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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尔王》:距离产生悲剧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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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容摘要] 本文从心理学角度入手,对莎士比亚最伟大的悲剧《李尔王》进行分析,指出该剧无以伦比的悲剧性来源于莎士比亚高超的距离化手法,即通过时空背景、人物塑造、情节安排、语言和气氛五个方面的距离化,使《李尔王》与读者、观众之间形成了适当的“心理距离”,带给我们十分强烈的艺术震撼力。
  [关 键 词] 《李尔王》;“心理距离说”;悲剧性
  [作者简介] 陈虹,北京航空航天大学英语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英美文学
  
  一、《李尔王》的悲剧性
  
  列奥・托尔斯泰曾对《李尔王》细加剖析,得出这样一个结论:“《李尔王》是一部糟糕的草率的作品。”①而在1904年,承前启后的莎剧学者A.C.布拉德雷在剑桥大学所做的两次关于《李尔王》的学术讲座中,开宗明义地指出:“人们历来将《李尔王》描述为莎士比亚最伟大的作品,其剧作中最上乘的一部,因为在这出悲剧中,作者最为充分地展现自己诸多方面的功力。”②不朽的作品之所以不朽,正是因为它在不同的时代都能被重新解读,而且拥有被不断赋予新的意义的可能性。托尔斯泰和布拉德雷截然不同的评论,恰恰证明《李尔王》不朽的艺术生命力。那么它如此无与伦比的悲剧性从何而来?在这里,我们将力图用“心理距离说”来对这一问题进行讨论。
  
  二、《李尔王》与“心理距离说”
  
  “心理距离说”可以在德国美学中找到根源。但是,把“距离”的概念讲得最详尽的是英国心理学家爱德华・布洛。布洛的贡献中最有价值的部分是他提出了一条原理“距离的自我矛盾”,即主体和客体之间存在的“切身的”又“有距离的”关系③。在中国,“距离说”的影响主要归功于美学大师朱光潜先生的介绍。朱光潜的《悲剧心理学》正是以“心理距离说”为基石。也正是在朱光潜的阐发中,“距离说”的意义“已经扩展到了他(布洛)所不可能预见的程度”④。而朱光潜最伟大的创新之举是将“心理距离说”用来解释悲剧审美经验和悲剧快感。在朱光潜看来,“艺术成功的秘密在于距离的微妙调整”⑤。笔者认为,《李尔王》作为莎士比亚最伟大的悲剧,其成功的奥秘也在于对“距离”的把握。
  
  三、《李尔王》如何实现“距离化”?
  
