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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是孤独的猎手》中的哑巴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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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键词:辛格;哑巴;上帝;车轮结构
  摘要:哑巴辛格是《心是孤独的猎手》中的中心人物,之所以塑造这样一个形象,一个原因在于作家本人对畸形人的偏爱,更为重要的是这个角色本身在作品中的巧妙作用,哑巴安东尼帕罗斯则强化了故事的结构布局。
  中图分类号:I 106.4 文献标志码:A
  
  1940年,23岁的卡森・麦卡勒斯以长篇小说《心是孤独的猎人》(The Heart is A Lonely Hunter)横空出世,一跃成为南方文学里一颗璀璨的文学新星。故事背景安放在20世纪30年代末的南方工业小镇,围绕聋哑人辛格,少女米克、餐馆老板比夫、贫穷工人杰克、黑人医生考普兰德医生的故事徐徐展开,上演了一幕幕与人类生活息息相关的爱恨悲歌。麦卡勒斯用一个哑巴来作为整部小说的主人公,真可谓妙笔生花,凸显了整部小说的焦点。
  从作家创作心理层面上来看,麦卡勒斯似乎对身体有先天缺陷的人怀揣着难以置信的偏爱,似乎对所有流浪汉和畸形人的秘密有着惊人的洞察力。从童年时代起,麦卡勒斯就热衷于查塔呼齐峡谷集市的橡皮人和畸形人表演。小脑袋的白痴、香烟人,还有蜥蜴皮肤的女人……令10岁的她陷入莫名的混杂着恐惧的兴奋之中。成年后,她曾和朋友戴维斯在一起翻看他的畸形人影集,并向他描述查塔呼齐峡谷集会上的畸形人表演。这些在她后来的作品《婚礼的成员》中透过少女弗兰淇的眼睛一一表达出来。“在她的作品中,畸形的身体往往只是显示了一个人在扩展、奉献、接受爱的方面的无能,这是一种充满极度痛苦的境地。在她的眼中,他们的世界是颠倒的,行为准则就是没有准则、没有意义、没有目的、没有力量,是异化。”因此,《伤心咖啡馆之歌》中的李蒙表哥是个驼背,爱密莉亚小姐长着一双灰色斗鸡眼,《婚礼的成员》中的厨娘贝丽尼斯左眼是一颗浅蓝色的玻璃眼珠,而在《心是孤独的猎手》中,好似残疾人或疾病患者的大聚会,辛格和安东尼帕罗斯是聋哑人,同时安东尼帕罗斯疾病缠身,黑人医生考普兰德在治愈他人身体的同时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并竭力呼喊整个黑人种族都病了。
  同时,作家本人心理上和身体上的残疾以及自身所经历的痛苦,使她更能去体认残疾人的内心世界。麦卡勒斯自从29岁瘫痪后,她的身体部位好似一台机器的零件到处锈迹斑斑,有时一个月要进好几次医院,大大小小的病例单简直就是一家医院的月度病例情况报告。比这更折磨她的是心理上所经历的痛苦,特别是感情折磨,对丈夫利夫斯的爱恨交加,和丈夫同时爱上一个男人的混乱纠缠,以及对瑞士一个女同性恋者的痴迷。这一切的情感经历在麦卡勒斯的作品里呈现出比现实更真实的怪诞力量。
  在写作《心是孤独的猎手》的过程中,长时间困扰麦卡勒斯的问题是一个南方小镇的男人,遇到各种各样的人来向他诉苦,但是这应该是一个怎样的男人?直到某一天的瞬间启示,这个问题迎刃而解,她用主人公是个哑巴这个事实定义了作品自身,她觉得自己安全了,因为小说的全部焦点露了出来。当她告诉母亲小说的主人公是一个叫约翰・辛格的聋哑人时,母亲用迷惑的口气问她认识几个聋哑人,她答道:“我一个也不认识,但我认识辛格。”就这样,她一度遭遇的写作这部小说的瓶颈不复存在,“认识辛格”,便是故事写作的关键所在,如果没有这样一个人物,文章顿时会暗淡无光。也正是这个角色在文中扮演着无可替代的作用,推动了整个小说剧情向前发展。
