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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恨歌》两种译文的比较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 尤璐

  摘要:诗歌翻译具有基本标准和最高标准,参考这两个标准对白居易叙事长诗《长恨歌》的两个译文从“音美”、“形似”、“意准”三个角度进行比较分析,可以得出结论:许渊冲的翻译作品从总体来看比杨宪益、戴乃迭夫妇的翻译更胜一筹,符合诗歌翻译的最高标准,为古诗翻译不可多得的佳品。
  关键词:《长恨歌》;诗歌翻译标准;译文比较
  中图分类号:H05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9255(2011)03-0055-04
  
  《长恨歌》是唐代大诗人白居易的一首叙事长诗,是白居易的代表作之一。诗的主题是“长恨”,全诗形象地叙述了唐玄宗与杨贵妃的爱情悲剧。诗人借历史人物和传说,创造了一个回旋宛转的动人故事,并通过塑造的艺术形象,再现了现实生活的真实,感染了千百年来的读者。中国翻译大家杨宪益、戴乃迭(Gladys Yang)夫妇和许渊冲先生都曾对《长恨歌》全篇进行翻译,本文选用他们的两篇译文参照诗歌翻译的标准进行对比分析,对两种译文的优劣之处提出一些看法。
  
  一、诗歌翻译的标准
  
  诗歌翻译一直被翻译界认为是翻译中最难的,这是因为诗在任何国家的语言中都被认为是思维表达的最高形式。诗之根本为诗,就是因为它有区别于其他语言表现形式的语言特征,比如它有谐美的音韵、严整的格律,以及某些规定的形式。因此诗歌在所有文体中是最难翻译的,这似乎成了译界的一种共识。因为一般翻译只要译出原文的意思,语言通顺,即大致可以。但诗歌翻译除了要译得忠实于原文外,还要求传达原文的风格,表现出原文的美感。
  在译界,就诗歌翻译一直存在两种意见。一种主张“以诗译诗”,要求译诗具备译入语文化对诗所定义的特征,这些特征被进一步细化为译诗在音、形、意三方面的标准,即音美、形美和意美。这一学派的代表人物要数当代翻译大家许渊冲先生。许先生不仅提出了诗歌翻译的“三美”论,而目其后又提出了惊世骇俗的“竞赛论”,认为译作可以胜过原作。
  持相对意见的另一派被称为“散体派”。这一派主张采用自由体或白描手法译诗。为大家所熟知的一位代表便是吕叔湘先生,他在《中诗英译比录》序中指出:“以诗体译诗之弊,约有三端。一日趁韵……二日颠倒词序以求协律……三日增删及更易原诗意义。”诗体翻译,“即令达意,风格已殊,稍一不慎,流弊丛生。”所以吕先生主张以散文体译诗。
  其实,如果对吕先生的诗歌翻译观详加研究,就可以看出,他提出的以诗体译诗三弊,一是怕译诗过于讲究押韵而造成对原诗翻译的不忠实,二是怕为求韵律而影响原诗句子的通顺,三是怕为了译诗和原诗形式和字数上的相似而造成原诗意思的改变,其实就是认为诗歌翻译应以意思忠实通达为主,不主张为形式上的相似和音律上的美感而影响了原诗意思的表达。但是在实际的诗歌翻译中,是可以实现译诗在音、形、意三方面统一的美。诗歌翻译的目的无非是“用另一种语言,把原作的艺术意境传达出来,使读者在读译文的时候能像读原作一样得到启发、感动和美的感受”。从音律上看,不管原诗是否押韵,译诗的押韵是符合诗歌的韵律美要求的,无论在中文诗或英文诗中,押韵都使得诗歌读起来琅琅上口,具有乐感,而且英文诗歌和中文诗歌中都存在颠倒词序保证押韵的诗句,在英文诗歌中这种现象尤为突出,所以这样翻译出来的诗歌符合诗的特点;从形式上看,也完全可以做到对原诗的“形似”,即字数和行数符合原诗将点;从意思上看,由于英语中的一字多义和汉语中的一词多义现象,同样的意思可以由多种方法表达,所以要做到在保证押韵和形式相近的情况下把原诗的意思忠实通顺表达出来是完全可能的。因此,音美、形美和意美的统一使得译诗完美地体现出原诗的意思、特点和风格,甚至比原诗更美,更能让译诗读者接受、喜爱和欣赏,达到诗歌翻译的目的,应该算是诗歌翻译的最高标准,而用自由体或白描手法译诗的主张由于只强调译诗和原诗意思的相近,应该被看做是诗歌翻译的基本标准。
  
