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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成年・云朵次第(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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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文铭】
  我的鞋踏在廖勇的左脸上,当我抬起脚后,一个可笑的鞋印刻在了他的脸上。因为刚才的打斗,他口袋里的手机掉了出来。我弯身拾起,抿着嘴笑。
  “你不是说你的手机掉了么?”我忍不住又踢了他一脚,“……你这种垃圾,我最瞧不起你这种欺软怕硬的人。”
  我把他的手机狠狠地砸在地上,那玩意还真跟他主人一样,是个水货,立即粉身碎骨一命呜呼。我则飞快地朝杨云琅的方向赶去。
  我赶到时,那几个畜生刚想朝杨云琅他们俩扑过去。我趁其不备,从后面偷袭了他们――对这种人讲不到什么公平――我用藏在书包里的三节棍,只消三五下,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一根巨大的红香肠。
  看着他们捂着脸跌跌撞撞地逃跑,杨云琅身边的女生的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显然其中充满了敬佩和欣喜。
  因为回家并不顺路,我们并没有送蔺晓楠回家,只是嘱咐她路上要注意安全,有事的话可以电话联系――我把我的手机号留给了她――天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热心。其实,在我的内心里有一片危险领域,由这个女孩指引着重返黑色地带。我跟杨云琅开玩笑说这女孩太不识趣,怎么也该请我们吃点东西以示感谢。
  “人家是我们的学姐。”
  “学姐怎么了?”我歪歪嘴角,“我怎么觉得这个学姐看你的眼神不对?”
  杨云琅的脸飞快地红起来。
  我将杨云琅的袖子卷起来,然后看到了小臂上触目惊心的一块块淤青。再撩起衬衫,后背上也是一样。我并没有通过蔺晓楠而是通过眼前这个楚楚可怜的男孩重返黑色泥潭。我看见时光大片大片地倒退,翻转的时光桢片中,我看见曾经的自己。
  站在黑色危险领域的中心,大水没掉小腿。泥泞的岸在很远的地方。吸纳了光芒的云团还是漆黑一片,乌云从头顶掠过,绝望窒息充斥着整个世界。浑身充斥着伤口,粗厚钝重的利器还在不断伤害着自己。
  
  路灯下,我的手轻轻碰了碰杨云琅身上那些伤口。
  胸膛里充盈着微微胀痛的酸楚。
  “很疼吧?”
  “嗯。”
  “你知道怎么能让自己不被欺负么?”
  “……”杨云琅的眼睛闪烁着光。
  “就是在别人出手之前,你要先出手。”我把牙齿咬得格格直响,“要让自己足够的强大。我们人类其实跟电视上演的《动物世界》一个模样,弱肉强食,这是自然的法则,虽然野蛮却很实际。而且就算你的肌肉不够发达,拳头不够坚硬,没关系,你还有这里……”我指点着杨云琅的额头,“你可以用这里置对方于死地。”
  
  【杨云琅】
  就在被张文铭殴打的两天之后,廖勇出事了。
  那是个周末,他骑着一辆突突突乱响且冒着黑烟的破机车在大街上横冲直撞,然后非常倒霉地跟一辆同样疾速行驶的汽车做了一次亲密接触,然后,他就成植物人躺在医院里了。这件事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据说他还处在昏迷之中。
  
  十月的天气渐渐渗满了凉意。
  天空也转为寂寥而苍白的色调。
  世界这台巨大复杂的机器看似正常温和地运行着,齿轮与齿轮咬合时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源源不断地拍打在我跳动的心脏上。
  
  廖勇这个置放在我身边的炸弹虽然解除了,但其他人还在。
  有几次,张文铭不在我身边的时候,那些人还是靠过来推搡我,朝我脸上吐口水,不过跟以前那些像是噩梦一样的经历比较起来,这些真的不算什么了。
  ――有个靠山了不起啊?
  ――你算个什么鸟啊!
  ――你就是个垃圾!
  ――听说你妈主动去找男人睡觉,要给你生个弟弟?是真的么?你妈真是个好女人呀。
  ……
  我被他们逼到墙角。
  我闭上眼睛,像是置身于一片不见光亮的深海领域,我只听得到凛冽的风声从身体深处穿过,围拢我的那些人混浊的呼吸冲进我嘴中,叫人恶心得想吐。
  其中某个人低声说了句“快走”。
  那些人顿时作鸟兽散,我张开眼睛,看见走廊尽头朝这边走过来的张文铭,他看见我站在墙角,非常纳闷。
  “你在这站着干什么?”
  我笑容僵硬:“没什么。”
  
