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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逝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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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在军人疗养院文化宫座谈会结束之后,有人轻敲我的房门。我打开门,只见面前站着一个年纪不轻、头发花白的男子。他高大魁伟,一双灰色眼睛里流露出坚毅的神情。
  “您好,您在文化宫座谈会上说您很高兴能听到人生中不寻常的故事。我想讲一个这样的故事。”
  他想笑,但没笑出来。
  “可以吗?”
  “当然,请讲。您请进,不要客气。”我请他进屋,让他坐在一张小桌旁。
  “喝茶吗?”
  “不,不,谢谢……很高兴知道您是阿尔泰人,所以咱们还是老乡呢。不过,我现在住在新西伯利亚市,但每年我都要去阿尔泰边疆区大草原。我是去扫墓,我的另一半葬在那里。”沉默片刻后,他又接着说道:“抱歉,我可能不是讲故事的好手。我不知道从何讲起。”
  他用慈祥但又满含忧伤的眼睛看了我一眼。看来,似乎有什么使他感到苦恼和不安。
  “您不要激动,有什么您就说什么吧。您一定能讲好。”
  “我忘记是在哪儿看过那些优美的故事了。故事中的每一个男人在这世上都有他的另一半。只有与这另一半厮守,他才能尽享美好人生。人们总是竭力找到这另一半,但如愿者寥寥。接踵而来的是无尽的失望、备受摧残的命运以及其他种种的不幸。现在我深信事实确实如此。”
  ……整个故事还要从我在空军服役时讲起。我是飞行员,当时已经成婚,我的老婆是城里人。我们在一起生活刚一年多,她即对我经常出差很不习惯。我没有怪她。我明白,她在城市过惯了,眼下对穷乡僻壤的生活自然很难适应。我们没有孩子,因为她总下不了决心去做此种“英雄”之举。有一天我出差归来,发现老婆不在家。她突然溜回城里了,我们就这样分开了。
  当时我父母住在阿尔泰边疆区区中心。每年我都去他们那儿休探亲假。我帮父母储备木柴、干草。平时我喜欢开父亲那辆老旧的伏尔加去兜风。有一次修好车之后,我决定到附近一个村子去看望一位老同学。溽暑天气,闷热异常。虽然路不远,距区中心只有三十二公里,但我仍觉酷热难当。于是,我索性将车开到河边,下河畅游,像儿时那样在水里尽情地撒欢。
  我开车经过一条笔直的、新铺了柏油路面的街道出村。加大油门之后,我突然看见坐在村头最后一家门口长凳子上的一名年轻女子朝街这边飞跑。她边挥手边高喊:“请停车!停车!”我未能及时刹车,与她擦肩而过,但随后我还是把车停了下来。
  这女子跑近汽车,气喘吁吁地问道:“您这是去波克罗夫卡村吗?”
  “经过那儿,接着还要往前走。怎么啦?”
  “劳驾,捎我一程吧。我得去看我爸妈。”
  “请上车,老乡。美女伴身旁,我这一路都开心啊。”我开玩笑地说。
  她伸手拽了一下后车门把手,但门没有拉开。我暗想,这门幸好没开,或许这正合我愿。我下车,打开了前车门。
  “上车吧。”
  “啊,我还是坐后面吧。”
  “不要怕,我不会欺负您。”这女子的脸微微泛红,点了点头,就上车了。
  坐到座位上之后,我的头转向这女子,看了一下她的眼睛……顿时,我浑身像被电击了一下似的。我启动了汽车,但怎么也开不动,浑身燥热起来。
  “看来,您不是本地人吧?”
  “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们这儿的大老爷们出口都是称‘你’呀‘你’的,而您却彬彬有礼,温文尔雅。”她很和善地说道。
  “我通常不住在这里,但我可是在这儿土生土长的呀。现在我是来老家休假,探望父母。我猜您是波克罗夫卡村人吧?”
