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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回家你换面孔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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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持人
   春节回家早已成为每年年初十几亿人的共同话题。市场化、工业化、信息化,已经让传统的天伦之家,变得越来越分散、細小,被称之为“家的碎片化”,结果则是归家人的面孔,也因这种碎片而变得扭曲、多变。人是情感动物,在经历了亲情和家庭的离析分化之后,每副归来的面容,会作怎样的呈现呢?
  自家始终是客家
  宋女士  35岁  公司管理者
  【诉说】那是好多年前了,一位90后大学生深夜在网上发了一个帖子,标题好像叫“有没有和我一样不恋家”,不到1000字,跟帖却有两万多。听名就知道,那是一个从小缺情少爱的女孩,家是冰冷的,亲情是淡漠的。我看了很有感触,用现在的话讲,叫“很共情”。我没跟帖,因为要说的太多,一言难尽。
  我的家在一座二线城市,父亲是公务员,母亲是会计,我是独生女。按说,我应该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举”,残酷的现实是,父母的脾气一个比一个暴,家里动不动就大爆炸,气氛压抑,处处地雷。
  在我的记忆里,5岁以后,我就再没和母亲有过任何亲密接触了。父亲公务缠身,经常出差,有时后半夜回家,母亲非常愤怒。有一次,她不给开门,父亲一个劲儿地敲,最后变成用脚踹,惊动四邻,大家都出来劝。母亲一见这么多人,下不来台,就杠上了,死活不开。父亲更不好惹,不知从哪弄到一把斧头,狠狠砸门。
  门内,我吓得哇哇哭;门外,邻居们紧紧抱住红了眼的父亲。最后,民警来了,他俩的丑态碎了一地,母亲的火也泄了一地,这才开了门。而这时,已经是凌晨4点,一个小家的闹腾,竟让整个单元的人都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我的学习成绩一直不错,动力源就是“考走,远远离开这个家”。2002年,我以高分考入北京一所名校。临行前,为了每月的生活费,父母又起“战火”。母亲说每月给我800元,父亲说600就够。开始,母亲还像个母亲,说就差200元,干吗苛待女儿。可说着说着,话就下道了。父亲说,一个月200元,一年就是2400元。母亲急了,说2400怎么了?你给那个小妖精买衣服,一件值多少个2400啊!
  “小妖精”一词,幽灵般在我家上空飘了好多年,但谁也没见过她的样子,用现在的话讲,就是“没实锤”。父亲骂母亲神经病、妄想狂,母亲的反击除了暴跳如雷,好像也没别的花样。
  现在回头看,父亲说的没错,母亲的妄想病很严重,一个2400元就能引来她疯狂的联想,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了。我烦透了,嚎叫道:“我一分也不要了,我打工、卖血,行了吧!”
  远离他俩的生活还是比较愉快的。4年毕业后,我留在北京,然后是工作、恋爱、成家、育儿。走过十几年,我仅回过9次家,最后一次是2017年,见到父母,心里五味杂陈。他俩老了,脾气也改了不少,小妖精一词早没了杀伤力,烟消云散了。见到女儿和外孙,两人非常高兴,可我总觉得有隔阂,对他俩不亲,或者说,是装作很亲。