  你曾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么?
  蔺晓楠在某一天上间操的时候,突然被还算要好的同学拉住,隔着好几排错落的人,指认着混在一片统一学生制服里面的男生。
  “哪一个?”
  广播里面“踢腿运动”的口号喊得高亢嘹亮。而几乎所有同学特别是那些男生都心怀鬼胎地将整个操场踢得尘土飞扬。
  对方终于松开了口:“呐,就那个……那个一丝不苟地做动作的男生。”
  从蔺晓楠的角度看过去,能够看见的,仅仅是男生的大半个背影,清瘦单薄的线条,勾勒出少年的轮廓。而细心地挽起的一小节裤腿,验证着死党所说的“人很干净”的特点,至于长得很好看,很正太之类的,其实是无须考证的事实。
  身边的好友并不知道,就在昨天傍晚,那个少年还牵着蔺晓楠的手一路狂奔;她更不知道的是,对于接近这个少年的努力,蔺晓楠已经尝试了很久,可是――
  “我看见他了。”蔺晓楠违心地小声说,“他很好看。”
  “很可爱的那种类型。可是,我送他的情书如同石沉大海。”好友郁闷地说。
  “这样呀。”蔺晓楠落后了半拍,旁边的人落下去的时候她才跳起来,为了跟上节奏,她不得不加快了动作的幅度,“……他叫什么呀?”
  “好像是……”对方想了想,不确定地说着,“杨云琅吧?”
  然后间操结束。
  原本整齐的方队立刻乱成一团,蔺晓楠跟身边的同学被裹胁在巨大的人流之中,朝着教室的方向走去。她没有注意的是,那个刚刚被她们讨论过的少年,正逆着人流走动的方向,朝她这一侧走过来。一直到他站定在了她的面前,他朝蔺晓楠露出一个安静的笑容。站在一旁的女生显然被这一幕雷到了。她的目光在眼前的一男一女之中来回游荡着。
  “我想跟你说点事。”杨云琅说。
  “什么事?”不知为什么,对于刚才所谓“不认识”的谎言被当场戳破的事,她心底竟然掠过一丝窃喜。
  “那天,你接到的短信不是我发的。”少年不好意思地抓抓头,“我怕你误会,以为我是那样的人。”
  
  身边的好友极尽挖苦之能事。
  “蔺晓楠,你明明喜欢他,刚才还跟我说不认识,真没看出来你是这样人啊。”
  
  某天中午,打完菜占好位置后的杨云琅折身去打饭,端着一份白米饭回来的时候,眼前的景象有点吓到了他,说是下巴要掉下来算是夸张,但至少他发出了一声不大不小的“啊”――某个女的正非常不要脸地狼吞虎咽,而她所享受的,正是杨云琅的那盘蒜薹炒肉。
  杨云琅当时有点生气,所以瞪着眼睛看着她。
  但她只顾着吃,对于他的生气他的示意他的愤慨完全熟视无睹,就跟在她面前的大活人是一堆空气。
  于是,杨云琅在她对面坐下来,直直地盯着女生继续风卷残云。
  “同学?”杨云琅冷冷地提醒着,“你是不是坐错位置了?”
  “小帅哥啊!”这个女的真是不要脸,“就是想要跟我搭讪也用不着这么没创意的开场白吧?”
  杨云琅没想到她这个人这么……这么风骚。“谁要跟你表白?”非常不争气地红了脸。
  “小男生脸皮还真是薄诶。”
  然后这个女的笑眯眯地边盯着杨云琅边把筷子再次向蒜薹炒肉移去。
  “你吃了我的肉。”
  “我还说你吃了我的豆腐呢。”
  刚刚褪去血色的脸再一次史无前例地红了起来,然后杨云琅听见了一个女生的尖叫。
  “吕小希,你怎么把别人的菜吃掉了?”
  “啊?”
  “吕小希,我们的位置在这呀。”
  杨云琅觉得眼前这个吕小希很可能就是一只老妖精。
  她什么都不怕。
  还是笑眯眯的样子。
  “真是对不起啊,不过你不要拉着一张脸,那么生气的样子嘛。不过是一盘肉,改天我回请你就是了。对了,我叫吕小希,高一(9)班,你呢?”
  杨云琅傻傻地坐在那。
  他在她琥珀色的眼睛里看到雾霭朦胧的白色世界。

