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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式句法框架下现代汉语体标记研究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陈李军 王芳芳

  摘  要:现代汉语体标记只包括动词后的“着”“了”“过”,不包括动词前的“在”。汉语体标记还应包括一个零标记形式“?”,它在句子中有时间副词“(正)在”时出现。其中,“着”和零标记“?”表示非完整体(包括进行体和持续体),而“了”和“过”表示完整体(包括完成体和经历体)。体标记的独立投射AspP在vP内部,位于VP上一层。关于体标记只包括动词后“着”“了”“過”以及零标记形式“?”,以及AspP位于VP上一层的观点,能很好地避免前人研究中存在的问题。
  关键词:形式句法框架;现代汉语体标记;动词后助词;零标记形式“?”;AspP的句法位置
  一、引言
  现代汉语是“体”凸显语言,现代汉语中的“体”包括情状体(又称为“词汇体”)和语法体(又称为“视点体”)。情状体是指动词和其论元构成的事件或状态的“体”特征[1]。语法体是“说话者对处在时间绵延中的情状的内在时间结构进行观察、反映的方式。”[2](P9)
  现代汉语中的语法体通常由“在、着、了、过”等虚词实现,其中,“在、着”表示非完整体,“了、过”表示完整体。国内外许多研究者把实现语法体的“在、着、了、过”通称为“体标记”[2]-[8]。不过,因动词前的“在”与动词后的“着、了、过”在句子中位置不同,现代汉语体标记在形式句法结构中的位置无法得到合理地安排。例如,Huang,Li & Li认为,体标记生成于动词短语之上的体貌短语(AspP)的中心语位置[9]。这种观点能很好地解释动词前的“在”,却不能合理地解释动词后的“着、了、过”。因为要生成正确的汉语语序,需要动词提升与“着、了、过”结合(动词提升说),或“着、了、过”下降与动词结合(词缀下降说)。但“动词提升说”不能处理好句子状语和体标记之间的关系,从而产生不合汉语语法的句子,如“张三唱着大声歌”;与此相反,“词缀下降说”在理论上违反了空语类原则,下降后留在中心语Aspect处的语迹由于缺乏成分统治而得不到有效管辖[10]。此外,李莹和徐杰提出动词前的“在”等体标记位于AspP的中心语位置,而动词后的“着、了、过”位于轻量动词v节点下,能吸引动词上移与之结合。这种分析看似能解决现代汉语中体标记的共现现象,并且让体标记有自己的独立投射[11]。但由于“在”与“了、过”不能共现,在这种假设下,动词后的“了、过”在句子中仍然无法拥有独立投射。
  因此,现代汉语中把“在、着、了、过”视为表达语法体的体标记的观点为形式句法框架下解释体标记的独立投射以及解释体标记的共现现象带来很大挑战。
  二、形式句法框架下现代汉语体标记
  研究概述
  除上文中提到的“体标记生成于动词短语之上的体貌短语(AspP)的中心语位置”的观点外,在形式句法框架下还有两种关于体标记句法位置的看法。第一种认为,“体标记粘附在轻量动词位置的空动词上”;第二种认为,“体标记在词法里跟动词结合”。
  (一)体标记粘附在轻量动词位置的空动词上
  邓思颖曾提出一个假设,轻量动词是一个没有语音形态的空动词,体标记“着、了、过”是附加在这个空动词上的成分。从语义上来看,体标记出现在轻量动词上,是为了检视轻量动词所表示的事件,凸显部分或整个时间的过程。从形态上来看,体标记属于词缀,粘附在衍生于轻量动词位置的空动词上[12](P50)。图1是动词短语“看了这本书”的句法结构图[12](P50):
  体标记粘附在轻量动词位置的空动词上这一观点,能很好地解决生成句子时动词与体标记的语序问题,不会产生不合语法的句子;同时,也能凸显部分或整个事件的过程。不过,语法体是观察事件的视角[1],而vP表达的是事件或状态,属于情状体。这两者之间相互依赖,但又有所不同。假设体标记粘附在轻量动词位置的主张,是认为情状体和语法体相互包含,这并不符合情状体和语法体的定义。
  (二)体标记在词法里跟动词结合
