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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万物皆显示”时代来临,中国的新型显示产业会受制于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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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印象很深,几年前,凯文·凯利在中国最火的时候,在许多场合都讲过同一个故事:一位朋友的女儿幼年时就习惯了在手机和iPad上指指点点,某天这位朋友将一张打印出来的照片放在桌上,女儿走上前去,数次尝试将它拉大,未遂,于是对父亲说:“爸爸,它坏了。”
  这个故事充满着隐喻。
  追溯媒介变迁史,人类与内容载体的关系,大概可被分为“言语之民”(文化更多来自口口相传),“书籍之民”(从古登堡发明活字印刷术算起),以及从今往后的“屏幕之民”(People of Screen)。
  而依我之见,拜以OLED为代表的新型显示技术所赐,从现在到未来,就像这位女孩默认的那般天经地义,“屏幕之民”可以栖居的地方会越来越多,“坏了”的东西会越来越少——因为与以5G,AI,云计算和IOT为核心的第四次工业革命结伴而来的,注定还有作为它们“外显”的“万物皆显示”时代(DOT,Display of things)。
  这并不难理解,除了显示效果本身的跃升,更灵活的技术原理,让OLED摆脱了对传统显示形态的束缚,折叠,卷曲,透明的自由特性,让它能与家居,车载,可穿戴,商显,VR/AR等场景充分嫁接,甚至让作为信息社会“门面担当”的屏幕数量,呈现指数级增长。
  换句话说,在人类向“屏幕之民”的迁徙路途中,OLED或许是一条捷径,它也将深刻改变未来显示产业的格局。
  虽是捷径,但并非坦途,需要翻越层层路障。
  当前的共识是,全球显示产业面临着传统应用市场进入高原区,新兴应用市场尚待培育,显示技术迭代升级尚未完成,技术产品与用户需求的切合点尚需挖掘……等诸多棘手问题。
  尤其是在此刻对“受制于人”四个字颇为敏感的中国,面对DOT时代的诱人未来,摊开全球新型显示产业坐标,人们不禁要问,中国的位置在哪里?
  要知道,在显示技术上,中国是有贫困记忆的,“缺芯少屏”的焦虑曾长期存在——好在,凭借大规模战略投资的勇气与能力(二者缺一不可),如今至少“少屏”问题已经解决:大概十年前,显示器件一度位列我国进口产品的第四位;去年,中国大陆显示器件营收规模约406亿美元,全球占比34.2%,仅次于韩国位居世界第二。
  不过,显示产业深谙居安思危的意涵。历史的经验是,一次技术突变,往往就会促成整个产业的新旧分野——而如今全球显示产业就处于技术交替的敏感期,中国新型显示想要攀至价值链的高端,任重而道远。
  最近在固安举行的首届全球显示产业春季数据趋势发布会上,中国科学院院士欧阳钟灿提供了一组数据:我国新型显示产业2018年全产业链的营收规模约519亿美元,其中,显示上游材料和装备的营收只有113亿美元,材料的本地化配套率不足60%,装备的本地化配套率也不足20%。
  这至少说明两件事:1,我们对产业链的控制能力还不够强;2,我们在前瞻技术布局上与先进企业有差距。
  我猜也许这两件事不会让你感到意外,但如果你此刻正沉浸在中美博弈的悲观中,那么我想说的是,中国新型显示产业的未来,也许比你想象中更为乐观。
  这要从整个产业的现状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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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抛去对于未来的渲染,从目前显示产业的技术结构来看,LCD仍为主流,被寄予厚望的OLED位居其次。去年全球显示器件营收规模约1188亿美元,其中LCD为850亿美元,占比71.6%;OLED为270亿美元,占比22.7%——如无意外,未来数年,全球显示器件市场不会发生重大技术结构变化,LCD将会在局部遭到OLED的不断蚕食。
  具体到中国,在许多业内人士眼中,未来两三年,倘若中国能在新型显示领域扮演关键性角色,那么AMOLED将会是重点,2019年下半年,市场就会看到一系列柔性产品出现。根据《全球显示产业发展现状及展望》预测,AMOLED作为显示产业的新星,2023年在移动产品市场从量上渗透率将接近50%,从营业额来看,将超过60%。
  “中国大陆OLED厂商今年的出货将得到大幅度提升,如果出货目标可以顺利达成的话,今年基本上能拥有接近1/4的市场销售份额。但也存在挑战,包括良率的管理等”,在全球显示产业春季数据趋势发布会上,IHS Markit显示部门研究总经理谢勤益介绍道:“之前大家大多盯着三星开发,但从今年二季度开始,已经针对华为,OPPO,VIVO的需求开发出了自己的产品,这是可喜的现象。AR和VR,所谓的穿戴式装置是一个很大的市场,但在2018年实际出货上AMOLED占比并不多。但随着竞赛,游戏和工业医疗的应用等,这个部分在未来会呈现倍数的增长。”