  
  “我靠,世界上还有这么不要脸的女人?什么时候叫小爷我伺候伺候她,看我不灭了她。”张文铭听完了杨云琅的复述后顿时神采飞扬,“……你说我咋没你这么多艳遇呢?”
  “……”
  “你还真是个倒霉孩子。”张文铭怀里抱着篮球,然后不怀好意地发出了邀请“……我们去打篮球吧。”――果然倒霉,每次所谓打篮球,就是指他一个人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杨云琅必须跟一根电线杆子似的在场边立着,而问题的关键是,杨云琅并不是花痴小女生,所以站在那,要多傻有多傻,难免被一些人议论指点。而且开学不久之后,他就成了张文铭的挡箭牌,每次因为他打篮球很迟才回家,她妈妈都打电话到杨云琅家里,确认他也一样晚回家,才肯相信他编的那些在学校补习之类的蹩脚的借口。
  杨云琅在操场上站了一会儿后觉得腻歪,于是大声喊着:张文铭,我要回家了,你先自己玩吧。
  张文铭压根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一边很high地运球灌篮一边大声说:“一会请你吃饭还不行呀!”
  杨云琅没理他,径直朝一边的车棚走去。
  从蓝得有些突兀的天空上飞来一只足球,火力十足地抽在杨云琅的脑袋上。眼前一片漆黑,天旋地转之中,杨云琅踉跄了几步摔倒在地上。
  然后就是张文铭的声音:“喂,杨云琅,你怎么了?”
  旁边的场地上传来三三两两的笑声。
  “他太衰了。”
  从地上爬起来的杨云琅看见张文铭跑过来,两只眼睛冒着火。他沉沉地说着,声音仿佛是从胸腔里传出来的:“他们是故意的。”
  
  杨云琅抬手擦了擦脸,刚才泛着麻意的脸,现在慢慢变成了火辣辣的疼。掏出钥匙弯下身去开车锁时,听见了从斜对面的女生车棚里传出来的对话。
  ――吕小希,还真有你的诶。
  ――凭我采草大盗多年的经验,搞定杨云琅那个小男生还不容易。
  ――不过你脸皮真够厚,吃了人家的一盘菜。
  ――这叫演技高,叫你去演你演得出来么?
  然后照例是对方在骂了句“还是脸皮厚”之后,两人互相打闹的笑声。而在一分钟之后,她们俩就笑不出来了,因为黑着一张脸站在她们面前的少年,正是杨云琅。
  不愧是脸皮厚,吕小希显得格外镇定:“真是巧哦,这不是杨云琅嘛?”
  少年的脸上堆起了一堵对她的狐媚起绝缘作用的防火墙:“你是我见过的最讨厌的女人。”走了几步,杨云琅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头,“还有,就算是去喜欢男生,我也不会喜欢你这样精于计算的女人。”
  然后他跨上了单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如果你是上帝,那么你会看见――
  在少年杨云琅跨上单车离开学校之后,车棚里的女生近乎绝望地蹲在地上,额头抵住膝盖,双手紧紧抱住小腿,渐渐黯淡下去的光线里,整个人蜷缩成毛茸茸的一团,书包掉在脚边,里面的书散乱一地。
  一旁的同伴安慰着说:“他有什么稀奇啊?不值得你这样。”
  伸手拉一把,却被吕小希狠狠地推开。
  自讨没趣的同伴扔下了句“有病”就离开了。
  
  而在吕小希为出师不利而痛哭流涕的时候,学校的另外一个角落里正上演着男生之间的一场战斗。
  女生的视界里渐渐弥漫了潮湿的雾气,耳边的声响也仅仅是自己制造出来的呜呜声,对于从不远处的操场上传来的喧哗完全不以为意。
  如果我们把画面切换一下,那么看到的将是――
  张文铭朝着足球场上那几个男生走过去。
  恶作剧的制造者们还在嘲笑着刚才杨云琅倒下去时的糗样。
  并非不想心平气和地跟对方交流,试图扭转对方对杨云琅的态度。这些都有想过,可还是在他们口中一句句脏话喷出来的时候,忍不住将手中的篮球抛了出去。
  篮球沉沉地砸在了某个男生的脸上。
  
  张文铭在那群人散去了好久还是一动不动地躺在原地,伤口处的血不再流淌,而是凝固在一起,火辣辣地朝外散发着痛感。
  他们都是谁,记得他们的名字,叫他们个个不得好死――
  有一个细小的声音像是从草丛里冒出来。
  “喂!”
  尽管是闭着眼睛,却还是觉得有一片云朵像是飘到了自己的正上方,于是张文铭懒洋洋地张开了眼睛,女孩的整张脸都塞进了张文铭的视线,跟在街边的大头贴效果没有什么差别。
  “我刚才看见你打架了。”
  “呃?”张文铭歪歪脑袋,试图像平时一样利索地来一个鲤鱼打挺,结果后背僵得像一块钢板,剧烈的痛感直刺心脏,“他妈的,好痛!”
  “你打架的样子很酷!”
  “还是带我去包扎一下比较实际。”张文铭在美女面前不忘玩幽默。
  “我叫吕小希,你要记得明天跟老师表扬我的助人为乐。”■
  (未完待续)
  (责任编辑/萧泊零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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