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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 林 鹰

  2002年的时候,我们不知道有2008年;2008年的时候,我们不知道有2010年。2010年的时候,我们当然也不敢妄言2013年。但世事就是这么奇妙,奇妙到从小接受唯物主义教育的我,坚信冥冥之中,原来真的有定数,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
  
  坦率地说,参加鹏华基金5月8日至10日组织的“鹏友多”汶川心灵公益活动,我是有私心的。我渴望来到汶川,但这种渴望的时间并不长,与许多人一样,不过两年。
  然而,汶川之于我有着一份遥远的记忆,它不始于2008年的大地震,而是更早。
  2002年,一位义工朋友向我推荐了“希望之光”论坛,这是一家网上自发形成的民间公益组织。说是“组织”,其实不过是一群想做点什么的人,借助网络凑到了一起,通过讨论,最后大家取得共识,去救助那些自身家庭没有能力供养其完成9年义务教育的孩子。基于现实种种原因,他们采取了如下操作方式:
  1,与当地共青团委或民政部门合作,由对方提供需要救助的失学儿童名单。
  2,名单在论坛上公布,征集有条件的网友或义工――一般是本省或当地的大学生,利用假期、暑期返乡时间,也有“驴友”利用外出度假的时间――到当地进行实地走访,核实失学孩童情况,并提交实地走访报告,以确定该孩童是否需要救助。我的这位义工朋友曾到湖南某地走访过30名由当地相关部门提交的失学孩童名单的实际情况,最后发现,仅有16名孩童的材料符合她所看到的情况。
  3,在网上公布核查后的失学儿童名单及相应走访报告(如果实在是没有人能够走访的,也说明情况,清资助人自行判断是否需要进行资助),并征集资助人。
  4,原则上仅鼓励资助人救助到孩子初中毕业(完成9年义务教育),如果资助人愿意继续资助,自便。
  5,资助人仅仅提供受助孩童每学期在学校发生的学杂费用,这笔款项在每学期开学前,汇到学校账号上,不再接递于受住受助人。
  6,“希望之光”不鼓励资助人与受助人有过多的联系或见面,一是为了避免有些捐款人产生“施惠”的心理,对孩子心理造成影响;也不鼓励资助人资助除上学以外的部分,因为这样有可能使受助人产生依赖心理,从而伸手向“有钱人”要更多的钱。而对于资助人来说,小额资助较之大额资助,更易持久,从而能够保证这种公益行为的耐力,最终使更多的失学儿童受到救助。
  王莉萍是那次义工朋友发布当批救助名单上的第一个名字。父亲在她6岁时因车祸去世,留下母女3人,艰难度日。那一年她上4年级,是四川省阿坝州汶川县映秀镇银杏乡沙坪关树人。
  对于赖字当头、不爱出门的我,汶川是一个遥远陌生的地名,我想自己也许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个地方的确切位置。选择王莉萍的原因很简单,一,她是女孩,我认为女孩应该读书,至少应该完成9年义务教育,否则大字不识,容易上男人的当(当然这是一种错误的认识,现在的我已经明白,女人上当多寡与识字多少,并无负相关关系);二,她恰好与我一位闺蜜同名。
  在决定“就是她了”的同时,其实还没能看到义工的核查报告,因为这个地方实在过于偏远,我能参考的仅仅是当地团委提供的信息。尽管有着这些信息或许只有一半准确率的种种疑虑,我还是开始了资助。我承认自己并没有“赠人玫瑰,手有余香”的高贵品格,只是觉得能够做点什么就去做吧,仅此而已。有时做一件事情的起点,是除了相信,你别无选择;这种相信很无奈,但比起犹犹疑疑来,总要好很多。犹疑只会让你更加无奈而被动地蹉跎岁月,可是人生太短暂,经不起蹉跎。