  为保持与现实的距离,莎翁在《李尔王》的创作中主要通过在时空、人物、情节、语言和气氛这五方面实现距离化的手法,把现实生活过滤了、理想化了。正是这些“距离化”因素让《李尔王》为人们提供了生活本身所不能提供的壮丽和美,使之突破了时间和地域的界限,为古今中外之人所欣赏。
  1.时空距离化。弗莱在《神力的语言》中指出,李尔王所属的遥远的传奇时代……“就时间而言,那些时代离我们更遥远,就神话而言,它们却更贴近我们多了”⑥。弗莱的这句话道出了其中的奥秘:“悲剧中形成距离最明显的手法就是让戏剧情节发生在往古的历史时期。”⑦据英国民间传说,李尔于公元前七、八世纪登基为古不列颠国王。正如拉辛在《巴雅泽》第二版序言中所说“可以说剧中人离我们愈远,我们对他们也愈是尊敬。”⑧就地点而言,《李尔王》虽属本国题材,大部分场景在古不列颠,但该剧中似乎有意地把地点写得模糊一点。例如,全剧只有多佛(Dover)这一地名是人们熟悉的,其他地点、方位都显得含糊不清。例如李尔铺开地图划分领土给女儿时,只说“在这些疆界以内,从这条线到这条线……都将是你和你的子孙永远世袭的产业”(一幕一场),而在历史剧《亨利四世》中,却是按地图上明确的界线,瓜分各方权益的。正如麦克所说,莎士比亚在《李尔王》中,总是“使人物移动在逼人深信的现实主义与几乎纯粹的象征主义之间的幅度上”⑨。正是通过这时间与空间上的距离,莎氏把人们引入一个遥远而又神奇的语境。
  2.人物距离化。莎氏笔下的李尔被称为莎剧中最自相矛盾的主角。首先,李尔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国王沦为流离失所的老人;其次,李尔既是悲剧的受难者,亦是悲剧的缔造者。本剧开篇即讲述李尔老王将三分国土,以女儿们的虚假奉承决定王位继承权。而当他最疼爱的小女儿考狄利娅因不愿效仿两位虚伪的姐姐为谋王权向父亲曲意奉承而实话实说时,却遭到他恶毒的诅咒和无情的抛弃,他立即宣布和小女儿“断绝一切父女之情和血亲的关系”(一幕一场),剥夺她的继承权。随即又因肯特伯爵的仗义执言而将其放逐。至此一个刚愎自用,专横愚顽的老国王就栩栩如生的出现在人们面前。如果换到现实生活中来,任何年迈的父亲都会比李尔更精明,也会采取不同的行动,避免悲剧结局。李尔这一人物地位和性格的特殊性,产生了距离化效果,使我们不可能把自己与他等同起来。
  3.情节距离化。为了让观众有“切身的”又“有距离的”感受,莎氏在情节安排上煞费苦心。首先,为了不使“距离过度”,莎氏在题材上选取了一个古老的传说。其意义在于越古老的传说,越容易让人信服。其次,在创作上拉开“距离”。为了避免“距离不足”,莎氏将原来仅限于王室中父女关系的情节扩展为囊括国王、朝臣、仆从、流浪汉、疯丐等所有阶层,又由社会、国家扩展到禽兽出没的大自然以及雷电交加的整个大宇宙⑩,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而为了保持情节上的统一,在《李尔王》中我们看到了这样一些或是看似违背情理或是离奇巧合的场面。例如,李尔王和葛罗斯特的偏听偏信导致考狄利娅和埃德加含冤离开父亲;瞎眼后的葛罗斯特在荒野遇见亲生儿子埃德加毫无知觉,而之后遇见李尔时则肯定的说“我认识那个声音。”(四幕一场)因此,一些场景确实有违常理,但却有助于情节的统一,保持艺术与生活之间的距离。这样才能使我们不至于在看到李尔王时仿佛看见自己的父亲,丧失悲剧快感。
  4.语言距离化。莎士比亚最擅长的是用辉煌壮丽的诗的语言去形成距离。海兹利特说:“《李尔王》最为突出的特点是情感的深厚与激烈。”{11}剧中多处以抒情成分感染我们,在此仅举两处为例。剧中第四幕第七场中,当考狄利娅看到饱经苦难的父亲时悲痛地说“假如你(李尔)不是她们的父亲,这满头的白发也该引起她们的怜悯……”这让我们也不禁为之动容。而该剧结尾处,李尔临终前的那句“为什么一条狗、一匹马、一只耗子,都有它们的生命,你却没有一丝呼吸?你是永不回来了,永不,永不,永不,永不,永不!”(五幕三场)则让人忍不住要埋怨上天的不公。试想,如果上述例子使用日常的散文讲出来,就会变得毫无趣味。正是这热烈的抒情音调才使我们不能把考狄利娅的死与近邻居所受灾难等同起来,与我们的现实生活拉开距离。
  5.气氛距离化。尽管近代悲剧不像希腊悲剧那样充满了神谕、预言,但超自然气氛仍然经常被莎士比亚用作实现距离化的重要手段。《李尔王》第三幕中的暴风雨场景就是其中一例。该剧中的暴风雨是自然的象征,其主要作用有二。其一,代表大自然的暴风雨构成人物活动的背景,给人以神秘感。观众似乎听到和看到李尔王正在狂暴的风雨中挣扎,由此想象出李尔王此时的心境正和这恶劣的天气一般。其二,暴风雨让人们感受到大自然的不可抗拒,使人们心生恐惧。这里的暴风雨是对李尔的惩罚,是自然力对他的报复,因为李尔正是违背自然的破坏者。李尔作为一国之君,将政权拱手让出并分割国土,此举有违天道(nature)。把一个统一的国家弄得四分五裂,无疑是打破了王权、统一的神圣秩序{12},理应受到自然的惩罚。由此可见,暴风雨不仅为该剧提供了一个广阔深刻的背景,更使人们感到神秘和恐惧,从而在心理上拉开了距离。
  
  四、结语
  
  如上所述,《李尔王》无比的悲剧性正是源于莎士比亚从时空,人物,情节,语言和气氛五个方面入手,在自己和读者、观众之间筑起一道墙,让人们从适当的距离对《李尔王》进行审美,使之不仅属于一个时代,而是属于所有时代。
  
  注释:
  ①谈瀛洲:《莎评简史》第182页,复旦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
  ②Bradley, A. C., Shakespearean Tragedy [M].New York: Premier Printing by Fawcett World Library, 1965,p200.
  ③Bullough, Edward. “Psychical Distance”as a Factor in Art and an Aesthetic Principle. [A] In Aesthetics: Lectures and Essays [M]. London: Bowes & Bowes, 1957.
  ④⑤⑦⑧朱光潜:《悲剧心理学》第23、27、31、33页,张隆溪译,人民文学出版社1985年版。
  ⑥Frye,Northrope. Words and Power[M]. New York:Harcourt Brace Jovanovich Publishers, 1990,p58.
  ⑨Mack, Maynard. King Lear in Our Time [M].Berkeley: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1972, p67.
  ⑩吴持哲:“《李尔王》原型解读”,载《内蒙古大学学报》2004年第3期。
  {11}Hazlitt, William. Characters of Shakespeare’s Plays, Everyman’s Library. [M]. London: J. M. Dent&Sons, 1933,p12.
  {12}李公昭:“秩序的毁灭与重建”,载《外国文学评论》1996年第4期。
  
  参考文献:
  1.威廉・莎士比亚:《李尔王》,朱生豪译,外文出版社1999年版。
  2.亚里士多德:《诗学》,陈中梅译,商务印书馆1999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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