  二、从音美角度比较《长恨歌》两种译文
  
  从音韵的角度看,杨氏夫妇的译文几乎没有尾韵,是英诗中的自由诗形式。许先生的译文则十分注重译诗的“音美”,他的诗歌译作共120句,在前48句和后73-120句采用双行押韵格式,即每两行诗一换韵,押韵方式为“AABBCCDD”,一直往下推,如此诗中第一和第二句的尾韵是[ie],第三和第四句的尾韵是[ou]等,在49-72句采用隔行交互押韵,韵式为“ABABCDCD”,以此类推,这样全篇译诗都实现了押韵,整首诗读下来充满了韵律感。《长恨歌》是古体诗,虽不讲究对仗平仄,但韵律的变化更多样。英诗中也有头韵和尾韵,但其形式比较自由,特别是尾韵,几乎没有一韵到底的,因此在英译中是很难保留汉诗这个特点。而许渊冲的译诗能够做到双行押韵和隔行交互押韵,虽然所用的韵律手法与原诗的不同,但这样规范的韵律节奏非常好地体现了汉语古体诗的特点,体现了诗歌对音美的要求,能够更好地为译诗读者接受。再者,杨氏夫妇译文中每行的音节数不一,而许先生几乎每行都用了12个音节来体现原诗每行7个汉字的形式。英语的12个音节看起来虽比汉语的7个汉字臃肿,但读起来却颇有节奏感,让译诗读者读起来得到与原诗读者同样的感受和享受。所以比较起来,按照诗歌的最高翻译标准,许先生的译诗达到了音美的标准,比杨氏夫妇的翻译更胜一筹。
  
  三、从形似角度比较《长恨歌》两种译诗
  
  再从行似和行美角度来看,《长恨歌》是一首七言古诗,共有120行。杨氏夫妇的译文Song ofEternal Sorrow一共有208行,每行字数较少,且各行字数不一,长短不齐;而许先生的The EverlastingRegret正好与原诗一样有120行,且各行字数差不多,更接近原诗特点。在汉诗英译中,英语译文的音节几乎总比原作字数多1倍,英语译文中的行数通常也会大大超过原文,因为在英诗中每行不必完整,意义可在下一行完成,所以汉诗经过英译后就会行数增多,显得臃肿。相比杨氏夫妇的译诗,许先生能保持原诗的行数,在英译中也用了120行,且句子整齐、流畅,多数句子都在8-10个单词之间,最大限度地保持了原诗的形式,且结构清楚简洁,实在难能可贵。从行似行美的标准来看,许先生的译诗也似乎更接近诗歌翻译的最高标准。
  
  四、从意准角度比较《长恨歌》两种译文
  
  无论是从音美角度还是形似角度看,许渊冲的译诗比杨氏夫妇的译诗都更符合诗歌翻译标准。诗歌翻译的最基本标准是意思的忠实表达,如果这一要求达不到,就是前两者完成得再好也是没有意义的,因为翻译要把一种语言中的意思完整通顺地用另一种语言表达出来,让译语读者能看瞳并了解原文的意思,这样才能谈其他的效果。下面将在意准方面比较许渊冲和杨氏夫妇译诗的达标与否。
  首先从题目的翻译上看,杨氏夫妇和许先生