  谈及AMOLED,尤为令业界欣慰的是,去年,国内首条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第6代全柔AMOLED生产线已在固安产业新城建成投产,该生产线设计产能为3万片/月,达产后将大幅提升国内全柔AMOLED面板供应,解决各终端厂商的应用需求。
  而就像《全球显示产业发展现状及展望》所言:未来几年,最重要的是提质增效,倘若将整个市场的发展看做跷跷板,最难的就是平衡,如何寻求经营与发展的平衡,将成为重要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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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济学家帕拉格·康纳在《超级版图:全球供应链、超级城市与新商业文明的崛起》中,曾提出著名的“拔河游戏”比喻。在他看来,中美两国走在两个完全不同的模式里:美国视角下的全球博弈,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拳击,中国则将其视作一场拔河游戏,前者以击倒对手为目的,后者只希望尽可能将供应链高价值的那部分拉过来。
  而這,或许就是中国新型显示产业对未来的期许。
  事实上,当前全球显示产业的竞争,已不仅是核心技术与资本的单一维度竞争,更必须聚焦于产业链的“掌控力”。谁都知道,在一个高度由模块化搭建的“超级版图”世界,对整个产业链的话语权才是全球化时代最“安全”的生存守则,谁能形成产业链的集群和供应链的纽带,谁就能占据价值链的高端。   但如开篇所述,在这方面中国新型显示产业还不够强。
  除此之外,就像欧阳钟灿院士所言:我国产业的新增投资结构过于集中,无序投资的势头依然明显。我看到的数据显示,2018年我国显示行业新增投资近4000亿元,增长近2.5倍,90%左右是面板的投资,显示材料和装备领域的投资不足10%。
  而要补齐这些短板,赢得新型显示的“拔河游戏”,需要让产学研,上下游产业链,尽可能地“拧成一股绳”,然后在拔河过程中同时发力。
  这种合力正在被释放。比如产业新城运营商华夏幸福为固安打造的新型显示产业集群,就已集聚京东方和维信诺等30多家显示产业上下游企业。相比很多产业在投资方式上散乱的失序状态,这里既有作为“自变量”的创新型科技,又有能让变量落地的上下游完整产业链。
  以这里的三家企业,鼎材科技,维信诺,翌光科技之间的共生关系来举例。
  鼎材是国内最早量产OLED材料的企业,目前已逐步开发出满足OLED面板厂商和照明厂商制造要求的高性能有机发光材料系列专利产品,在固安产业新城,这些研发产品也会就近供应给下游企业。
  比如维信诺,其前身是1996年成立的清华大学OLED项目组,是国内最早一批从事OLED生产,研发,销售的企业,如今已成为许多国产手机品牌独家或主要OLED屏幕供应商。而作为鼎材的下游,维信诺可根据自身需求,就近与其进行交流和测试。
  同样近水楼台的还有翌光科技。后者同样脱胎于清华大学OLED项目组,是目前全国唯一一家量产OLED汽车尾灯的企业,华夏幸福助其在固安建立生产基地,随后,第2.5代OLED照明规模量产线投产,这是目前国内最为先进的OLED照明量产线。要知道,OLED车灯对技術要求颇为严苛,要将实际数据回馈给上游材料公司,合作开发出具有差异化的材料,而在固安,他们可以与鼎材就近沟通,在空间和时间上,最大程度降低合作成本。
  事实上,类似上述3家企业的合作,在固安——这个十几年前还以钓具,肠衣,滤芯,塑料为主要收入来源的农业县,每天都在发生。
  而这种兼具高效率,规模性和灵活性的产业集群式发展,才是中国赌注新型显示未来的最大筹码。
  结语
  最后说点个人感想。
  我印象很深,经济学者李子旸曾在微博上说过一个事:“在液晶之前的显像管时代,中国国内有所谓八大彩管厂,产量产值都很大。但这些企业都是整体引入外企生产线,中方只是打打杂。结果,八大彩管厂都没意识到显示产业即将颠覆。破产前一年,其中某权威人士还言之凿凿地说,显像管还能再卖20年。某厂还高高兴兴地引进日本放弃的显像管生产线……”
  嗯,在某种程度上,一个国家整体气质的蜕变,正是脱胎于不同产业的观念转变,相较于显像管时代的集体懈怠,其实并未花费太久的时间,整个产业就凝聚为空前强大的共识,那就是,一定要拥有自己的技术,一定要培育对产业链的核心控制力,一定不要被他人扼住命运的喉咙。
  我相信,我们终会做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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