  一年多后,一位义工在论坛上公布了他对王莉萍的核查报告,报告中提到:由于路途非常不好走,他没有能够到王莉萍的家里探视,但是在映秀小学见到了孩子,他说,孩子学习成绩非常好,是班长,看到义工后王莉萍哭了,她说,她想上学……
  中间,应我的要求,孩子给我写过两封信,我要她写信的目的,只是为了确定她是否在上学。信的抬头是:林伯伯……我没有纠正她。只要她能继续上学,林伯伯和林阿姨有什么分别呢?重要的是她能够继续上学。
  就这样到了2∞5年暑假,又有一位义工去了银杏乡王莉萍家,并提交了复查报告。报告大意是:孩子的母亲已经嫁人,如今生活得到了较大的改善,家里有了彩色电视机,她母亲手上还戴了金戒指。报告建议:停止资助,转而资助其他失学儿童。
  我听从了这个建议。
  我开始淡忘这一切:汶川、映秀、王莉萍。
  我想,他们过得好,就足够了。
  汶川、映秀,这两个词再度出现在我的生活中,已是两年多后。这两个美丽的地名,地动山摇地震现在全世界面前。
  我得承认,当汶川地震消息传来伊始,并无太多感受。我是个迟钝的人,一直以为“天灾”不可避免,但凡有点良心的我们,每个人小心翼翼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不给这繁复的世界增加“人祸”。然而,死亡数字一片一片传来,尤其当得知映秀是震中时,“王莉萍”这个在记忆中已经远走的名字,猛地冲上心头。
  她还活着吗?
  她还活着吗?
  她还活着吗?
  我不是一个有大爱的人,只是因为“王莉萍”,这场地震于我个人,有了明确的定义。
  那一阵子,我发疯似的在中央电视台和四川卫视中轮换看,发疯似的动员能够动员的所有人,在现场、网上找寻这个名字。终于,5月16日,一个朋友给我发过来和讯网刊发的一条报道(如今在“铁血社区”,还能找到这一条讯息):映秀镇旋口中学一位叫林夕蔚的老师,带领90余幸存学生逃出映秀。这条报道中清晰地记下了幸存学生的名字,我一眼就看到:
  王莉萍(高二五班)
  是的,这一年,她应该高二了!是的,在那么小的一个地方,同名同姓应该并不多见!是的,我有着一种强烈的宿命感,带着她走出映秀的这位老师,姓林!尽管还不能确认,但是我坚信,这个“王莉萍”,就是6年前与我结缘的那个“王莉萍”!
  她还活着,太好了!感谢那一年本来应该诅咒的上苍!
  2010年5月9日,当我从大巴车上下来,踏上银杏乡土地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有些发抖。
  这一刻,应该感谢此行的执行者于凌波女士。
  她在前往汶川的路上,安排了一个“分享之旅”的讲述。我有幸得到讲述的机会。我本来就是带着点小私心而来的,我想,这次也许我能够打听到王莉萍的消息,但我不抱太大的希望。我跟大家讲述这样一个故事,只是为了也许、万一、偶然、撞大运……我们此行中间某个人在汶川街头,随口帮忙问问,说不定就问到了王莉萍的消息……
  两年了,我有一搭没一搭地托人随意打听王莉萍的下落。我不刻意,因为我知道她还活着,这就够了,而我绝对相信这场灾难后备方的救助,一定不至于使她陷入困境。据我推测,她上了高中,一能证明母亲再嫁后家境的确有了很大改善,二是说明她的学习成绩应该

不错,我相信她能得到妥善的安置。她去年应该考大学了,我想她能考上。而如果我能找到她,我只想知道,以她目前的经济能力,能否支撑她完成学业?如果不能,我帮她。
  从成都到汶川的路上,一路风景绝美,却美得惨烈。隔着湍急的岷江,对岸沿途全是地震遗址,山体全是滑坡,旧国道不复存在,被掩埋的民居偶见梁架。据地震前来过此处的《三联生活周刊》记者陈斯说,她记得此前的白云青山,如今自云犹在,青山却像处处撕裂的伤口。她用了一个撕扯的动作,那个动作,让人看了心痛。
  路上,大家时常会陷入间歇性沉默中。突然听到凌波意外的轻声一呼:这不就是银杏乡吗?!