  根据Chomsky的动词最初出现时便带有屈折词尾的观点,李梅、赵卫东认为,动词最初出现时已经带有体后缀“着、了”或“过”。在LF层(逻辑层)提升到Asp下接受核查的是动词的体属性,而不是带有体标记的动词短语[10]。动词体属性核查过程[10](P14)如图2所示:
  体属性的核查过程,“也保证了Asp节点所含的体的语义内容与形式上的形态标记吻合”[10](P13)。除李梅和赵卫东外,邓思颖也持相似观点,认为体标记不是独立的词类而是动词后缀,它们在词法里跟动词结合在一起[13]。
  体标记在词法里跟动词结合的观点,能够很好地解释含有体后缀和动词前附加语的句子的合理性,也遵守了空语类原则。但本文认为这种观点存在两个问题:第一,成倍的动词形式需要被记忆,增加记忆负担,不符合经济原则;第二,如果动词本身就能表达完整体或非完整体,语法体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三、重新审视现代汉语中的体标记
  (一)重新界定体标记范围
  我们认为,只有对体标记的范围重新界定,才能使汉语体标记拥有独立投射并在句子中有合理的位置。实际上,动词前的“在”和动词后的“着、了、过”词类性质不同,不能看作一类词来分析。动词前的“在”被认为和“正(在)、已(经)、曾(经)、马上、常常、将(要)”等性质一样,是表示时间的副词[14]-[18],它们在句子中通常作状语。而动词后的“着、了、过”通常被称为动词后缀[12]、[13]、[19]、[20]或助词[17]、[18]、[21]。因此,本文认为,汉语体标记只包括动词后的“着、了、过”,不包括动词前的“在”。此外,汉语体标记还应包括一个零标记形式“?”,它在句子中有时间副词“(正)在”时出现。其中,“着”和零标记“?”表示非完整体(包括进行体和持续体),而“了”和“过”表示完整体(包括完成体和经历体)。   (二)轻动词的性质
  根据邓思颖的观点,谓语主要表达事件意义。按照事件意义分类,谓语可以分为状态、活动、完结和达成四类;按照句法特点分类,可以把谓语分为轻动词BE、DO和BECOME类[19]。邓思颖认为,“凡是静态谓语都有轻动词BE,凡是动态但无终体的谓语都有轻动词DO,凡是动态并且是终结体的谓语都有轻动词BECOME。这三类轻动词基本上能够覆盖所有的谓语,具有一定的涵盖性和普遍性。”[13](P88)Lin指出,轻动词主要对应于“事态”(eventuality)而不是事件(event)[22](P185)。事件由动词与和其论元组成的动词短语表达[1]、[23]。动词短语本身的“体”特征被称为情状体。因此,本文认为,句子的事件意义由动词短语VP实现,轻动词只是动词短语VP在句法上的实现。而情状体与语法体之间的关系为:“情状体是语法体的输入项,语法体是情状体的算子,情状体会选择特定语法体,语法体反过来也限制情状体。”[23](P174)
  (三)体标记的句法位置
  本文采用“VP内主语假说”(VPinternalhypothesis),即主语的初始位置在VP内[24]。在这一假说指导下,同时根据情状体与语法体之间的关系,笔者认为,现代汉语中的体标记有自己的独立投射AspP,AspP在vP内部,位于VP的上一层。
  带有体标记的vP推导过程如下:动词V先和宾语合并生成V’,V’和主语合并生成VP,之后V上移到AspP中心语位置和Asp合并生成AspP;处于AspP中心语位置的V+Asp(着、了、过或?)整体再移到vP的中心语位置,和轻动词v合并生成“v+V+Asp”结构,结合后的v’位于vP语段内部,不可再移出vP。同时,位于VP标示语位置的主语移位到vP的标示语位置。带有体标记的vP推导过程如图3所示:
  (四)时间副词“在”的句法位置
  在句法结构中,副词分布在句子的各个层次,不同类型的副词在句法中占据不同的位置。李勉把副词分为主观副词、客观副词和实义副词三类。其中,客观副词包括大部分时间副词和频率副词,它们通常位于句法结构中的主语之后、谓语之前,即位于TP和vP之间[25]。例如:
  (1)张三曾经去过北京。
  [TP张三[曾经T[vP去过北京]]]
  因为“在”与“正(在)、已(经)、曾(经)、马上、常常、将(要)”等一样是时间副词,它在句法结构中也位于TP和vP之间。而且,它和“正、正在”都是表示事件进行或持续的时间副词,出现在有表示非完整体事件(包括进行体和持续体)的零标记“?”或体标记“着”句子中。例如:
  (2)李四在打篮球。
  四、带有体标记的常见句型推导
  下面,我们就通过对现代汉语中带有体标记的常见句子的推导,来证明体标记只包括动词后的“着、了、过”及零标记形式“?”、“体标记的投射AspP在vP内,位于VP上一层”等观点的合理性。
  (一)SVO结构句
  这里以“孙悟空吃过仙桃”为例。DP“仙桃”和V“吃”合并生成V’“吃仙桃”;V’与主语“孙悟空”合并生成VP“孙悟空吃仙桃”;体标记“过”吸引谓语动词V“吃”提升到AspP的中心语位置与之结合,生成AspP;V+Asp组合“吃过”被表示DO的轻动词v吸引到vP的中心语位置,生成“v+V+Asp”结构“吃过”,同时,主语从VP的标示语位置移到vP的标示语位置;vP与表达过去时的空标记T构成T’,同时,主语“孙悟空”从vP的标示语位置移到了TP的标示语位置,T’与主语“孙悟空”构成TP;最后,TP与表示陈述语气的C构成CP。“孙悟空吃过仙桃”的整个推导过程如图4所示:
  (二)带有时间副词“在”的句型
  这里以“张三在踢足球”为例。DP“足球”与V“踢”合并生成V’“踢足球”;V’与主语“张三”合并生成VP“张三踢足球”;体标记“?”(即零标记形式)吸引谓语动词V“踢”提升到AspP的中心语位置与之结合,生成AspP;V+Asp组合“踢+?”被表示DO的轻动词v吸引到vP的中心语位置,生成“v+V+Asp”的结构“踢”,主语也从VP的标示语位置移到了vP的标示语位置;接着,vP作为AdvP的补足语与副词短语中心语Adv“在”构成AdvP;AdvP再与表达现在时的空标记T构成T’,同时,主语“张三”从vP的标示语位置移到了TP的标示语位置,T’与主语“张三”构成TP;最后,TP与表示陈述语气的C构成CP。“张三在踢足球”的整个推导过程如图5所示:
  (三)“了1”和“了2”同现句型
  汉语的句末助词“了2”负载时间信息,它既可以表示“新情况的出现”[20],也可以表示“孤立地发生在过去的事件”[19]。我们认为,在主语为第三人称的SVO句中,“了2”表達的意义为“事件已经发生”。如:“他跑步了”“张三走了”。“了2”是时间词[13],它在句法中占据TP的中心语位置。下面,即以“我做了米饭了”为例,展示“了1”和“了2”同现的句型推导过程。
  DP“米饭”与V“做”合并生成V’“做米饭”,V’与主语“我”构成VP“我做米饭”;体标记“了1”吸引谓语动词V“做”提升到AspP的中心语位置与之结合,生成AspP;之后,V+Asp组合“做了”被表示DO的轻动词v吸引到vP的中心语位置,生成“v+V+Asp”的结构“做了”,主语也从VP的标示语位置移到了vP的标示语位置;接着,vP作为TP的补足语与位于TP中心语位置的“了2”构成T’,同时,主语从vP的标示语位置移到了TP的标示语位置;T’与主语“我”构成TP;最后,TP与表示陈述语气的C构成CP。“我做了米饭了”的整个推导过程如图6所示:
  五、结语
  汉语的语法体通常由体标记来表示。我们在综述前人研究的基础上,认为汉语的体标记不包括动词前的时间副词“在”,只包括动词后的助词“着、了、过”及零标记形式“?”。据此,我们的观点是“汉语中的AspP在vP内部,位于VP上一层”。这种观点可以避免以往研究中所存在的不足。首先,解决了动词后体标记没有自己独立投射的问题,汉语体标记有了自己的独立投射AspP。其次,解决了“动词提升说”不能处理好句子状语和体标记之间的关系的问题。由于AspP在vP内部,位于VP的上一层,而修饰VP的状语位于AspP上一层或vP外。因此,不会产生如“张三唱着大声地歌”这样的句子。再次,“体标记内生于词法”的观点会给人的记忆带来很大负担,而在我们的理论体系中,大脑只需要存储动词本身,而不是带有各种体标记的动词形式。最后,解决了前人研究中提到的“体标记共叠问题”。根据我们的观点,“在”是时间副词,不是动词前体标记。因此,不存在体标记共现和叠用现象。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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