  从小说的结构来看,一共分为三章。第一章由六节组成,从辛格和他的同伴爱人聋哑人安东尼帕罗斯的日常生活说起,安东尼帕罗斯被关入疯人院,辛格独自一人在小镇上游荡。在接下来的四节中,餐馆老板比夫、少女米克、醉鬼杰克和黑人医生考普兰德依次登场,初步呈现了他们各自的生活状态。最后一节是这四个人单独去见辛格。第二章共有十五个小节,这四个人物的故事依旧按照各自的生活节奏缓慢推进,互不交叉。只有在第七节以辛格为主线时,四个人同时到他那里叙述生活的烦恼,彼此冷漠,无法沟通,都盼着其他人最先离开,最后一节以辛格得知安东尼帕罗斯死去后开枪自杀而结束。第三章由四个小节构成,黑人医生、杰克、米克和比夫的故事在没有辛格的生活里依次结束,人物退场的顺序正好与出场的顺序相反。在故事叙述到一半的时候,人物之间固定的关系已形成:“每个人基本上只对哑巴说话。他们的想法在他身上交汇,就像轮辐指向轴心。”五个主要人物之间的关系也暗示了小说的独特结构,即车轮结构。每一个小节都是独立成文的,以一个人物为中心点来叙述,章节看似分散杂乱,其实辛格把所有人物和事件都串联了起来,他就是车轮的轴心,其他四个人组成了轮辐,只有在车轴这个地方才有相交的可能。
  建构小说的车轮结构,轴心无疑是最为关键的,这样的人物是整部作品的焦点,必须连接起处于轮辐地位的其他几个中心人物,必须能让他们接纳,与之和谐相处,一个哑巴是再合适不过的了。他总是沉默不语,旁人很难窥视他的内心世界,所以,他与其他人并无尖锐的矛盾冲突,而且他乐于倾听,从不拒绝,总是温和,彬彬有礼,对每件事和每一个人都报以同样的热情,旁人也乐于与他交流。作为小说车轮结构的轴心,辛格贯穿了整部作品,串联了其他的中心人物。看似混乱的人物的各自生活,在他的身上汇集,一切合乎条理,变得清晰可循。
  作为轮辐的四个人,平常他们的生活并无太多的交叉,考普兰德总是对杰克充满着愤怒和仇恨,但是对哑巴却异常温柔。米克无所事事喜欢在大街上游荡,她的音乐梦想和对远方的期盼只有哑巴才能明白。偏激的比夫只有在哑巴这儿获得心灵的平静。小餐馆老板比夫生意冷清,因为他偏爱各色奇形怪状的人,所以尤其喜欢哑巴。面对辛格,四个人就像面对着一个道具,唯一不同的是这个道具有反应,微笑或是点头。每个人物好似自言自语,但在读者看来并不突兀,大段的议论和抒情并不枯燥,因为自始至终都有辛格这个听众,行文流畅,没有流露出太多说教的痕迹,作者的许多情绪可以借此抒发。辛格为什么会散发出无所不在的魔力呢?“生活的观察者”餐馆老板比夫通过冷静观察得出结论:“辛格的过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布朗特和米克尊他为‘自产’的上帝的方式。因为他是一个哑巴,他们能把希望他具有的品质都强加在他身上。”辛格在众人的心里占据着至高无上的地位,他们可以随心所欲地赋予他各种品质,并且每个人都根据自身的愿望来描述他,穷人们以为他就是穷人,富人们把他当作富人,犹太人觉得他是犹太人,黑人老妇声称辛格懂得死人的灵魂如何回到人世,而一个工人则坚持他曾和辛格在别的地方一起工作。
  作为他人心目中上帝(先知)的辛格,他是沉默的,无所不能的。他是一个哑巴,正好契合人们头脑中对上帝形象的认同。他们固定去辛格的房间,就像每周固定去教堂,去向牧师忏悔,以获得心灵的慰藉。他们向心中万能的主祷告,不管有无作用。他们四个人经常单独去辛格的房间,犹如轮辐指向了轴心,哑巴身上聚集了他们四个人的全部想法,各

自倾诉之后又匆匆离开,回复到原来的生活当中去。他们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虚幻的辛格身上。“米克・凯利、杰克・布朗特和考普兰德医生会来到这里,在这寂静的屋子里诉说――因为他们觉得哑巴总是能理解一切,不管他们想说的是什么。而且可能比那还要多。”但是辛格并没有为他们解决任何实际困难,生活还变得越来越糟糕。考普兰德医生渴望治疗黑人心灵的疾病,却失败了;杰克最后屈服于生活的压力,没有人响应他的工人运动;贫困断送了米克追求音乐的美梦,为了养家糊口,她暂时地放弃了音乐梦想去工厂上班;比夫的妻子死去,孤苦一人,生意越发冷清。根深蒂固的种族歧视;安于现状麻木不仁的小镇工人,可是所有人的明天还得继续,辛格没了,上帝也许还在,或者又是别的什么,人们总会继续寻找的。