  退休前经常出差的父亲,如今变成了厨房行家。他腌了各种“坛子菜”:渣海椒、大头菜、辣白菜,等等,每顿饭都各盛出一碟,齐齐地摆上桌,上顿用来下饭,下顿接着用。
  我丈夫是个上市公司的业务总监,典型的理工男。在北京的家中,因常加班,几乎不下厨房,夜不归宿的劲头,像极了父亲。没想到来到我的娘家,他居然露出相当爱厨爱家的一面,跟岳父母处得都很好。他和父亲一起研制了一种菜肴,叫“炒渣渣肉”,又香脆又韧滑,特别好吃。反观我,娘家更像是客家,我的样子是冷淡的,不耐烦的,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我和丈夫这十来年,事业都处上升期,我俩都很拼,儿子基本由爷爷奶奶带。我们收入不错,也很享受物质带来的生活。看起来一切都挺好,但我们自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7年之痒?还不至于,但确实有问题存在:对家对孩子,我们都没时间,有时一天下来,都没机会说上一句知冷知热的话。每天打电话的内容,无非是你要加班、我要出差之类。
  这次回老家,我看到了理工男相当温情灵活的一面,勤快、孝顺,对老人,嘴巴还特别甜。晚上,我在枕边说起自己的感觉,他又恢复了理性木讷,说了句“你倒是始终如一”,就睡着了。
  小姨的开心与不易
  汤女士  35岁  公务员
  【诉说】小姨今年43岁,单身,有一女儿,人长得好看,微胖,满脸胶原蛋白,姥姥说是福相,再配上咯咯的笑声,别有一番风情。
  她有过无数次的相亲,屡相屡败,屡败屡相,究其因,她不满意的居多。每次归来,都有“战利品”,高档餐厅的大餐啦,某艺术茶楼的茗艺啦。每次约会,收获更多:手机送女儿,服装送我,“我是从来不要的,又不跟人家诚心处,不好意思。”她冲我和表妹说,好像转送给我俩,就不欠人家了似的。
  时间久了,坏名声就出来了,她成了个通过相亲骗吃骗喝的女人。有一追求者,农村来的,吃苦耐劳,从油漆工做到装修公司老板,老婆因病去世,特别中意小姨,有求必应,出手大方,我和表妹都跟着沾光。我劝小姨就此结束单身吧,她一脸严肃地说:“我也没咋的他,他给我的东西,我都记账,一笔一笔多少钱,等我有钱了,就一并还给他。”
  姥姥说小姨喜欢帅的,那老板啥都好,就是不帅。“不喜欢就别跟人家混,还要这要那的。”我相当不满,姥姥竟为她辩解,说那叫“骗”吗?你姨心好着呢,如果男方有钱,她小骗一下也没啥;如果和她一样挣钱不易,她一定会攒够钱还给人家。
  我曾跟小姨说,改改以貌取人的毛病吧,又不是人生十六七。她不生气,还咯咯地笑,说:“好不容易单身了,找个顺眼的也正常嘛。关键是你小姨我有这本事,经常能遇到很帅很多金的男人。”
  幼稚、虚荣、爱钱、无聊的中年女人,这是她呈现给人的面孔。但春节跟我妈等一众娘家人在姥姥家聚上几天,她换了模样,成了简单的老实人。我妈有一哥俩妹,小姨是老小,从小被宠着,不太会持家,甚至有些笨。但为人实在,性格又好,整天乐呵地,人缘不错。我前姨夫娶她时喜欢得不得了,但没过几年,就有了小三,对她越来越冷漠,甚至还毒打她,最后不得不离婚。   小姨跟女儿相依为命,女儿很懂事,从不为难母亲,也从不乱花钱,学习好,还是个持家小能手。我舅妈总说:“能培养出这么好的女儿,当妈的能差吗?”我相当认同这说法,尤其在春节期间近距离接触小姨时,那个在相亲场玩转一众男人的女人,是那么的体贴顾家,那么的孝顺老人,那么的疼爱孩子。
  小姨朋友无数,但她说都是物质之交,只有家人才是最知心、最可依靠、最值得付出一切的。我妈和我大姨经常去她家住。每次,姐仨都会做一大桌子菜,总会剩下一大半,小姨用环保餐盒装好,留着下顿、下下顿吃。每次,三姐妹都会聊到后半夜,小姨会把最近发生的事,跟两位姐姐细说一遍,最后不忘说一句,“这辈子,都是他害的。”这个他,就是我的前姨夫。