  一处复建的乡村,路边的木头标牌上写着:银杏乡。
  凌波让司机停车,我知道,她想成全我的心愿。是的,我们谁也没能事先料到,这一路,会路过银杏乡。
  车停在一家小饭庄的门口,鬼使神差,我没有想法,没有什么意识地就往饭庄里走去。里面有4、5个人在打牌。我问其中一位中年男子,我是从北京来的,我想打听银杏乡一位叫王莉萍的女孩,她去年应该考大学了,请问您知道吗?
  男子想了想,摇头说,不认得。
  我有点急,不死心,追着说,她母亲姓贾,她父亲很早前去世了……
  我们一边说,一边往饭庄外走。刚刚走出大门,他突然“哦”地一声:
  “想起来了!她爸爸是车祸去世的,好多年了!她妈妈地震中死了,在山上放羊的时候地震了,她妈妈再嫁后生了个男孩,男孩在家,也被埋了……她和她妹妹还活着……她小舅舅去年春节余震时被山上滚下的大石头给砸死了……”
  那一瞬间,我很恍惚。我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地知道过王莉萍的消息,而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和她在一起,她现实地存在在那里,我和她站在同一寸土地上,对我来说,她不复是一个名字。
  这位叫罗强的中年男子是饭庄的老板。不用多言,当他想起来的那一刻,他马上拿出手机,帮我给沙坪关村的村主任打电话。他说,你放心,我下午就能给你问到确切的消息!
  几个小时后,罗强告诉了我王莉萍的地址和手机――去年,她考上了重庆工商大学。
  我与王莉萍取得了联系,我急切地想知道她是否好,她的精神状态、经济状况,这听上去似乎很无私,但也许,这背后的潜意识是,我想知道,之于她,我是否还有意义。
  孩子告诉我,她高考没考好,没考上本科,所以选择了自考。虽然比较难,但是拿到学士学位的话和本科是一样的。她现在对重庆也有一点熟悉了,平时上课,周末就到外面做兼职,生活过得很充实。她还告诉我,当天她“正在准备学生会的竞职自荐书,虽然不知道能不能选上,但重在参与嘛”。当我询问她经济上有什么问题请直说时,她答道:
  “经济上的困难是有,但是那不是一时能解决的。我觉得只有靠自己的努力学习工作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我不想勉强她,于是说:“我赞成你说的这点,但量力而行。你随时记得,超过自己承受能力时,有个林阿姨会在你身边。”
  回到北京的当天晚上,到家已近零点。当我把msn签名改成“重庆的同志有谁愿意帮我探望一个孩子”后不到5分钟,就有5个人接连请缨。一位朋友说,我下个月去重庆,我去;还有朋友说,我8月回去,我去……
  某资产管理公司老总在得知她学习的专业是工商管理后,甚至表示,“大学毕业后,她如果愿意来做我的助理,我欢迎。”
  我很意外,也很感动。虽然我对这位朋友说话的可信度一向打5折(哈哈,这是职业特性作祟),但这一句话,就是一份心,有这份心,已是足够。谁知道3年后又是怎样的光景呢!如同电影《阿甘正传》里说,“人生就像一盒各式各样的巧克力,你不知道下一颗是什么味道。”
  是的,2002年的时候,我们不知道有2008年;2008年的时候,我们不知道有2010年。2010年的时候,我们当然也不敢妄言2013年。但世事就是这么奇妙,奇妙到从小接受唯物主义教育的我,坚信冥冥之中,原来真的有定数,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
  5月16日,一位朋友在重庆工商大学见到了王莉萍,还陪着她一块儿去应聘兼职工作。她告诉我,小姑娘身高1米6,挺乐观,挺开朗。
  5月9日那天,当我站在银杏乡小饭庄的门口给手机中所有知道这件事的朋友发短信时,我觉得自己几乎失去了所有的意识,只有一句话在脑海中循环往复,经久不停:人生真奇妙。
  一位朋友、联讯证券的分析师汪婉婷很快回了短信,她写道:
  请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无论遇到什么,记得念上几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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