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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羊肉串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 千里马

  天灰蒙蒙的,飘着小雪,有些凄冷。我把头尽量缩进脖子里,以庇求大衣的那点温暖。路上车来人往,行色匆匆。两旁的饭店和酒馆飘出诱人的香味,明亮的灯火让人有了一种渴望,饥不择食的我急忙钻进了一个小酒馆。
  正是晚饭时候,小酒馆里人满为患。我与另一个独行者在墙角处合了桌。点上一杯浓烈的散白酒和一盘廉价的炒菜,我开始自斟自饮,进入了自我陶醉的境界。
  一杯酒下肚,身子暖和了,疲劳消失了,整个身心也放松了下来,对面那位早已狼吞虎咽地吃完饭走掉了,留给我一个更加开阔的视野和自由的空间。酒馆不大,前厅只有两个女服务员,在老板和后厨不停的吆喝声中,她俩忙得如同旋转的陀螺。“李姐,1号桌上菜。”“王姐,2号撤桌。”也许是周末的缘故,小酒馆的生意出奇的好,吃饭的人如走马灯般,你来我往,两个服务员有点手忙脚乱的感觉。“吱呀”一声,大门一响,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裹着一身的风雪跑了进来,摘下红围巾扑打着身上厚厚的雪花。我这才发觉,外面早已变成了鹅毛大雪。看见有人来,被唤作“李姐”的服务员急步迎上去,帮着女孩扑打着身上和发问的积雪,并搂着她的肩膀有说有笑地向我走来。来到桌边,女孩扶“李姐”坐下,从大衣的里兜掏出一根用塑料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肉串,她迅速打开塑料袋,将冒着热气带着体温的肉串朝前一送,“妈,您尝尝,这是新烤的羊肉串。”“李姐”使劲摆手,“小菁,妈妈可不吃,我闻不了那股膻味。你快自己吃吧,要不该凉了。”正在说话间,那位“王姐”也走到了桌边,“小菁,下班了,吆,还给你妈烤羊肉串呢,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我家那小崽子要是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女孩赶紧把那根羊肉串递到了“王姐”面前,“王姨,您吃一口,可好吃了。”“王姐”笑着说,“我不吃,我和你妈在这干活,啥好吃的都能吃到。你站了一天了,快趁热吃了吧。”这时,后厨有人喊道:李姐,5号桌上菜。“李姐”答应一声刚要走,小菁麻利地脱下大衣往衣帽架上一挂,“妈,您和王姨歇着,我去。”说完,她步伐轻盈地奔向后厨。我慢慢地抿着酒,漫不经心地玩着手机上的游戏,来打发这异乡的漫漫冬夜。
  在俩人的攀谈中,我知道了这个叫小菁的女孩在一家大型的化妆品商场做礼仪小姐,就是站在门口迎来送往的那种,一天下来的确很辛苦,工钱也不是很多。因为爸爸的病故,品学兼优的她早早地辍了学,靠母女两人打工的微薄收入相依为命。从“李姐”和女孩的穿戴上也印证了这一点。女孩很快回来了,在妈妈和王姨的一再劝说下,才拿起那根变凉的肉串轻轻咬了一小口。在听到招呼后,她赶紧把肉串放在塑料袋上,又快步奔向后厨。这时,一个有些酒意的男子边打手机边走向我桌边的衣帽架,一只手拿起大衣,划了个美丽的弧线往身上一披。“哎呀,你把肉串碰掉了。”随着“王姐”的一声惊呼,那个男子一转身,不偏不斜,一脚踩在了那根肉串上。“王姐”刚要说些什么,就被喊去撤桌了。而那个男子醉眼朦胧地瞥了一眼地上那根已变得面目全非的肉串,又用手拍打了一下被弄脏的大衣,瞅瞅怔在一旁的“李姐”,又瞅瞅我,很费力地吐出一句话,“怎么回事?”看着怔在一旁无言的“李姐”,我放下酒杯,站起身,“大哥,你刚才把人家放在桌上的肉串给碰落到地上了,是这位服务员大姐家孩子的。”男子愠怒的脸色变得缓和了许多,“啊,我当什么大事呢。好说,我赔钱。”说着,掏出皮夹,从厚厚一沓大面额的人民币中挑出一张10元的,举到“李姐”面前。“李姐”脸涨得通红,一边摆手,一边说,“不用、不用,你也不是故意的,再说还油脏了你的衣服。”这时,女孩也快步走到了妈妈身边。男子看看小菁,看看“李姐”,又看看我,皱了一下眉头,艰难地咧嘴一笑,揣起钱,摇晃着走出了小酒馆。
  这时,小酒馆里的人已少了许多,也没有了那种喧嚣的气氛。“李姐”左右看了一下,快速地弯下身,捡起那根羊肉串。我原以为她要把肉串扔到垃圾筒里,却惊讶地发现她使劲用嘴吹了吹,又用手到上面去摘什么似的。同时,听到女孩委屈的声音,“妈,都脏了,我不吃了,你快扔了吧。”“不,你才吃了一口,扔掉白瞎了。”凭感觉,我知道她们娘俩的目光在偷偷巡视酒馆里的每一个人。我赶紧收回目光,像做贼遇到了警察一样低下头,随即漫不经心似地端起杯,扭转头,喝了一大口酒。用眼角的余光,我看到女孩又跑向后厨帮妈妈干活去了,而“李姐”则拿着那根羊肉串径直走向了水龙头,用“哗哗”流淌的冷水不停地冲洗着那根羊肉串。冲洗后,她环视了一下四周,尽量避开别人的目光,背对着别人大口大口地咬食着――吃得那么香甜,那么津津有味,不像是一根已经寡淡无味且冰凉膻腥的羊肉串,倒像是正在品尝一顿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精美盛宴。从后厨说笑着走出的“王姐”和女孩恰巧同时看到了这一幕,“王姐”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忙去了。女孩默默地站在那里,无言地凝视着母亲的背影,两手不停地擦拭着眼角
  这一刻,整个世界都凝固了,时间也随之停止了,一切都变得模糊了。只有那根羊肉串,在我的眼前无限地膨胀再膨胀,分外地清晰更清晰,压抑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我使劲眨眨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品尝到的却不再是浓烈的辛辣,而是一种深深的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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