日本飞机转向后。我们兴奋得几乎要手舞足蹈一番。”
他们如此焦虑是有原因的。列托夫除了担任航空队的政委，还是苏联空军派往中国的首席顾问，如果王家墩机场和机场上的轰炸机群还没出动就被摧毁，他将要承担最主要的责任，必将遭受极其严厉的处分。
此后不久，苏联军事顾问M．I．德拉特文和空军武官P．V．日加列夫上校也来到机场，主持了一个正式的出发仪式。各机组成员排好队列，雷恰戈夫发表了简短的演说。他提醒大家，当天也就是2月23日，是苏联红军节，他鼓励每一位参加行动的飞行员以“勇气和智慧”来纪念这个节日。早晨7时，一颗信号弹拉开了SB轰炸机的征程，轰炸机一架接一架起飞，很陕消失在云层中。
缺氧攻击
轰炸机群在4800米高空排成队列，由于有一层薄雾遮挡，飞行员的能见度只有2000米以内，机舱内温度计的读数显示气温只有4摄氏度，有的飞行员冻得瑟瑟发抖。在高空飞行不久，缺氧的初步症状(如脉搏加快、头昏、瞌睡等)开始出现了。一路上，轰炸机群既没有遭遇任何敌机，也没有碰到任何友
机，飞行员感到自己似乎在天堂里飞翔。机群飞过了长江和鄱阳湖，云层开始变得稀疏。又过了一个小时，机群飞过福州，这是航线上最后一个还在中国军队控制下的城市。遗憾的是，预计与他们会合的南昌编队一直没有出现，后来才知道，南昌编队由于领航员计算错误而偏离航向，不得不直接返航了。
一刻钟后，飞行员们在烟雾中看到了台湾岛的海岸线。领航员伊凡・布鲁斯科夫后来回忆说：“突袭台湾岛是我在中国的第七次飞行。起初天气非常好，我们精确地在预定的5500米高度飞行。当飞了一半后，我们在台湾海峡上空将飞行高度降至4100米。在接近台湾岛时，我们发现岛屿东部覆盖了厚厚的云层，而山峰就耸立在云层中。正当我开始准备发动攻击的资料时，云层中却突然出现一扇‘大窗户’，目标到了，我们已能眺望到台北市区，而在其北部三公里处就是日本人的飞机场!目标对准了……”
按照计划，机群先飞往台湾岛的北面，然后再转向南。不料，大片云层从岛内山脉上飘来，盖住了大地。波雷宁马上面临艰难的抉择：面对目标上空厚厚的云层，攻击是否还照常进行?这时，从耳机里传来领航员费多鲁克的声音：“我们正在接近目标，等待你的命令，上尉同志。”这声音提醒波雷宁，他们应该冲破一切困难完成任务!就在这时，天公作美，云层中突然出现一大片空白，台北繁忙的街道一下子出现在机群下方，很显然，敌人的基地就在附近。
俯冲，投弹，返航!
波雷宁带领他的编队转向那片晴空，轰炸机开始减速，进入俯冲。俯冲过程中，每个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担心日军会用战斗机和地面高炮拦截。为保证轰炸精度，一旦飞机进入俯冲，即使遇到敌人袭击也只能引颈就戮了!轰炸机上的炮手紧张地搜索敌机，但令人惊奇的是，居然一架前来拦截的敌机也没有，地面的高射炮也保持沉默。很显然，日军地面观察哨认为，正在接近的机群肯定是自己人。
松山，日本人在台湾修筑的最大机场展现出令人难忘的景象：做好战斗准备的飞机整齐地排成两列，机库与巨大的白色油罐一直延伸到机场的尽头，装满飞机零件的灰色大箱子摆得到处都是，日本人甚至没有想到做任何伪装或疏散。现在，苏联飞行员已能看清地面日机身上的红色实心圆标志了，于是他们在3000米高度准确投下第一批炸弹，波雷宁驾驶的飞机由于突然减重而感到一阵颠簸。这些炸弹落到机场中心的那片机群中，绽放出死亡的火焰，有两架日本战斗机发现情况不对，冒着纷落的炸弹滑向跑道尽头并试图起飞，但猛烈的爆炸宣告了这种不顾死活的尝试的终结。
随后，雅科夫・普罗科菲耶夫和瓦西里・科列夫索夫带领的分队分别攻击了机库、物资堆积场和油罐。第二波爆炸把储油罐掀到天上。轰炸机群共投下了280颗炸弹，日军的高炮直到轰炸临近尾声才开始零零星星地射击，但这已经太晚了。飞行员费德尔・波雷宁回忆说：“我们的飞机在非常平静的状态下执行攻击计划。扔完炸弹后，飞行员们仍不肯停止攻击，他们用机枪扫射那些没有被炸弹击中的飞机及防空点……”
投下炸弹后，负荷减轻不少的苏联轰炸机开始转向台湾海峡，往大陆方向返航。尽管福州附近的山地机场跑道很狭窄，且被山地和沼泽包围，但所有轰炸机都安全着陆了，地勤人员开始为飞机加油。但由于各种原因，加油速度比波雷宁期望的慢了不少，他担心日军的反击会随时到来，届时他的机群在地面上将毫无还手之力。
除此之外，他们还面临另外的问题，波雷宁发现科列夫索夫有些不安，于是就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飞机的左发动机在海峡上空的时候熄火了。”科列夫索夫回答。
科列夫索夫驾驶着他的“跛腿”轰炸机飞越了台湾海峡，并在不熟悉的山地机场安全降落。幸好，中国机械师随即修好了出故障的发动机。