  “是的。现在我父母住那儿。”
  “如果不是秘密的话,是谁家啊?”
  “这算什么秘密?我们是戈尔马诺夫家,您可能听说过。”
  “这就是说您父亲是有名的康拜因机手啰?”
  “是的,正是他。我是他女儿,叫罗莎。您怎么称呼?”
  “我叫尼古拉,尼古拉·谢尔盖耶维奇。”
  于是,我们俩便聊了起来,好像从小就是邻居,彼此知根知底似的。我仔细打量与我同行的这位女子。她的睫毛浓厚,两只眼睛在微黑的脸上显得炯炯有神。那双眸子宛若两汪澄净、湛蓝的湖泊。她的头发在脑后绾成了一个漂亮的髻,这样便露出了高高的前额和两叶柳眉。说话时,她那小鼻子尖儿很滑稽地动着。有时她会用手摸一下鼻子。
  “她真漂亮,”我暗自思忖,“简直像是画家的模特儿。罗莎,她的父母给她起了这么好的名字。” (俄文Роза,意即玫瑰花。—译注)
  远处的波克罗夫卡村已映入眼簾,马上就要到了。不知怎么的,她神情忽然变得沮丧起来。她的眼神是那样无奈,那样沧桑,那样惆怅。罗莎把脸转向车窗,短叹一声,然后以勉强能听得见的声音颤抖着说:“谢谢,我到了。”
  罗莎情绪的明显变化很使我吃惊。突然间,我特别不想让她此刻下车,而是希望她跟我走,然后永远在一起。我抱着一线希望阻拦她,话脱口而出,没有察觉自己已经开始对她以“你”相称了。
  “罗莎,你去过仙鹤湖吗?”
  “没有,好像老是没有机会,只是听说那儿景色优美。”
  “那咱们这就去吧。咱俩在那儿游泳,观赏美景,在阳光下休息。这机会以后可是不会有了。更确切地说,可能永远不会再有了。去过之后,一定会回味无穷的。”
  “我得赶紧去看我妈呀。”
  我放慢车速,因为激动声音变得沙哑:“我真不想咱们就此永别呀。”
  我的车停了下来,我们不约而同地对视着。她的面部露出了深沉的表情。看来,当时罗莎能从我的眼神中捕捉到一种激情,而这种激情是无法言喻的。
  她猛地一个战栗,像是如梦初醒。她变了声调,大声坚定地说道:“我同意。天一黑你就到那片小树林里等我吧。谢谢,再见。”她用力推开车门,疾步向波克罗夫卡村走去。
  我欣喜若狂,目送着罗莎离去。我在一生中的种种关键时刻常常自馁,畏葸不前。而此时真像有人在我背后猛击一掌,敦促我鼓足勇气,去见这个萍水相逢的女人。那天,恰巧老同学不在家,我不禁轻松地舒了口气—如今我已顾不上他了。现在我想着念着的都是她—罗莎。   我这位客人长叹一声。像要再次起跳前那样,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陡然刹住了话头。过了一会儿,他问道:“我可以抽支烟吗?心有点儿慌乱。”
  “请抽吧。”我同意道。没有烟灰缸,我便以长颈玻璃瓶的托盘代之,把托盘摆到他面前。抽完烟之后,他若有所思地望着那缭绕的烟雾,仿佛自言自语似的,轻声说道:“唉,远逝的爱一去不复返,失去的过往无可挽回啊。那相会只持续了一夜一天,却改变了我们的一生。”
  ……距日落还有六个小时。我驶往波克罗夫卡村方向,然后拐进远离大路的那片小树林。为了不浪费时间,我用鐮刀割了一些草,再把草放到后备厢里。车里弥漫着草的芳香,就像是置身于干草棚里一样。我还打了一些干柴,用来生篝火。一句话,我这是在为夜宿仙鹤湖畔做准备。