  今年春节,一到姥姥家,小姨就说,最近遇到一件开心事和一件不开心事。开心的是,前姨夫打来电话,试探性地表达了复婚的想法,被她臭骂一顿。她说这些年,还从来没这么痛快过,把被这男人打过的毒素,统统排出体外了。被骂之后,前姨夫再无音信,人间蒸发了,小姨又有些怅然若失。不开心的是,好不容易处上一个各方条件均不错的中年男人,结果被她同样单身的闺蜜给撬走了。
  “算了,以后不找了,现在这样也挺好,野惯了。我也不恨她,是她让我看清那男人的本质,只是……”她说不下去了,抹起眼泪,那个她显然指闺蜜,男友和女友联手骗了小姨,她的哀伤和不易,尽收我眼底。
  集体换脸
  肖先生   36岁  企业高管
  【诉说】在武汉奋斗了10年,我和妻子都是都市白领了。我是大企业的设计总监,她是中学英语老师。十几年前,我俩还都是乡下人,通过考学、打工、奋斗,才在武汉站稳脚。我们年年都回家过節,这次因为有主持人交给的“任务”,这一路,就变得很特别了。
  火车上过的是集体生活,上车时,一个个都体体面面的。可车一启动,好家伙,都像到家了似的,脱衣脱鞋的,盘着腿的,还有一位上身全脱了,成了膀爷;剥橘子嗑瓜子的,桶装方便面飘出熟悉的人造美味;手机铃声此落彼起,欢快扰人;车厢连接处有个男的,把整个身子缩进类似睡袋的东西里,只把小腿露在外面……
  到达镇子后,在通往村子的路上,我们叫了一辆拉脚摩托,它后面拖个铁皮厢,下面装两个轮子,架了块窄窄的木板当座。里面已经坐了5位女孩,都穿着某宝上常看到的衣服和鞋,跟我们一样,都是过年回来的城里人。
  车子在突突行驶,土路上尘土飞扬,妻子一个劲儿地回头,好像要把一切都吸进眼睛里。一个年轻女子,上穿羽绒短上衣,下穿过膝的红色毛裙,踩着细高跟鞋走过稻田;一个穿条纹西装的男人,双手牵着两个脏兮兮的双胞胎小男孩学走步,看见我妻子微笑招手,这男人是她的小学同学,“老了。”她轻轻说。
  到家后,妻子做的第一件事,是给家里人上文明课。有雾的早晨,她马上关上窗户,跟岳母说湿气太重,对身体不好。饭后,岳父点上一支烟,她立马教训道:“回回跟你说,戒了戒了,就是不戒。抽也行,要用茶水漱漱口哇,牙变得那么黑,好看啊?”
  她还会在家里四处查看,一样样指出需要改进的地方:热水器24小时要插着电,费那点儿电才几个钱;洗衣机应该放到离冰箱远点儿的地方,吃的东西跟洗的东西,不应该挨着;院子里土太大,还是铺上水泥吧……
  对岳父随地丢垃圾、灭烟头,妻子更是受不了。她一边训着一边清理,再把房间四周都放上塑料袋,要求全家人都把垃圾丢到这里。对岳母,妻子也这么重复指令,一点儿都不客气。
  显然,妻子已经不习惯家里的生活了。在武汉,在学校,她是学生眼中温柔耐心的老师。在我和儿子面前,她更是个亲切的妈妈、温和的妻子。但在这里,她生于斯长于斯的地方,她的面孔是坚硬的,像极了我的老板和她的教导主任。
  但到了二十九的晚上,一家人围在一起准备年夜食品时,她呈现出另一种面貌。那是我熟悉的面貌,话不多,总是笑,手上一刻也不停,不是干这就是干那。我俩是初中同学,她是家中长女,别的女生放学会聚在一起玩闹一会儿,她则一溜烟地往家赶。回到家,放下书包就做饭,然后喂猪、做杂活儿,样样拿手,一直干到天黑,再坐下来忙活作业,每天都在23点睡觉。
  儿子叫我去挂灯笼,我才从回忆里走出来。我带着几个孩子出去,妻子开始跟父母聊天,没有训斥,没有指令,成了地地道道的女儿。妻子让父母早点儿睡,她和妹妹进了厨房,两人一直忙到了午夜。这是不是一幅春节回乡众生图?那些进城工作的人,想必跟我和妻子一样,都是城乡之间的换脸高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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