飞行员西尼琴是另一个在这次进攻行动中碰到麻烦的人，由于严重的缺氧反应，他在飞回汉口的旅途上只能当一名乘客，而飞机则改由一名后备飞行员驾驶。
“向工农红军致敬”
苏联机群返回汉口时，天已经黑了，他们当天在天上飞了七个多小时。一名中国空军代表在机场等候着他们。由于这次行动严格保密，就连中国军方也不大清楚具体安排，这位代表就是被派来了解轰炸详情的。
波雷宁从机舱里钻出来，脚刚踏上地面，这位中国军官就迫不及待地把一本地图递过来，希望知道这次轰炸的目标和战果。由于语言不通，中国军官只能一页一页地翻动地图，波雷宁则用点头或摇头来表示。当地图翻到“台湾”那一页时，波雷宁连连点头，并伸手指向地图上的台湾岛。这位中国军官兴奋得大叫一声，连忙冲向自己的汽车……
很快，突袭成功的消息在武汉百姓中传开。在离开机场的路上，苏联飞行员看到路边挤满兴奋的人群，他们拼命挥动双手，大声喊着“好，好!”人们在苏联飞行员的宿舍附近等候着这些空中勇士，每个人都伸出自己的大拇指，反复喊着“台湾，台湾!”抗战以来，持续不断的血战、失败与撤退让中国人感到郁闷，而这场胜利仿佛为中国军民注入了强心剂。为庆祝这场胜利，人们用彩灯装饰街道，并燃放起焰火。而在福建沿海，中国人也能在夜里享受类似的奇观：松山机场的爆炸和火光甚至在台湾海峡对岸都能看到。
第二天中午，波雷宁见到雷恰戈夫，雷恰戈夫显得高兴而愉快：“看起来整个汉口都在谈论这次突袭。国民政府打电话给我，大大地称赞了你，并说今晚要为大家安排一场庆功宴。”在庆功宴上，蒋介石夫人宋美龄盛装出席，她同时也是中国空军的实际主事人。作为轰炸机大队指挥官，波雷宁坐在宋美龄身边，首席军事顾问德拉特文坐在他们对面，其他苏联飞行员、导航员和炮手则被安排在另外两张大桌子旁就座。宋美龄为苏联志愿飞行员干了第一杯，整场宴会以一个巨大的蛋糕作为结束，蛋糕上用俄文字母写着“向工农红军致敬”。
松山机场遭袭的消息，令日军大吃一惊。松山机场有一个月无法使用，空袭中约有40架日机被摧毁，大量未组装的飞机部件在包装箱内被彻底摧毁了，机库和可使用三年的储备物资与油料被付之一炬。日本政府召回驻台湾总督，基地指挥官被勒令自杀。这次轰炸也给了中国空军以信心，为三个月后中国空军对日本本土进行的“纸片轰炸”埋下伏笔。
关于苏联援华志愿航空队
中国抗日战争时期，苏联政府根据1937年8月21日签订的《中苏互不侵犯条约》，于同年11月至1940年下半年分批派遣空勤人员2000余人赴华参战，每批留华时间一般不超过半年。志愿队历任负责人有P．F．日加列夫、P．V．雷恰戈夫、P．N．阿尼西莫夫、F．P．波雷宁等。兵力最多时达8个机队，其中包括2个SB-2、1个DB-3轰炸机队和5个伊-15、伊16歼击机队，每个机队编有20-80架飞机。
苏联志愿航空队多数人员在华东、华中各地参加对日作战，抗击日机对南京、南昌、武汉、成都、重庆等重要城市的空袭，并多次轰炸日占区，有力地打击了侵华日军。此外，航空队部分人员在新疆和甘肃帮助中国建立航空供应站和飞机修配厂，开办航空学校和训练基地。作战期间，波雷宁等14人因战功获“苏联英雄”称号，库里申科、拉赫曼诺夫等200余人为中国抗日战争献出宝贵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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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B轰炸机
上世纪30年代初，苏联中型高速轰炸机用“CB”作为机型代号(“CB”系俄语“高速轰炸”缩写，英文称为“SB”)，型号有SB-2、SB-3等。SB-2轰炸机是苏联第一种全金属承力蒙皮构造的近代化军用飞机，也是世界上第一种前线轰炸机，于1936年春交付部队。该机最高时速达480公里，比当时很多战斗机的速度还要快，SB-2总共生产6656架，曾参加过西班牙内战、中国抗日战争、苏芬战争和苏联卫国战争。
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后，首批苏联援助的42架SB-2轰炸机直飞兰州，开始投入对日作战，成为当时中国空军的主力机种。SB-2在中苏空勤人员的操纵下，曾轰炸长江中下游的日军目标，突袭受日本殖民的中国台湾省，并与美国援华飞行队联袂出击越南境内的日军基地，在东方反法西斯战场大显神威。
1942年后，由于SB-2轰炸机相对老旧，苏联停止生产并逐步将其淘汰出第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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