  等待的时间总是难熬的。我先是小睡了一会儿,然后唱了几嗓子,又跑了一会儿,这下可算是“喂饱”了蚊子。我平生第一次发现,日落前,自然界万物都归于平静,所有声响简直就像是凝滞在耳中。傍晚时分的静谧似乎无比神圣。此刻,万籁俱寂,风平浪静,树叶一动不动。想必这是大自然在感谢上苍一天来的辛勤劳作,在向上苍致敬吧。
  我开车到了会面地点附近,凝神谛视夏季傍晚那浓重的暮色。当我一眼瞅见罗莎以后,这才松了口气。她手里拿着一大包东西。我打开车门,罗莎把包里的枕头和被子放到了后排座位上。
  “啊!这里就像是在草地上一样,草香扑鼻。”罗莎无比兴奋地说道。
  那一刻,我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心中充满无以言表的多重情感。
  “你好,你好,罗莎!今天这个晚上我可是盼望已久了呀。”
  “我也是。科里亚(尼古拉的昵称。—译注),不过与其说是期盼今晚,不如说是盼望与你见面。嗯,咱们走吧。”
  我们到达仙鹤湖时,天已经黑了。大自然像是在为我们的会面而高兴。升起的月亮把它那神奇的亮光洒满了湖面和湖岸。水面上的缕缕月光像是在邀请我们一个猛子扎进那被太阳晒热的水中。湖光潋滟。我美滋滋地看着罗莎游泳,观赏着她那曼妙的玉体。她上岸后,我们在湖岸边生起篝火,以防夜间受凉和蚊虫来袭。
  我们彻夜畅谈。罗莎忽而沉思默想,忽而喜笑颜开;她那双深邃的湛蓝眼睛里猝然迸发出火花,然后瞬间熄灭。我委婉地请她述说一下自己的身世,但对她来说这又谈何容易!她的目光立时变得空虚无神,泪水夺眶而出,痛苦地紧闭双唇。她转过头去,胸脯因沉重的叹息而起伏,双肩因无声的涕泣而抖动。然后,她开始断断续续地说,丈夫屡屡出轨,她时常挨打,真不想活了。
  “要不是有女儿,我早就去寻死了。”
  “啥都别管啦,你跟我走吧。”我连劝带求地说道。
  “那样村民们会怎么说我。我就命该如此。这是命中注定呀。我不能给父母丢脸,但同这恶魔在一起简直是度日如年。我常常被打得遍体鳞伤,我不知道向母亲哭诉过多少回了。我们娘俩抱头痛哭过不知多少次。之后,母亲总是含泪劝我:‘忍一忍吧,闺女。你开头的命不好,或许你男人以后会浪子回头的。要知道,你们还有个女儿呀。’科里亚,我是出于绝望和报复来见你的。请不要怪我,今天跟你在一起感觉真是太好啦,我太开心啦,这在过去可是从未有过的。对我来说,这次见面就好比是在山洞里点起一支松明—它把路照亮,使人想起吉祥。”
  我望着罗莎。黑暗中,她的两眼发出油灯一样的亮光,豆大的泪珠顺着她两颊滚滚而下。
  “请原谅,科里亚。我这是心在流泪啊。”
  不知不觉我们俩睡着了,后来是被热醒的—时已日上三竿,阳光灼灼。罗莎有点害怕,因为她没有在天亮前返回村里。平静下来之后,她又变得笑容可掬,同时像个小姑娘那样腼腆。
  我们一起度过了一整天,直到很晚才回波克罗夫卡村。我们在那难忘的小树林旁停了下来。罗莎把枕头放在腿上,身子紧压着枕头,号啕大哭。我无能为力,爱莫能助,心都碎了。
  “对不起,科里亚。除了母亲之外,我这一生的遭遇对谁都没有说过。谢谢,你是我能说掏心话的第二个人。谢谢你和我一起度过了这一天。你拿这枕头留作纪念吧—里面有我悲喜交集的泪水。只有这枕头能使你记起我们的这次会见。请原谅,不要怪我。”
  罗莎依偎在我怀里。她抚摸着我的头发,然后用手指轻捋我的额发,把额发弄乱。
  “罗莎,咱们还能在哪儿见面?你是住在区中心吗?”
