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里的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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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是茶的故乡，茶叶从最初神农时期的药用到成为世界性饮料，至少有五千年的历史。在《红楼梦》成书的清代，中国的茶文化日臻成熟和完美。只要翻读《红楼梦》，顿觉满纸茶香飘逸而来，书中说及茶的地方有262次之多，咏及茶的诗词联句有10余处，字里行间充满茶的甘洌、醇厚之味。真所谓：“一部《红楼梦》，满纸生茶香。”
　　茶道是一种以茶为媒的生活礼仪，也被认为是修身养性的一种方式。华夏的茶道，主要讲究五境之美，即茶叶、茶水、火候、茶具、环境。这“五境之美”在曹雪芹的笔下都有酣畅淋漓的叙述。
　　在《红楼梦》里，喝茶讲究茶的品种，其中写到喝茶的名目不少，有老君眉、普洱茶、女儿茶、六安茶、龙井茶、枫露茶、暹罗茶、凤随、茉莉花香片等，堪称是一份“清代世茶录”。其中老君眉是贾母最爱喝的，此茶是湖南洞庭湖中君山所产的银针茶，嫩芽满布毫毛，形似长眉，象征多寿。每次贾母喝此茶时，都取用梅花雪水冲泡，而且此茶色泽鲜亮，香气高爽，其味甘醇，既养心又养生，因而成为贾母最喜爱喝的茶。《红楼梦》第41回中，贾母说不吃六安茶后，妙玉说：“这是老君眉”。贾母吃了半盏赞不绝口，把剩下的递给刘姥姥吃。刘姥姥一口吃尽，评道：“好是好些，就是淡些。”引起哄堂大笑。“老君眉”收产极少，光绪《巴陵县志》卷七载：“巴陵君山产茶，嫩绿似莲心，岁以充贡。”
　　普洱茶是川、黔西部的草药，别名岩果紫、黄茶根、女儿红。《红楼梦》第63回《寿怡红开夜宴》中林之孝向袭人索取普洱茶，晴雯说的“女儿茶”系普洱茶的一个品种，是盛行清代宫廷和官宦人家的名贵贡茶。同在63回中，还写宝玉吃了面食，怕停住食，林之孝家劝他饮“普洱茶”，宝玉饮后，顿时食欲便增。闷此茶时，可加入少许糖，泡一夜即可服之。此茶还有通经之功，少女食之，效果更佳。
　　六安茶是贾宝玉最爱喝的茶。此茶产于安徽霍山，据《长物志》载：“六安，宜入药品，且不善炒，还能发香而味苦，茶之本性实佳。”《红楼梦》第25回，王熙凤给黛玉送去暹罗茶，黛玉吃了直说好，凤姐就乘机打趣：“你既吃了我们家的茶，怎么还不给我们家作媳妇？”这里就用了“吃茶”的民俗，表现女子受聘于男家，又称为“茶定”。《红楼梦》第83回，宝玉到潇湘馆看黛玉，黛玉叫紫鹃“把我的龙井茶给二爷沏一碗。”龙井茶，因产于杭州西湖龙井而得名，叶片经加工后成扁平形，色泽翠绿，香郁若兰，清冽甘醇，是成品绿茶中的精品。第8回《奇缘识金锁》，写的则是枫露茶。《红楼梦》中的茶在历史上都是贡品。以现在常分的红茶、花茶、绿茶三大类分之，书中所写的茶大多不是绿茶，而是红茶和花茶，这与北京天寒，讲究喝红茶、花茶有关。
　　“名茶还须好水泡”，这是茶圣陆羽《茶经》里的名句，《茶经》论水，以为“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把水分成三个等级，颇有道理。山水也即泉水。乾隆帝曾命人品评天下名泉以分高下，用银斗量泉水的份量，结果，北京玉泉名列第一，镇江金山寺中泠泉第二，无锡惠泉和杭州虎跑泉并列第三名。至于《红楼梦》第41回《栊翠庵茶品梅花雪》，详述烹茶讲究用好水，妙玉道：“这是五年前我在玄墓蟠香寺住着，收的梅花上的雪，共得那一鬼脸青的花瓮一瓮，总舍不得吃，埋在地下，今年夏天才开了。”这梅花雪水，则应更为名贵，严寒时节，腊梅盛开，幽香袭人，此时如恰逢瑞雪积压梅枝，轻轻拂下，密藏于瓮中，埋入地下，待到三五年后的夏天，用这雪水泡茶，自然是美不胜收。难怪第41回中“宝玉细细吃了，果觉轻浮无比，赏赞不绝。”第23回中也有“却喜侍儿知试茗，扫将新雪及时烹”的诗句。宋代辛弃疾有词云：“细写茶经煮香雪”，这“香雪”两字道出了色味双绝的茶韵。
　　怎样烹煮茶水，也有艺术，且看“妙玉自向风炉上扇滚了水，另泡一壶茶”，虽未写明用什么作燃料，一般用橄榄或炭来烧水去泡茶最佳，而且不能把刚滚的沸水去沏，需用80―90度左右的开水，才不至于使茶太熟、太烂，保持清醇幽香。像妙玉这样的品茶名家，当然不会不知。
　　饮茶之道还讲究配以杯、壶、盘成套精美茶具。《红楼梦》多处描述种种精美的茶具，可谓是古今茶具文化的一次博览会。先说一般的茶具，《红楼梦》中几乎每一位富贵人家居室里都摆着一套精致的茶具。如贾母的花厅上，摆设洋漆茶盘里就放着旧窑十锦小茶杯。王夫人居坐的正二室里，也是茗碗瓶茶具备。宝玉用的则是九曲十节蟠虬整雕竹根大盏，黛玉、宝钗用的是犀角制成的“点犀茶盘”， 妙玉日常用的是“绿玉斗”， 均十分名贵。女婢们用精致的茶盘托着茶盅为主人客人送茶，如宝玉的女仆袭人就用“连环洋漆茶盘”送茶水。连元妃奖给贾府兄妹的灯谜奖品也有茶具――一柄茶筅。
　　更值得称道的是妙玉栊翠庵里的茶具。仅贾母、宝玉、黛玉来到栊翠庵，妙玉就拿出10种不同的茶具招待客人，《红楼梦》第41回描写得十分详尽：一是给贾母献茶用的“海棠花式雕漆填金云龙献寿小茶盘”；二是这小茶盘里装着成窑五彩小盖式盅，这是明代成化年间景德镇官窑所产的茶具；三是给随贾母同来的众人的茶盏都是“一色官窑脱胎填白盖碗”；四是煮茶的风炉；五是煮茶的茶壶；六是妙玉贮藏梅花雪水的“鬼脸青”茶瓮。这些茶具积淀了多少文化底蕴？用这些茶盏饮茶，稍稍一呷，就呷出一个远古芬芳。
　　有了名茶好水、精美茶具，还须配以“幽坐”的品茶环境。曹雪芹笔下的栊翠庵则是环境优雅的品茶好去处，那里花木扶疏，禅堂幽静，在鲜花、翠竹的仙境中品茶，世俗的烦恼与忧愁自然烟消云散。按贾母的话说：“到底是他们修行的人，没事，常常修理，比别处越发好看。”因此，《红楼梦》里关于茶道描写得最为细腻的是第41回，它把茶道艺术中的“五境之美”， 描写得是何等淋漓尽致，这在中外小说中是罕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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