  作者赋予了这个哑巴上帝的品质,当他最后开枪自杀之后,人们心目中的上帝死了,人们的精神寄托也没了,产生的信仰危机并没有消失,只得促使人们做出新的决定。至此,这个哑巴完成了他作为上帝在人们生活中扮演重要角色的使命。作者通过哑巴这个关键的人物形象,赋予了整部作品深刻的思想内涵和社会意义。20世纪30年代的工业化进程一步一步地蚕食着古老守旧的南方土地,从以农业为主导的经济到工业化的转变,与之伴随而来的是人们思想上的信仰危机,在这个寻找信仰的过程中,哑巴辛格起了不可替代的作用。人们要想从因循守旧的历史牢笼中挣脱出来,成功地走进工业化的资本主义,这一过程注定是艰难的。因此,作为众人信仰寄托的辛格以哑巴的形象出现也是必然的。
  辛格并不是一个冷酷的沉默的倾听者,他还是一个有血有肉感情细腻的人,其实他有自己的生活,他的生活重心就是去探访希腊人安东尼帕罗斯和对他的强烈的思念。安东尼帕罗斯就是辛格的精神寄托,他使辛格从上帝的位置上回归到普通人身份。如果辛格没有死,整个故事又将走向何处呢?又将怎样以出人意料的方式结束呢?这并不是容易回答的难题。所以作者在辛格的身旁安放了安东尼帕罗斯这个看似可有可无的角色,他的出现使得问题变得简单起来,完全合情合理。在辛格的梦中,我们可以发现所有人错综复杂的关系,所有的人都光着身子,安东尼帕罗斯笨拙地举着无名之物,跪在石阶的最上面。辛格跪在他的身后,虔诚地注视着他,在他身后同样虔诚地跪着的是故事里的四个主人公杰克、米克、黑人医生和比夫。而在他们身后,是无数在黑暗中跪着的人。辛格是众人的上帝,而安东尼帕罗斯便是辛格的上帝。
  安东尼帕罗斯很少说话,他那副笨拙而可笑的面孔在辛格看来,却是庄重肃穆的。辛格的爱看似不可思议,就像众人对辛格不可思议的爱一般,辛格为自己的亲密伙伴不厌其烦收拾留下的一切残局,即使安东尼帕罗斯最后被送进了疯人院,辛格依然不辞辛劳地去看望他,当他得知安东尼帕罗斯死去的消息之后,他像疯了似的,完全失去了往日的优雅,对细微的事情斤斤计较,与人发生冲突,还拿走了原本属于酒店的东西,像一只生病的猫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游走。辛格与白痴这种古怪的关系在他和其他四位主人公之间得到了复制,这一点从辛格死后这四人的精神状态中可以得到验证。也许身体的残疾并不可怕,比这更让人害怕的是精神的空洞与恐怖,小说塑造的哑巴形象使整部小说的主题寓意深远,意蕴无穷。
  
  参考文献:
  [1][美]弗吉尼亚・斯潘塞・卡尔,孤独的猎手一麦卡勒斯传[M],冯晓明,译,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6:14
  [2]章启平,论《心是孤独的猎手》之中心主题――孤独[J],天津外国语学院学报,1998,(1):19
  [3] [美]弗吉尼亚・斯潘塞・卡尔,孤独的猎手――麦卡勒斯传[M],冯晓明,译,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6:75
  [4]卡森・麦卡勒斯,心是孤独的猎手[M],陈笑黎,译,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5:200
  [5]卡森・麦卡勒斯,心是孤独的猎手[M],陈笑黎。译,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5:220
  [6]卡森・麦卡勒斯,心是孤独的猎手[M],陈笑黎,译,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5:90
  [7]卡森・麦卡勒斯,心是孤独的猎手[M],陈笑黎,译,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5 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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