  “科里亚,咱们不能见面了。”
  “我去哪儿找你?哪儿?”
  “科里亚,我得走了,否则咱们又得挨到大天亮了。”
  罗莎吻了我一下,然后她打开车门,很快就没了踪影,仿佛消失在了茫茫黑夜里。
  三天后,我的休假结束了。启程前,我在车站将上述一切都告诉了母亲。
  一年过去了。例行休假前一个月,我们执行了一次飞行任务,预定在距我父母家四十公里的区间机场降落。降落前,未经调度员许可,我在空中绕飞了一圈。这是我第一次在故乡的区中心、仙鹤湖和罗莎父母居住的村庄上空展翅翱翔。落地后,我为此受到了严厉申斥。
  次日,探望了父母之后,我去波克罗夫卡村找罗莎。我问一位迎面走来的老太太:“请问戈尔马诺夫家住哪儿?”
  老太太指着一座房子,说道:“您是他们什么人?”
  “熟人。”我不好意思地说道。
  “哎哟,他们家可是遭大难啦。”老太太摇头说道。
  我像是被开水烫了一下似的,因为我想起了罗莎曾说过要寻死的话。
  “唉,罗莎,罗莎呀。”老太太无限惋惜地说了一句,就走开了。
  我不由得感到一阵恐惧。
  我走到老太太指的那座房子旁,一眼看见院子里有位戴黑头巾的老妇人。最不祥的预测得到了印证。我站在栅栏前,瞅着院子,生怕弄出什么动静来。那老妇人看见了我,拉开了栅栏的门闩。
  “你好,孩子,进来吧。你是科里亚吧?”   我点点头。
  “罗莎常常说到你。”
  我们走进屋里。五斗橱上摆着罗莎的遗像,遗像上斜扎着黑色带子。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听不见罗莎母亲在说什么,也看不到她的眼泪。遗像上的罗莎看着我,深沉的目光仿佛已洞察我的内心。后来,我模模糊糊听见老妇人说:“最后她曾提起你,还给了我一张折叠的纸。这是她的遗书。”
  我强忍泪水,打开那张纸:“对不起,妈妈。不要为我这一冒失的举动而怪我。请照看好我的女儿。结婚后,我最幸福的時刻就是与科里亚见了一面,其他的时候全是在活受罪。再见。你的乖女儿。”
  “在那不幸的一天,罗莎带她女儿来到我们家。当时她浑身青一块紫一块的,简直不像个人,”罗莎母亲泪眼蒙眬,泣不成声地说道,“我们俩一起痛哭,然后她就不知去向了。临走前,罗莎全身发抖,她搂着我说:‘妈,我再也不回来了。’—这是她生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两个小时之后,我们四处寻找,最后在一个板棚里找到了她……”
  我们三个人—我、罗莎母亲和她三岁的女儿埃尔娜一起来到了坟上。罗莎父亲因心梗在住院。
  我站在罗莎坟前,宛似木雕泥塑。我长跪不起,迷离恍惚,悲痛得不能自已。四周空寂无声,我五内俱焚。
  及至回到父母家,我的神志才有些清醒了。后来我得知,在罗莎的灵柩停在院子里等待出殡的那一天,我正驾机飞越这片土地的上空。当时很多人都看见我的飞机了。世上竟有这等巧事,真是不可思议。
  我为罗莎立了碑。每逢回乡,我都要去给她扫墓。
  罗莎辞世三年后,她的双亲移居德国,也带走了外孙女埃尔娜。我与过往联络的这根线就此中断。