将“长恨歌”这一标题翻译成不同的英文,一为“Song of Eternal Sorrow”,一为“The EverlastingRegret”,主要的不同在于对“恨”字的理解。《辞海》一书中对此有三种解释,分别是“怨”、“懊悔或遗憾”和“憎恶”,纵观全诗内容,可以看出《长恨歌》里的“恨”是唐玄宗因为没能挽救杨贵妃的悔恨,更是无法和杨妃长相厮守的遗憾,不存在“怨”或“憎恶”的意思,因此许先生译的“TheEverlasting Regret”更能表现原诗“恨”的深意。
  其次从全诗用词风格的翻译上看,杨氏夫妇的用词更口语化一点,选词较浅显易懂,许先生的翻译更文学化一点,选词程度稍深,更符合原诗古体诗的特点。
  再从具体的词句翻译上看,诗歌翻译的意美标准指的是译诗也应有意象以及由意象组合而成的顺理成章的意境。中国诗词非常讲究“言不尽意”的“弦外之音”,重含蓄,字少意多,寥寥数语往往包含许多传统意象。英译汉语诗词时要特别注意传达原诗的这种意象美。对“汉皇重色思倾国”里的“倾国”,许先生译的“a beautiful lady without peer”比杨氏夫妇译的“a great beauty”更形象、更传神、更反映出“倾国”的意蕴,有“举世无双”之意。原诗第21、22句:“金星妆成娇侍夜,玉楼宴罢醉和春”,许先生将“娇侍夜”直译为“Her beautyserved the night”,没能传达原句的真实意思,即杨贵妃在夜晚盛装打扮后陪伴唐玄宗,而杨氏夫妇的“Charming,she accompanied him at night”将原诗意思很好地表达了出来,而“玉楼”指的是汉白玉雕砌的楼宇,许先生为了和“金星”的翻译“GoldenBower”对应,将其直译成“JMe Tower”,也没有把原诗的真实所指表达出来,杨氏夫妇的翻译是“marble pavilion”。原诗第26句“不重生男重生女”里的“女”不仅指“女儿”,更隐含了“美丽的女子”的意思,杨贵妃因其美貌而使全家受惠,其他人也盼望生个漂亮的女儿嫁入皇家光耀门楣,所以杨氏夫妇的翻译“wished for daughters”只译出其表面的意思而未传神,许先生译为“a fair maiden”,把隐含的意思也表达出来了。对于《长恨歌》里的一些地名、宫殿名或人名,如“骊宫”、“渔阳”、“太液”、“未央”、“临邛”、“小玉”、“双成”等,杨氏夫妇用拼音将其直接翻译过来,而许先生或用意译,或用其他的词代替,或者根本不译,杨氏夫妇对原诗的翻译更忠实一些。在第84句“山在虚无缥缈问”里,“虚无”意为空虚;“缥缈”意为隐隐约约,若有若无的样子,杨氏夫妇的翻译“in the ocean of a never-neverland”中的“never-never land”指的是非真实或不合实情的地方或情况,用来翻译虚无缥缈似乎没能传达出原句的意思和韵味,而许先生的翻译“nowappeared,now disappeared amid the cloud”效果则好得多,把原句的意蕴传达出来了。第103句“昭阳殿里恩爱绝”描写的是唐玄宗与杨贵妃天人相隔,那些过去在宫殿里的恩爱早已结束,杨氏夫妇的翻译“While she had been his firstlady.Theirlove had beenruptured”,意思变成了当他们最初在一起的时候恩爱就结束了,许先生的翻译“Love and happiness longended within palace walls”应为“Love and happinesswithin palace walls long ended”,为了押韵而调换了词语的位置,但是意思应该是符合原句的含义的,即最初在宫中的恩爱随着天人相隔而早已断绝。下一句“蓬莱宫中日月长”,杨氏夫妇的翻译也比许渊冲的略逊一筹,因为杨氏夫妇翻译的是“Many years hadpassed on Penglai fairy isle”,意思是杨贵妃在蓬莱宫中已经度过了很长的岁月,而原诗的潜台词是杨贵妃和唐玄宗远远相隔,不能见面,孤独寂寞,所以在仙宫中的岁月显得格外的漫长,因此许先生的翻译“Days and months appeared long in thefailyland halls”更“神似”原诗句,更能把原句没有明讲的意思传达出来。全诗的最后一句“此恨绵绵无绝期”虽然没有明说是什么恨,但是根据上下文,应该是无法实现“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誓言的遗感,许先生的翻译“But this vow unfulfilledwill be regretted for aye”很好地体现了这一点,和上文相呼应,而杨氏夫妇的翻译“But this sorrow waseternal”显得很突兀,和上文衔接不上,读者不知道这个“sorrow”由何而来,指的是什么。纵观全诗词句的翻译,杨氏夫妇讲求的是对原诗的忠实,包括一些地名、人名,都用拼音直接翻译出;而许先生讲求意蕴上的对等,把原诗隐含的意思和韵味表达出来,而不强求字字对等。从意蕴上说,许渊冲的翻译似乎更能把原诗的“神”传达出来,更具有意象美。
  因此,按照诗歌的翻译标准,杨氏夫妇的翻译可以说达到了基本要求,把原诗意思完整通顺地表达出来,而许渊冲的翻译“音、形、意”美三者兼备,不但保留了原诗的意境,而且无论是诗歌措辞的细腻唯美,还是格式押韵上的恰到好处,都给人以美的享受,达到了他所提出的诗歌翻译的最高标准,是一篇翻译佳品,值得学习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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