  岁月流逝,转眼间我到了退役的年龄。我被安置在新西伯利亚,未再娶。女朋友倒是谈了几个,但每当我拿她们跟罗莎相比,最后结果都是分手。人生难得爱一回。邂逅罗莎,使我明白了什么是真爱,明白了一个人的一生应该只有一次爱情,也只能有一次爱情。所以,自那以后我一直单身。母亲常常为这数落我。但现在再也没人因为这个怪我了—二老先后去了另一个世界……
  两年前,我突然接到一封德国来信。是已经长大成人的罗莎的女儿埃尔娜寄来的。我当即给她写了回信。这以后,我们的电话联系就不曾中断过。去年9月,埃尔娜偕丈夫埃迪克来到阿尔泰。我们见了面,然后驱车一起去给罗莎扫墓。快到区中心时,埃迪克停下车,说道:“科里亚叔叔,您来开吧,我不认识路。”
  “我这儿路熟,我给你指路吧。”
  “您来开吧,您来开吧。您看看这车怎么样。”埃尔娜也请求道。
  我讲述了迄今仍铭刻于我心的,与罗莎那唯一一次会面的情景。我说,每逢去给罗莎扫墓,我都会有不可名状的感觉。我还向他们吐露了一个深藏于我内心的小秘密—每次我走近罗莎的坟墓,就会吹来和煦的微风,弄乱我的头发,那情景与罗莎那天用手指轻捋我的额发,将其弄乱一模一样。
  我们到了墓地。埃迪克将这里的一切都摄入了镜头。
  “科里亚叔叔,这车怎么样?”埃尔娜问道。
  “你们这车太棒了,不亚于伏尔加,简直就像是飞机。”
  “现在这车不是我们的了。”埃尔娜面带笑容地说。
  “是谁的?你们是借的父母的?”
  “科里亚叔叔!这是我们全家赠送给您的礼物,感谢您对我母亲圣洁的爱,感谢您一直惦记着我母亲。求您收下这车吧!”
  “谢谢,孩子们!不过现在我还要这车干吗!如今到我这把年纪,不仅不应该收人财物,连自己的积蓄也应当拿来助人。”
  秋高气爽,天气宁静温和。我们走近坟墓,遗像上的罗莎栩栩如生。她凝视着我们,面带微笑。自打我们唯一一次会面开始,我便永远记住了罗莎的这个眼神,怀念之情数年不去。忽然间,精心侍弄的篱笆四周的小树开始摇晃,墓碑近旁的鲜花也不停地摆动。那些花儿发出依稀可闻的声响,宛如喟然长叹。微风轻抚我的头发,吹乱我那残留的枯白发丝。
  “罗莎,谢谢你没有忘记我。”我悲从中来,老泪纵横地说道。
  目睹这一切,埃尔娜和她的丈夫万分惊讶。就在我们将要离开的时候,天空忽然出现一片乌云,紧接着稀疏而又硕大的雨滴从天空砸下。这雨滴活像是罗莎的眼泪。埃尔娜依偎着我,像罗莎当初那样失声痛哭。她的模样不像母亲,但声音酷似。我此时听到的哭声分明就是罗莎很久很久以前那次痛哭的回声。我觉得离世的人们仍旧存在于某处。他们不能干预活在世上的人们的生活,却能观察我们的一举一动。
  “科里亚叔叔,我能叫你一声爸爸吗?”埃尔娜请求说。
  我默默不语,只觉得满眼的泪水顺着脸颊缓缓流淌。我想回答点什么,却无言以对,只是肯定地点了点头。
  我再次看了看罗莎遗像上那可爱的脸庞,然后用心整理我们带到坟上的鲜红的玫瑰花。
  我的客人沉默了。房间里一片昏暗,冬季的暮色降临。我望着窗外血红的晚霞,想说点什么,可又无话可说。人世间又一天过去了。犹如日月更替,我们最终也都将离去,告别这不尽如人意的世界。我们每个人都会在活着的人们心目中留下应有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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